第二章,“乌苏甘娜”的使者。
[伯奈克帝国,浮克地勒山脉,“基地”;公元一四零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伊德看着一旁的沃尼默不作声,在场的人都很明白,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实验陷入了无尽的麻烦;实验体接受不了人工型的N79A3,不稳定的供给量和互相排斥的问题依然存在。
当然解决它并不容易,只不过他们经历了太多的失败了,大家都减少了往日的热情,更多的只能是做一些简单的维护和维持。耐心经不起磨练,即使伊德一直在坚持着没有放弃。
“博士,融合稳定时间十秒;成功率降低到百分之零点一七;实验次数八千九百六十次;实验效果百分之三。”助手极不情愿的说出了数据,众人都看着他没有说话。“调整剂量,再试一次……”
沃尼开口了,他盯着面前的报告给出了一条建议。
“降低三个量级,注射时间延迟三秒,开始吧!”
操作员按照他的要求调整了用量,N79A3顺着淡蓝色的导管进入了她的体内,原本红润的表皮开始慢慢的变色,渐渐的由红到蓝最后再蔓延到全身。
培养液在不同的浓度下正在分层,玻璃缸内的压力也骤然增加到了顶点,仪器在超负荷状态下是不能持久工作的。希望在众人心里闪耀着,但是如同所以的稻花一样,它们美丽但是短暂,那些都是转瞬即逝的向往,因为智者从不信仰这些。
一束蓝光在她的心脏里发亮,那很美丽可却是一瞬间的。
“融合稳定时间三秒;成功率下降百分之零点零一;实验次数八千九百六十一次;实验效果百分之一。”助理的声音不大听的也十分清楚。
伊德抬起了头,对着失望至极的众人说到:“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试一试暗物质。”
“暗物质根本不存在!”一个年轻的实验员说到,“我不相信有这种东西。”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伊德说到,“屠杀?还是抢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把事情办好……”年轻的实验员说到,“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试一试提取技术,它那么的好用。”
伊德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说:“我不是狡猾残忍的红狐狸,我是一个伯奈克人,你知道什么是道德吗,奥法卡。”
“在这里没有道德可言!”年轻人反驳道,“道德是限制人权的一种手段,是无耻之徒才会使用的东西。”
“闭嘴,滚回你的实验室去。”伊德怒气冲冲的对着他吼道。
沃尼拉住了伊德,没有让他出手去教训奥法卡。众人也都识趣的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继续工作。
“他就是个疯子,为了所谓的成功,可以不择手段的蠢货。”伊德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但免不了有些气愤和激动。
“伊德,冷静一点。”沃尼从一瓶红棕色的瓶子里倒出几粒药丸,给伊德服下之后,他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该死的混蛋,我真应该去找他理论理论。”
“消消气,伊德,我们还有事情没有做呢。实验停滞,暗物质的开发也正在测试阶段,你明白奥法卡的意图,我们必须在暗物质上取得成功。”
“你和我都知道暗物质并非实体,虽然数量充足,但是提取的过程却是致命的。只不过她的身体能不能承受,这才是问题。”伊德缓过气来才看着沃尼说到。
“钛合金,还是铝合金?”沃尼回答道。
“金属不是不能使用,虽然可以强化骨骼,但是这不是一个好办法,只能作为临时的备用方案,沃尼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一直都在帮你,如果你精神不正常,我建议你去一次三区。”沃尼给他建议到。
“我想要驱动器,反物质的驱动器。”伊德一本正经的说着,眼睛也没有离开沃尼的正在变化的表情。
“我知道那个东西有多危险,‘乌苏甘娜’可不是白叫的!”沃尼的声音高了一些,“伊德,你不要命了?”
“毫无意义的活着,比死亡好一点点。”
“你还有个孩子,伊德;巴德洛,他呢?”
“他现在三区,我知道柯斯金关着他做什么。”
“伊德,我告诉过你不要以身试险,你现在一只脚陷在泥潭里,另外的一只也想陷进去吗?”沃尼激动了起来。
“沃尼,这个问题我们争吵了不止一次,你也很清楚这是唯一的办法说吧。驱动器,把它给我,不仅仅是你需要它。”伊德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想让自己变得理智一些。
“伊德,你不明白吗?你已经变了,你为什么从不去关心别人?巴德洛,艾丝,还有海姆勒家族?为什么……伊德……为什么……”沃尼抓着他的衣襟,几近疯狂的质问这他,“为什么……为什么……”
伊德突然从梦中惊醒,仓促的呼吸声在静悄悄的房间里环绕着,他大汗淋漓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久久的回忆梦中的场景和记忆。
昏暗的台灯在柜子上发出幽暗的灯光,通风口的抽风机开始运作了,“嗡嗡嗡”的弦律让伊德放松了下来,他的呼吸声变得平静,一颗一颗的汗珠滚落下来,滴在地毯昂贵的羊毛上面。
伊德看着墙上的时钟,刚刚到了六点零一分。
(十三区,中心实验室。)
“伊德,你来了。”沃尼指着放在中央的培养缸说到,“我想你应该需要一个新的驱动器了,就在几分钟前,她试图抵抗我们的N79A3,然后驱动器就烧坏了。”
沃尼从桌子上拿起反物质芯片,在伊德的面前举了起来。
“伊德,也许我们还有机会。”沃尼笑了一下,这给了他很大的鼓励。
“艾弗勒,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和你完成了所有的工作,你回了阿卡斯朗,我回到了赛博朋克。”伊德似笑非笑的说着,他不想带给沃尼任何的‘负面消息’,欺骗是个好办法也是一个愚蠢的主意。
“海菲曼发了高烧,前几天安琳娜告诉我她很想我能陪陪她,我说那是工作,现在是伯奈克是帝国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把基地的事告诉她们,你可以放心……”
伊德叹了口气,接过了沃尼手上的芯片。
“早在柯斯金骗你来这里之前,你就应该拒绝的,艾弗勒。我一直想放慢工作的进程,也想为你要到请假条。”
沃尼摇了摇头,学着李海·斯威的口气说到:“当他拿着枪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我的选择是什么了。伊德,你能替我去看看海菲曼吗?”
“我?”伊德楞了一下,看着沃尼手中的请假条。
沃尼拍拍他的肩膀说到:“伊德,我从没有对你说过这些,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让海菲曼别担心,有机会我会一起去看她的。”
“艾弗勒,那是你的女儿,你是她的父亲。”伊德推开了沃尼的手说到。
“伊德,那些拿枪的人只认得我,他们不认识你,知道吗?”
沃尼将文件塞在了伊德的手上。
“我应该告诉过你吧,她们住在伏克街三零三号。”沃尼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很感激你,伊德。”
沃尼转身走了,走向那一片空白的世界里。在洁白无瑕的外表下,却是一颗如此无奈而又脆弱的内心。
就像是伯奈克诗人所言,我们比狐狸更善于伪装,却没有狐狸那般的守信;没有什么能比一个索尼亚人口中承诺的话,还要虚假的东西了。
“你不配给别人承诺!”
伊德的心里颤抖了一下,他渐渐的失去了知觉,被实验室的仪器吞没。脑海中妻子的话不由自主的浮现了出来,因为柯斯金的一句话,他便义无反顾的去了浮克地勒。
梅依莎也是在那时候遇上了正值疯狂的伊德,吵架的时候她总免不了用这句话来嘲讽伊德。虽然难听,但是却是一句足以改变一个人的良药。
人来人往的实验室在伊德的心里,瞬间停止了,他虽然还在向前走着,但已经少了色彩,渐渐的又少了线条,变成二维的空白。
“博士,为实验体的武器已经开始生产,是不是要开始测试反应。”
伊德从走神的状态回来,看着面前正在等待答案的助理。
“什么?”
“博士,武器的事。”助理又提醒了一遍。
“碳钢?”伊德想了一下。
“博士,是‘铁驭’。”助理再次提醒了一遍。
“CH—Ⅰ型猎刃?”
“是的,博士。”助理回应了一下。
“因为武器的难度太大,已经改成了非动能武器。”助理说的。
“好,你走吧。”
助理疑惑的看着伊德,过了一会助理便问道:“博士,你不需要说些什么吗?”
伊德看向助理,指着一旁的休息区说到:“我想喝点东西,帮我倒杯水就行了。”
助理点点头,快步走向一旁的休息区内。中心实验室的休息区并不大,只有几张长椅,几箱饮用水和一些正在休息的研究人员。
助理取下一只纸杯,在饮水机旁排队等候。
休息区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邮筒和一叠挂着墙上的信纸。队伍就是从哪里延伸过来,一直排到了休息区外。
基地里的所有人员,每个月只有一封信可以寄出去,一到十五区的人员是星期一,二十到二十四区是星期二,二十九区是单独的日子,三十区是没有例假和通讯权的。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孤儿,又或是通过人口贩卖而到伯奈克的人,经过统一和复杂的学习后,他们就成了伯奈克默默无闻的英雄、科研人员、科学家、研究员……
虽然大家都没有什么亲人,但他们依然乐此不疲的给伯奈克的领袖写信,如果偶然被回复,那还会被其他人羡慕甚至是巴结。
人性发光,而兽性却被慢慢的磨合,现在只剩下了一具行尸;毫无思想和自由的索尼亚人,是残缺不全的。
当助理再回到门口时,伊德早已经不见了人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伊德在长廊上漫无目的走着,偶尔路过的科研人员会跟他打个招呼。伊德并没有回复他们,他仍然在意梦里的那件事:和沃尼争吵;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虽然他一向不相信什么圣灵,但是位于心理上的恐惧还是支配着他。
伊德想找一点心理上的安慰,只需要平复他焦躁的心情就好了。可偌大的基地里并没有供给娱乐的东西,人们都说没有什么比离开这里更让人高兴了,至少在普通人看来是这样没错。
他手里还握着沃尼的假条,双脚义无反顾的走到了中央实验室的出口边。守卫愣了一下,然后走上前来询问:
“博士,你需要什么吗?”
伊德抬起头来看他,不由自主的递过去了文件。
“五级文件,打电话给元首办公室确认一下。”两名守卫立刻忙了起来,而伊德什么也没说,就是静静的看着。
过了好几十分钟,两个士兵才从控制室里走了出来。电梯的大门也已经打开,玻璃外的皑皑雪山让伊德精神一震。
“博士,文件确认完毕,您可以离开基地。”
“我要去赛博朋克,给我安排一辆车。”伊德开口说到,“现在!”
“去给博士准备飞机,让后勤部调配。”莱特走到伊德的面前,对着两个还在发愣的守卫命令道。
伊德看了看面前的莱特,又低着头走进了电梯里。
[伯奈克帝国,赛伯朋克,帝国大厦;公元一四零六年十一月二十日。]
“如果仅仅凭着这几个师,我不主张在后续行动分散兵力;西线和南线的两个主要城市还在自由军手里,集中这几个师的进攻,虽然会很吃力,但是这很有效。”西摩尔说完,各个的参谋长和将军都纷纷表示赞同。
柯斯金看着地图,向西摩尔问到:“元帅,我们在歌薇拉的驻军有多少人?”
“不到一百六十万人,元首。”西摩尔回答道。
“你看一下,能不能再调六十万人过去。”柯斯金指着地图上的阿尔及利亚说到。
“元首,这种规模的调动需要最少十六天。”西摩尔回答。
“你的意见呢,将军?”柯斯金又看向皮茨克问道。
“如果歌薇拉的集结速度不快,十六天是完全可行的。但他们消息灵通,这么大规模的调动很难保证不会泄密。”皮茨克没有直接回答柯斯金的询问,他判断了另一种想法。“不被怀疑的最好方法,就是一点一点的调遣。”
“几千人?”西摩尔问道。
皮茨克笑了笑,指着地图的几个区域说到:“分开调遣呢?”
柯斯金低头看着地图上的几个出口,通向歌薇拉斯特的道路确实不少。“如果这个办法可行,那就马上制定后续计划。”
“元首,部队到达了扎卡拉斯附近后,我们就有十六个师可以投入战斗了。”另一名将军说到。
“就此结束吧,去把利亚伯叫来。”柯斯金晃了晃手,示意将军们都可以离开了。
话音刚落,各级参谋长和将军们都起身,向元帅和元首行完军礼,就各自有序的离开了会议室。西摩尔揉了揉额头,回忆着皮茨克笑话似的调遣计划;皮茨克则是点了根烟,跑到窗户前抽了起来。
“我想听听真实情况。”柯斯金也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前透气。
“歌薇拉斯特人在扎卡拉斯和古堡周围建立了十五条防线,在没有多数重型武器的情况下,我们至少要三年多才能占领这两座城市。自由军的编制在九百万人左右,从他们密集的部署来看,这个数字可能会更高。”
西摩尔坐在椅子上回答。
“他们会不要命的冲锋。”皮茨克补上了一句,“分散的人群,密集的冲锋,都是伯奈克集团军的克星。”
“在南部作战的部队还有多少?”柯斯金继续问道。
“大约三百万人,除去在布佩洛克斯的驻军,还有十万人可以调动。”
西摩尔刚刚说完,利亚伯便推门而入。“元首,歌薇拉自由军的攻击已经进行了好几个星期,不仅仅是我们连连撤退,在第一防线的四个师已经被包围了,剩下的十个师正在自行撤退。”
柯斯金看着三人安静了一会,随后说到:“指挥权交由元帅,皮茨克,第一防线的烂摊子就交给你了。”
两人点了点头,从会议室内离开了;柯斯金又和利亚伯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让他去了苏里昂。原本严肃紧张的气氛,现在就一哄而散,随着三人的离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会议室的门边,多了一个柯斯金最想见到的人,这既是一个惊喜也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意外;希尔轻轻地走进会议室内,一直走到了柯斯金的身边。
“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去看我?”
希尔说的并不是关心的话,却让他的心情迅速的恢复着。责怪的眼神里更多的是依赖,柯斯金看到的是痛苦和无奈。
“再等几个月好吗?”
希尔麻木的接受了,她甚至习惯了柯斯金的这几个字。
“我不想......”
“你答应了我去......麦田,收小麦,你忘记了吗?”
柯斯金摸着她的头说到:“没有,我一直记得呢。”
希尔毫无预兆般的倒在了他的怀里,并没有听见柯斯金的承诺。
门口又多了几个人,他们是紧随而来的卫兵,但姗姗来迟的不只是他们;老管家走到门前,向自己的主人行礼。
“是我没能劝好殿下……”
老管家还没说完,而柯斯金却只是点了点头,很平静的说到:“没关系,你们先下去吧!”
所有人都慢吞吞的离开了三楼,当最后一扇门关上时,一切都是安静的,广场附近的灯光也暗了下来,时代广场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阴暗,也都要安宁。
[伯奈克帝国,赛伯朋克,七巷四十号街;公元一四零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临近街道的两旁都有军队在来回的巡逻,伊德走在路上难免有些沉重。莱特在他的前面开路,还有一位中尉跟着他们,负责保护区内部的所有调遣。
“我们到了,前面就是三零三号。”上尉指着一栋红色的小楼说道。
莱特停了下来,给伊德让了一个位置。“来吧,博士。”
伊德环顾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大批的军人,他才放心的走到莱特的身边。“你们可以走了,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博士,你只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待在这里,这是军部最宽松的时限,您要把握好时间。”莱特提醒了一句。
“我的东西呢?”
莱特示意上尉把东西交给伊德,那个上尉简单翻看了一下,然后才交到了伊德手上。
“你们这里有医生吗?”
“有,但是在好几公里外。怎么您不舒服吗?”莱特回答道。
“不,没事了,五个小时以后来接我就行了。”伊德头也不回的离开两人的视线范围内,他停在大门旁边,回头看着他们乘车离开了伏克街。
伊德对军人没什么好感,他们除了冰冷无情外简直一无是处,至少伯奈克是这样的;从柯斯金的大规模扩军来看,军队的严明纪律才是战斗力的最大保障,伯奈克的人口并不多,如果局势倾向于一边时,伯奈克就不会有完全的胜利。
这时伊德敲了敲大门,他仍在留意周围的地方,开始厌倦了这种麻烦并且无趣的反侦察工作。
沃尼的妻子为伊德开了门,她起初还很惊讶,但随后是礼节性的问候,又请他到客厅里面聊天。伊德一进屋子,一股十分强烈的腐败霉味就从地板下面散发出来,安琳娜难堪的笑了笑,说她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管那些闲事,海菲曼最近一直在发烧,医生来看了好几次也表示无能为力,她为了女儿辛劳了很久。
“沃尼和我说了这件事,他来不了这里,所以让我来看看。”
“您不忙吗,从浮克地勒到赛博朋克得要好几个小时,我知道政府是为了我们好,但是……”安琳娜忍住没有说出口,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无助的吐了口气。“您回去吧,等有所海菲曼好转我会写一封信给他。”
“我能代替他看看海菲曼吗?”伊德还是没有忘记那个晚上的噩梦。
“当然可以,不过……您可以不要说出去吗?”安琳娜的语气带着一点恳求。
“好。”伊德麻木的看着她,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海菲曼得了肺感染,医生说她最多可以再坚持两个星期……我不敢告诉他,您是知道的,我没那个勇气离开这里,况且海菲曼还病了。”
伊德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他知道N79A3可以救下海菲曼的生命,但那么做只有一个后果:海菲曼必须加入军方,为这个国家服务。当初柯斯金为了N79A3的提纯,力排众议的花了几百亿兹尔投入研究,结果是数量稀少并且极不稳定。柯斯金是不会救海菲曼的,伊德比任何人都明白其中的原因。
“我……我,原谅我只能……表示悲伤。”伊德怀着遗憾的表情说。
“没关系,当初我来到伯奈克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很多。”安琳娜给伊德倒了杯水,“我是个歌薇拉斯特人,您明白的,我们属于那种被压迫的一类人,一生下了就没有什么权利;伊德先生,我再次恳求你不要说出去,好吗。”
“好的……”伊德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他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那些残破的墙壁和地板,他无奈的笑了笑。
“伊德先生,再次感谢您。”
“我这次来,是……为了……沃尼。”
安琳娜提起一点点的精神,看着伊德那张沧桑的脸。“他……他有什么事吗?”
“没有,沃尼让我来看看海菲曼和你。”
“谢谢他还记得我们,他在哪里上班呢?”
伊德愣了一下,然后思考着回复的话。“我们在浮克地勒,你放心他很好。”
“其实我明白他在为伯奈克工作,不然军队也不会来保护我,对吧。”
伊德没有回答,他的沉默已经告诉了安琳娜答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沃尼一直没有提到这件事,直到他跟我说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家人……”
“您也有家人吧,情况也像我这样?”
安琳娜的提问像针尖那样尖锐,伊德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语气充满了一种纠结。“是的,我也有家人,只是他们不能理解我的眼界。”
“他们还好吗?”
“我的妻子在几年前去世了,我还有个孩子,他现在就在浮克地勒的实验室里。”伊德开始了抽搐,但他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又把一只手压在身下。“……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安琳娜移了移杯子,连忙说到:“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
伊德摇了摇头,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我会结束它们的,错误对我们来说不是痛苦。”
“我现在能去看看海菲曼吗?”
“她就在楼上,您和我来吧!”安琳娜领着他上了楼,走上咯咯直响的楼梯,再穿过阴暗潮湿的一段走廊后,就是房间那幽暗的小门。
推开木门,一张崭新的软床映入眼帘,窗帘没有被拉起来,阳光直直地射进了房间,这大概是整个房子最干净的地方了;鲜艳的粉红色床单下,那是一张洋溢着笑容的笑脸,“她今天很有精神啊。”伊德俯下身子亲吻了她的脸颊。
安琳娜苦笑一下,“您来之前,我刚刚喂她吃了药。”
伊德望了一下桌上的药片,是用来治疗重度肺衰竭的。“她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好吧。”安琳娜的语气倒成了习惯。
“我想拿走一些海菲曼的基因,用克隆技术给你们一个健康的孩子。”
“克隆?抱歉博士,我不知道什么是克隆。”
伊德抬起头,他给了安琳娜一丝丝的希望。“就是造出一个和海菲曼一模一样的女孩,用海菲曼自己的基因。”
安琳娜有些目瞪口呆,她不太相信会有这样的事。“那还是海菲曼吗?”
“是,从生物体的角度来说,她还是自己。”
楼梯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几秒钟后莱特带着那名上尉来到了房间内。海菲曼起了反应,她蜷缩着坐在床头,目光惊恐的看着他们。
“博士,时间到了。”上尉说道。
“你们在监视我?”伊德走上前,质问着一旁的莱特。
“抱歉博士,您现在是伯奈克的‘心脏’,我们只能执行军部的命令。”莱特回答他。
“可以在给我几分钟吗?我应该还有这点权利吧。”
莱特退了一步,上尉也跟着他退了一步。“可以博士,不过您不能说克隆技术了。”
伊德强忍着怒火,他安慰了海菲曼几句之后,转身离开了房间。莱特看了一眼安琳娜,又让上尉去跟着伊德把他看好。
“打扰了。”
[伯奈克帝国,赛伯朋克,时代广场前;公元一四零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别人都说伯奈克是喜欢一切旷阔的东西,我看未必。”
“哦?”
柯斯金看着时代广场上的空阔,他心里倒没有李海那样的明媚。
“空代表了萧瑟,它和广大不一样,你看出来了吗?”李海指着广场与天空相接的地方。“不只是伯奈克如此,整个索尼亚都是这样的。我们从哪里来又到哪去,我们属于谁,我们究竟是谁的孩子?柯斯金,你想到了吗?”
“还没有......我还比不上因里多奥这样的伟人。”
“不,这是一定的,如果你明白我为什么流浪,就可以明白我为什么感叹。”
“您想说的不是宇宙的辽阔吗?”
“伯奈克令人称赞的,一直不是它引以为傲的科技,反而是它最差劲的自由意志。柯斯金,伯奈克虽然反对自由和平等,但却是在保护它们。你的爱人,你的亲人;一个要确立自由,一个要保护自由,你会选择谁呢?”
“先别着急回答我!”
柯斯金想了一会,对李海说:“我们的目的不同,我们的想法也不同。但我知道失去人性会失去很多的利益,可失去了兽性,那就失去了一切。”
“没错,因为支撑整个伯奈克的,是一种不安感,是来自我们内心深处的恐惧。我们在害怕,同时也在胆怯。柯斯金,我会宁愿去相信一些不变的东西,这个结果再坏也不会让你失望!”
“我们已经不剩下什么了,仅存的,也只是无限的战斗......”
“我觉得这不是你的本心,柯斯金,你还在极力隐藏着什么,是吧。”李海对着他款款笑道。
“我的软弱,和很多人一样,我得把她藏得很深。从五年前的‘光复日’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靠这样的保护是没有任何效果的。也许在外人看来,这是我的‘野心’,在她看来这是‘不负责任’。”
“深陷其中的,就是深渊的。”李海站了起来,他手里的诗集却落了下来。
片片乌云从远处的城堡飘向这里,阴暗的天空终于开始下雨了,细雨滴在牛皮纸面上,发出带有节奏的敲击声;柯斯金也站了起来,他只看见了逐渐灰朦的天空,还没看见旷阔无垠的宇宙。
“你后悔过吗,柯斯金?”
“当然有过,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做后悔的事,是人的本性,还记得艾莫(伯奈克诗人,生于公元九八四,代表作《魔笛》)的诗吗:‘如果我会改变历史,我一定修改自己的使命。’别做后悔的事,这也是一种成功......”
“艾莫......”
“我只记得艾莫的《魔笛》了,他是个崇望自由的人,但自由并不喜欢他啊。”
李海笑了笑,迎着风雨说到:“那是空泛,不是虚无。就像因里多奥说后人是希望一样,希望就在我们的心里。柯斯金,看得见的叫希望,看不见的叫绝望。”
“我知道了”
“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我的家园......然后我会去最南边的海洋,去一个叫做特底墨的地方。”
“先生,特底墨可是偏远之地呢。”柯斯金给李海指了个方向。“如果您要去,索尼亚不就又少了一位伟人了吗?”
“不,我不是什么伟人,我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看看家园,我知道这个代价很大但是不得不去完成。”
“为什么?”
李海摘下帽子,弯下腰捡起诗集。“从我知道了我们还有希望的那一刻开始,这就是一次思想的狂潮。索尼亚的起步已经不早了,历史演替了数万年,可是一些本性却丝毫未变,这难道不是奇迹吗?”
柯斯金思考着,他意味深长的看向细雨中的朦朦前方,变幻莫测的阴雨在眼前游动,宇宙仿佛是一条彩带,象征着透明的色彩。他感觉到了,那是一种升维的俯视。从宇宙中看,索尼亚不过是一颗不起眼的星球,还带着一颗不起眼的卫星;渺小,无知,成败......一切都变成了可笑的游戏。
“当你全心全意投入其中时,你觉得这是使命。当你抽身其中时,才觉得它一文不值。”
“如果先生能留在伯奈克,远比逃避喧嚣要好得多。”
“我们都错了,我们都是罪恶的。每每当我仰望星空的时候,我都会想:如果一个民族努力了许久,而它所做的都没有意义,那么这个民族该有多么的无趣啊。”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要务,民族首先得面临生存。”
“那只是早晚问题,没有那个文明可以永远的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它就不算是一个问题。”
“先生,这有些牵强了。”
“也罢,柯斯金,还是感谢你能听我说了这么多。我还是那句话,走到了泥潭深处,别忘了来看看我。”
“我会的,但应该不会有那一天了。”
“哈哈哈,柯斯金,那你就太小看李尔了,他是我的孩子,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他的。”
“但现在,我和他是敌人。”
“只能希望你们以后不会再是了,尽管我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柯斯金静静的看着雨中美景,战争未必就是最坏的方式,如果李海说人的本性如此,那就别去改变这些,让它们慢慢生根发芽吧。
(十一月二十五日,时代广场)
几百架磁悬浮直升机停在广场上的一角,来回巡逻的机械兽倒给广场的沉寂增添了几分动静。一连下了两天的雨,让原本的地面变得湿滑不堪。但广场还是老样子,看了令人平静。
“殿下,您都坐了十几分钟了,不如去房间里休息吧。”老管家站在她身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伯斯,那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摆在那里?”希尔指着广场上高大的三人像问道。
老管家眯缝着眼,从刺眼的阳光中注视着用玄武岩雕琢的三人像,自豪之情油然而生。他们是每一个伯奈克人吹嘘的资本,也是索尼亚的三颗巨星。
“殿下,最前面的一位,是您以前最喜欢的作家,他叫因里多奥·纽开浦。”
希尔眉头一皱,她听见了自己熟悉的名字。“我有印象了......他写过一本我还记得的书。”
“是的,那本名著就叫做《索尼亚大陆上的泥潭》,您以前是会背诵其中好几篇的。您的书我也还留着,就是为了您还想看的时候。”
“我其实更想和他一起看......”
老管家又指着另一位伟人说:“那是殿下的曾祖父,安斯浦利多大帝。”
“......父皇......可惜我忘记了以前的很多事了,而且我也不敢去想。”希尔无奈的笑了笑,像这样的好心情,她也没有体验过几天。
“最右边的是伯奈克科技的缔造者,他叫海姆勒。海姆勒是伯奈克令人尊敬的科学家,是他研制出了反作用力,磁悬浮技术,机械装甲和基因重组。殿下,您在六岁那年曾见过他,只不过您不记得了。”
“嗯,我是不记得了。”希尔呆呆地笑着。
那座占地不小的三人像直面着广场外的世界,这是伯奈克人的骄傲,也是人类在每一处光辉下的反哺。希尔不记得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这个时代,比如这个宇宙;正如李海的那句话“我们需要危机”。
“殿下,已经到了下午,我们该去休息了。”
希尔慢慢的从石板上站起来,她最后看了一眼三人像,然后转身恋恋不舍走进了大殿里。
[下文选自《索尼亚大陆上的泥潭》,作者:因里多奥·纽开浦]
1.“无限战争”——我和我的战争史学:
自从公元一二一六开始,伯奈克和歌薇拉斯特就有了大大小小的摩擦。我的一位历史学老师曾告诉我,这次的地区性战争一直持续了四十多年,公元一二四四年,那年我八岁了,一场较大规模的军事冲突爆发了。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战事仅仅在两天内就匆匆结束了,伯奈克与歌薇拉斯特的冲突规模也随之下降了好几个等级。再到公元一二五零年的时候,双方正式签订了《阿尔及利亚条约》,宣布伯奈克与歌薇拉斯特进入了“缓和期”。但实际上,所谓的“缓和期”只是一个军备竞赛的幌子。在学习完几门比较重要的门学后,我选择了研究历史和思想,与当时的主流相比,这确实是一个十分糟糕的职业方向。
到了公元一二五七年,我的父母在前往布佩洛克斯的途中,他们乘坐的列车被歌薇拉斯特自由军大口径火炮击中了。父母的离去,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为了控制我内心的疯狂想法,我自己开创了战争史学。当初我认为,如果能用战争换来和平,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实际上,后来的种种事情表明,我的方向是一个彻底的错误:公元一二五九年三月份,伯奈克占领了阿尔及利亚地区,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战争的浩劫。歌薇拉斯特在行动后一天宣布了停战,因为自由派上台了;我原以为自由派不想闹大,所以就做为派去谈判的第一批人。到了苏里昂之后,我才知道这是个骗局。自由派把我们作为要挟,换回了阿尔及利亚的一半领土。大战也随着这场骗局而取消了。
从公元一二四四起,十五年来,双方都在避免大规模的战争冲突。我们开始逐渐意识到,战争已经不是解决民族问题的最优方案了。但事情走上极端后,一切又将不一样。要想结束索尼亚大陆的“泥潭”,一个极端的不利方案就被得出:那就是一直维持战争状态,或是直接将索尼亚置身于水火之中。当一个格局被改变的时候,另一个格局也就随之产生。这仅仅是其次的,战争是不能停止的,它的规模越大,所停止的理由也就越小;在索尼亚的“泥潭”上看这是正循环,但从我们的利益上看这是不折不扣的巨大损失。我相信这个惊人的结论,就是我们正在面临的大问题。
财产问题,内部分化问题,经济极度不平等问题,供给结构问题,军事不平等问题,权力集中与分散问题,匪患问题,科技与经济差异问题,人权问题,种姓问题,各项权益问题,最低贫穷保障问题,富余问题,文化不平均问题,社会矛盾问题,政府问题,自由保障问题,民族问题,皇室问题,贪腐问题,互相结党问题,大规模暴动问题,自由派问题......
不用我细说,以上的任何一个问题都是一个足以令人头疼。索尼亚面对的是这些问题的总和,也就是它们的三倍。这个意义上的“三倍”,只是我乐观估计的一个数字,我们整个大陆所承受的压力,已经在年年的演进中暴露出来。就我的友人格里芬而言,《他者》的论著开始慢慢的影响着我,我们应该去寻找自己的“出路”了。无论是伯奈克还是歌薇拉斯特,这只是小小的“不毛之地”,有幸的是,我们虽涉泥潭但还有源远流长的认知。比得上索尼亚的许多事情都将被时间抹去,不只是认知如此,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希望是从没有断裂。
我曾经向大帝进言,说我们应该创造一位足以威慑大陆的“人”,当这些问题所属的利益集团被震慑的时候,真正的力量才会在一处体现出来。这些乱象与麻烦就会被重新限制起来,受到约束。
以伯奈克的科技发展,我料定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有关对生命的改造就会有突飞猛进的成就。当然,创造这样的“人”还可以在一定意义上推进我们向星空外的探索之旅。高强度的骨骼结构,能自给自足的类血液循环,极度发达的可迭代大脑,可以控制一些我们无法认知的物质,比如暗物质。这样的“人”寿命是很长的,按照已知最长衰变周期的钍-232,它就可以保存一百四十亿年。当然,我不确定这个“人”就一定能活这么长的时间,但也相差无几。
大帝很高兴的聆听了我的意见,他并没有采纳。我明白他为什么没有采纳,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一定不敢轻易的去进行这么一个计划。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我们与这个“人”之间的关系;否则,“他”不但不会帮助索尼亚,还很有可能成为索尼亚的敌人。这个问题上,我与哈尔斯交谈过好多次;我们认为,在逻辑里这样的“人”是可以处于一个“中游”的。“他”将不受一切人的控制,但可以将其纳入军事体系中,单独被一个特殊的指挥系统管辖。对此我列出了以下的几条约定:
给予绝大部分的行政及军事权力,并隔除在中央行政体系外。
一切以维护索尼亚民族的存亡为任,在决断时刻可以行使自己的选择。
拥有绝对的自由,任何权力机关不能干涉。
索尼亚是一个整体,应该称之为“文明”。
属于人的本能,本性是不可以被更改的。
我不知道以后的时代还会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一种越来越强烈的预感在我的心里起了念想,究竟什么是我们应该去寻找的?
2.战争史学
格里芬曾和我说过:战争史学不应该只局限于一片小小的天地里。我创立战争史学之初,仅仅只是为了研究如何用战争换来和平。后来,随之越来越多的事例证明,索尼亚需要的不只是和平,这样的小事业了。
把目光聚集在星空之外,是我们这一代人和下一代人的努力方向。我的一位天文朋友曾和我说:“你观察茫茫大海,绝没有观察浩瀚星空这么的震撼。”他的话让我思考了很久,是不是我们把目光放错了地方。
以前的人们一直在强调自由与和平,即权力自由化,生存自由化,科技自由化。确实,这就是一个绝佳适应未来的理想社会。奇思妙想的伯奈克思想家们给出了很多答案,其中不乏有弊有利的。我记得凯塞尔说过一个“共同体”论,他的设想甚至超过了战争史学的逻辑范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而不是一个坏的结尾。
我不是在偏袒凯塞尔,我更清楚的是,只有伯奈克的决悟力,才可能真正的抛开那些“泥潭”。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只有伯奈克才可以不计付出的投入在这些“幻想”上面,要担任这么一个两难的角色,我也不知道谁可以来顶住压力。愿圣安娜女神保佑伯奈克吧。
——在伯奈克城
公元一二五二年
[伯奈克帝国,苏里昂前线指挥所,公元一四零六年十二月三日]
“将军,自由军在西南和东南的山谷里部署了六个军。截止到昨天,他们已经推进到了三十公里处的隘口,并且开始修筑工事。”
皮茨克吸了一口香烟,看着地图上的一处高地。
“这里有良好地形优势,先让一九一师和六十六师占领这里。自由军的攻击停止,很大原因在于他们的补给不足,我们应该在这个时候去突袭他们的侧翼,可以从这里切断补给线,迫使他们后撤到山岭一带。”
“全天候不间断的轰炸,结果就是这个吗?”皮茨克看着刚才的师长问道。
“不是,但将军,我们的人数是不占优势的。”
“知道太依赖科技的后果吗?”皮茨克扔了香烟,看着坐在面前的一众指挥官说道。
营帐里安静了一分钟,皮茨克大力拍桌子的声音结束了一切。“就是,丧失了优秀的指挥能力。”各级指挥官们被他吓了一跳,全部低着头看着地图。
“将军,这是最安全的办法;这是为了防止歌薇拉斯特的反扑,我们才一直没有把他们逼到死角......”
皮茨克点点头,他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来。“如果阿布勒加利斯也像你们一样打仗,那也许索尼亚也现在许还会在野蛮人的时代里......帝国学院的教科书只教了你们怎么打败仗吗?”
“算了,皮茨克。我们的优势一直是依赖着科技,他们说的都没错。”
皮茨克立刻放下香烟,稍稍严肃了一些。柯斯金从帐篷外缓缓走进来,在指挥官们的目光下,他走到会议桌前带着笑容扫视了他们。
“各位,战争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或者说我们根本没有选择了;我来前线已经好几天了,不过这几天里我一直在观察伯奈克的士兵们、军官们,我发现这里的生活都还不错,说明我们的后勤补给十分及时,对吧?”
各级军官都点了点头,比起歌薇拉斯特的保障来说,他们确实很幸福了。
“从现在开始,帝国统帅部正式接管了所有常备军,你们也划归统帅部的决策层。”
柯斯金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的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各项行动的制定和实施不会在经过参议院的决定,任何的行动对于军队来说都有了绝对的自由。
“元首,那参议院要怎么说......”
柯斯金拍拍他的肩膀,从他的腰间拔出了一只MK77手枪。“民主最重要的制度在于高效的运行,而不是腐败的制衡!”
皮茨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又点了根烟,看着一旁的一位师长说:“把七十九师带回赛伯朋克,就现在。”
“是。”那位师长默默地走了,皮茨克给他使了个眼色。
“好,你们都去忙吧!”
师长们率先敬礼,在柯斯金的催促下,他们很快离开了蓝色的帐篷里,各自回到了所属的部队。皮茨克满怀笑意的坐了下来,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绿色区域说:“艾弗勒的部队一直在密集的调动中,我和西摩尔元帅谈过了这个问题,但我们都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歌薇拉斯特呢?”
“他们这几天一直按兵不动,那个叫艾泽的将军很不好对付。当初我们压到古堡的时候,就是他的部队从西线迂回到我们的后方。”
“我并不着急作战的事,这次来到前线的主要目的还是打算拔掉参议院。”柯斯金喝了口水,他想看看皮茨克的态度。
这位将军乐呵呵的说到:“要推翻根深蒂固的老玉米可不简单,陛下的死可能和他们有一定的关系。”
“我要新账旧账一起算的,只不过这样做会给新机构抹黑......”
“元首大人还害怕这个?”皮茨克推开了帐篷的门帘。外面的装甲集团军正在快速的向开阔地移动着,规模浩大的军队已经进入了峡谷;这是一次大规模的人员调动,而他们正在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新靠山总是比新希望要有用的多。”
“元首大人,那可未必。”皮茨克望向远处的山谷说,“靠山是需要的,这希望也不可少。”
柯斯金赞赏般的笑了,他走到皮茨克的身边和他一起望向远处。
[李海·斯威的十首小诗,第四首:乌兰巴托]
爱你的人,
已悄然离去。
爱她的人,
也随着这首诗死去。
我们都猜中了开头,
却没能看见故事的结尾。
那物质间可悲可悲的倒影,
我想把这首诗写给自己。
小小的人们,
快点进驻心灵吧,
天堂的路,
还有很长很长。
我只能叹息,
叹息善良从心底里划去,
邪恶何以统治世界?
还是我们愿意为此沉默。
第五首:失去的自由
亲眼见证你的离开,
我好像变了一个人。
谁能解开我心中的遗憾,
将灵魂送入天堂。
我失去了自由,
我失去了自由......
即使是旗帜再高,
依然举不过那傲人的天际。
死亡摇摆在我的胸前,
就像那一夜黎明前的尖啸,
我失去了自由,
我失去了自由......
这是一道惨白的死线,
绝不是鲜血上的一条长污。
只要希望还在,
我就能继续最后的挣扎!
[伯奈克帝国,浮克地勒山区,“第十五研究室”;公元一四零六年十二月七日。]
“基因的融合是成功的,但核融合却是失败的。”
沃尼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耳朵里。玻璃缸内的女孩依然危险,但距离唤醒的时间却不到几个月了。
“不需要核融合了,直接注射重金属试剂吧。”
沃尼点点头,对面前的操作员吩咐了几句。
“她已经很完美了,很漂亮。”沃尼说。
“这是我们最好的估计,你觉得呢?”
沃尼回答他:“就是极不稳定,除了这一点外,其他的每一项都是完美的。”
“博士,剂量。”
伊德走到面板前,把数值拉到了高峰。
“博士,这个......会不会太大了?”操作人员想让他再次确认一下。
“不会,照这个注射吧。”
“好的,博士。”
两人抬头看着少女,他的静脉里缓缓流入了具有分散性的重金属。这些重金属会在她的体内往复流淌,使血液能和人工N79A3基因码更好的融合,以保持它们之间的稳定状态。
沃尼叮嘱了他们几句,然后他自己做为领导人之一,就坐在椅子上看着融合的全过程。
“海菲曼,你欠我一声父亲!”沃尼在心里默默地忍受着悲痛,那些原本用来救自己女儿的基因正在她的身体里翻滚着。
“注入基因码。”沃尼开口说到。
压缩机的响声回荡在实验室的墙面上,面板上的数值还在飞速上升。那些蓝色的液体随着导线流入了她的血管里,重金属的吸附性会把不稳定的基因码吸引住,然后再被血液运往全身。他们都全神贯注的看着面板上的数值,每个人的脸上都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紧张的氛围。
“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N79A3基因码完成,准备载入量子主控芯片。”
他还在想关于“海菲曼”的事,他的女儿会不会把灵魂寄托在这具躯体中呢?尽管自己从来不相信灵魂之说,认为那些只是传教士行骗的工具。
“第一阶载入完成,准备装载暗物质主控芯片。”
他又想起了“海菲曼”会有怎样的一番人生,是战争机器?还是和平时期的“乌苏甘娜”?沃尼突升一股埋怨,他质疑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为了伯奈克就可以背叛信仰吗,伊德呢,他又有罪?逻辑旋涡在他的脑子里打转,直到下一次的提示。
“第二阶载入完成,各部门注意,情况已经到达最佳预期,准备执行人工基因码替换程序!”
“生命又是什么?”他想。生命的本该属于自然,弱小的人又哪有改变自然的权力呢。创造和消失,一切都源于数百万年前的偶然,只是一个奇迹而已。
沃尼眼中的面板正在逐渐变形......虚幻......模糊......然后是一片灿烂的银河:有一颗蓝白交织的星球在屏幕上若隐若现,一只规模巨大的舰队正向着自己驶来;幽幽的蓝光在发动机前喷射而出,在刺目的阳光亮起的一瞬间里,沃尼似乎看见了黎明......
“融合成功!”
所有的实验人员都欢呼起来,仿佛胜利女神在这一刻里向他们伸出了双手。沃尼闭上了眼睛,他靠着屏幕叹了口气。“这不是胜利,这不是!”
“奥法卡,你怎么了?”伊德俯下身子问道。
“我没事......我有点担心她。”
“你还是老样子。”
他点点头,看着“海菲曼”精致的脸庞想着:“我多希望你能叫我一声‘父亲’,但我又希望你永远也不要这么喊我!”
“博士,电缆已经就绪,如果五天后一切正常,那我们就准备唤醒她了。”
“很好,这是授权码。”
“谢谢博士的配合。”
“不客气......替我向柯斯金转告一下在浮克地勒的这件事,还有他答应我的事。”
“放心博士,我会转告的。”
看着他慢慢离去,伊德想起了希尔殿下和他谈过的计划。她说伯奈克会迎来一场浩劫,起初自己并不了解但现在想来,浩劫可能已经摸过了所有人的身体,正在挑选它得意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