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斐那一声叱喝不仅吓退了小怜,还惊动了看守紫云霞蔚的两名下人,他们跑过来一见到容斐就急忙跪下。
因着身上的伤势,容斐起身后不似平日那般身姿挺直,反带着一丝慵懒,他仍将温灵筠揽住,额头因为方才运功有些微的汗湿,看在下人们眼中就变了一种味道。
“去替本王取件干净的衣裳来。”容斐不紧不慢地吩咐道,下人连忙领命而去。
温灵筠已经回过神来,也大致猜到了容斐的意图,他故意让旁人以为自己和她在假山石后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如此反而能光明正大的现身人前,也就没有人怀疑他隐藏在此的真实原因,他还借此让下人为他取来干净的衣裳,换掉身上那沾有血污还破了一道口子的外裳。
容斐换上了一身月白衣袍,比起他先前身上淡青色的那件,这身更显得他身姿挺拔如松,面目深邃俊朗。
他换衣服的时候只留温灵筠在旁伺候,为的当然是不让其他人发现身上的伤和衣衫上的血渍,温灵筠也因此有幸得见了他那一身漂亮的蜜色肌理,感到有些脸红心跳,容斐还调侃了一句,“身为婢女,难道没伺候过主子更衣吗?”
温灵筠一本正经地红着脸,“我家主子是个闺阁小姐嘛。”
“那你可曾想好待会如何向你家小姐解释?”
“我是小姐的丫鬟,自然听凭主子处置。”
容斐停下正在向外走去的脚步,从腰带上解下了一枚佩玉递给温灵筠,“这个给你,他日你若是遇到难处,可持此物到城西景王府,你这小丫头还算有些机灵劲儿,留你在府中做个丫鬟还是不错的。”
温灵筠收下了佩玉,如果当真摆脱不了做丫鬟的命运,国公府又杀机重重,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佩玉还真会派上用场。
容斐离开后,其他下人看向温灵筠的眼神复杂了起来,有些嫉恨她攀上了景王这棵高枝,见景王并未带她一道离开又有些同情加不耻。
小怜也没有走远,见温灵筠过来主动上前几步,两人走到了一处僻静地方,小怜才柔声道:“小姐,方才那位公子真是景王殿下?”
温灵筠答:“应该没错。”
小怜牵住了她的手,“我本是过来知会你,丢失手绢是我一时不慎随口胡诌的,没想到……小姐,景王殿下跟你……”
“没什么,殿下只是同我问了几句话。”温灵筠早已料到会被旁人各种猜测,可她这具身子不过十三岁吧,可怕的古代人哟!
小怜脸上写满了不信,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态度又变回了温灵筠在这个世界醒来时见到的那个伶俐可亲的小丫鬟模样,“小姐呀,如今你已没有父兄依靠,又有谁会为你费心安排姻缘之事呢,我看景王殿下对你温柔体贴,似这等的皇亲国戚,哪怕是去做一个贴身丫头也是值得花十二分的心思的……”
在回去找杜兰微等人的路上,小怜跟温灵筠分析了攀附上景王的种种好处,另外对杜府那些孔雀一般高傲的小姐抱怨了一通,然后便是劝温灵筠想办法再去跟景王见上一面,总之不能叫他忘了小姐,以及以后还愿意跟在小姐身边做丫鬟之类的话。
温灵筠听得头脑有些发胀,心中却在计算着自己目前的那些家底,综合先前从厨娘们口中得到的讯息,想着如果脱离了魏国公府,手头的银子能够支撑多久的花销。
杜兰微此时跟众小姐正在一处水榭中投喂池塘中的锦鲤,昭阳公主已经不知所踪。
见小怜和温灵筠过来,杜兰悠又忍不住出言相讥:“温小姐的丫鬟怎的这般没用,连捡条手绢都还要温小姐亲自过去。”
一旁的杜兰雅应和道:“温小姐这番过去,该不会遇到了什么人吧?”
小怜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情绪倒比先前沉稳了许多,“我这丫鬟是笨拙了些,但胜在为人忠厚,只是登不得什么大雅之堂罢了。”
杜兰微秀眉微蹙,对杜家二姝道:“你二人怎么有闲心关注起旁人的丫鬟来了,还有点国公府小姐的样子吗?”
杜兰雅和杜兰悠被杜兰微一呛声,纷纷瞪向小怜,又见杜兰微当着众人的面落她们姐妹的面子,也不像先前那般往她身旁凑了,她俩心中泛着嘀咕:杜兰微不过是模样生得好,又偏偏收养在国公府主母名下,本来她们三人同为庶出,杜兰微还是个生母不详的,怎的命途就有这般大的落差呢?
杜兰微朝温灵筠身上打量了片刻,召温灵筠过来是魏国公派人来传信的,杜兰微只以为她父亲要故技重施,献出一个有些姿色的丫头给某个大人物,不料到这会儿了还没有得到魏国公的指示,这丫头长得还算标致,可是心思却不见灵巧,甚至有些木讷笨拙,让她到那些权贵府中又能成什么事呢,杜兰微头一回对自己父亲的眼光感到怀疑。
此时的宴客厅里,魏国公杜舫刚送走了太子和雍王容朝月,又将其他男宾安排到了客房歇息,之后就独自坐在厅房中喝茶,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外边有一名护院模样的中年男子进来,杜舫立即放下茶盏看他:“如何?”
名叫常远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接着道,“国公,信既然也不在这两名丫头身上,要不要趁早铲除……”
杜舫摇头,“不必了,她二人尤其是后来那个,是当着京中众人之面进我国公府的,若是让她们在国公府出了事,岂不是徒惹话柄。她们既然主动上门,想来信的事也是不知情的。”
常远又道:“今日诸位小姐闯入花圃,林公子也是在场的,为何见了温家小姐却是毫无反应?”
杜舫道:“许是他二人并不常相见,这温林两家虽然互许了婚约,但毕竟不在一方,往来并不频繁。又或者……”杜舫双目微眯,目露凶光,“这二人莫非是假冒的?那个温家小姐,我早留意到她那双手不像什么娇养的千金小姐,说话也是唯唯诺诺,更像个伺候别人的,至于后来那个倒是比她从容许多,我曾疑心她二人互换了身份,只是一时想不出她们这样做的理由。若是她们当真有意欺瞒老夫,必定叫她们落得一个无比凄惨的下场。”
常远听出杜舫话语中透出的森森杀意,片刻后才又请示道:“国公,关于那信的下落我等已经追查数月有余,那温氏一家也,可到如今也不曾查到丝毫线索,会不会这本身就是什么人故意放出消息引我等上钩的?若是有人有心在扰乱我们的追查方向,很可能还会在别处对国公设下陷阱,国公不可不察呀。”
杜舫冷哼一声,“查,继续给老夫查!若是信是真的,务必要拿到手;若是信的事是有人故意捏造,也要把那幕后之人给老夫揪出来。”
话音方落,外边又有一名下人匆忙进来,附在杜舫耳边低语了几句。
杜舫听完发出了几声冷笑,“老夫倒是小看了那丫头,这是她故意设局,还是纯属意外呢?”
常远目光中充满疑惑,但深知身为奴仆的本分,并未开口向杜舫询问什么。
小怜对温灵筠着实殷勤了两日,不仅主动召她到房中单独相见叙话,还将国公赏赐的一些珠玉丝缎送了她一些。
但两天后一个消息传来,让小怜对温灵筠的态度又冷淡下来,听说国公府的杜兰雅被赐给康王容慕为侧妃,在来年花朝节前后入康王府。
这让小怜不顾被杜兰雅奚落的难堪,狠心将自己最好的玉簪择了一支送去杜兰雅房中,她渐渐同杜府的两名庶出小姐走动,只是杜兰微那里是门槛都不会让她踏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