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陈觉得这件事并没有完。二月份,来帮忙干农活的妹妹被毒蛇咬了,三月份,二女儿张兰上体育课抢着下楼梯,顺手推了一个男同学,结果致其骨折,男同学杀猪的父亲来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甚至提出让张平嫁给他可能终生残废的儿子的要求。这些都无所谓,即使被杀猪佬逼得走投无路张陈准备举家搬迁时他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的儿子张酿始终完好无损,儿子就是根,他一看儿子就奔头十足。祸不单行,但现在都已经两次了,张陈数着日子暗自庆幸。但没到四月份,张酿就出事了。
张陈邀请安道士来算卦,后者在整个屋子和周遭转了七八圈,最后看着堂屋北壁右侧挂着的四个老人像长时间紧皱眉头,张陈叫了几次他都置若罔闻。张陈越来越心慌,就伸手推了安道士一把,孰料安道士就势倒了过去,张陈赶紧伸出手去拉,却见安道士已经左手撑在地上,人和椅子就那样歪歪地定住了。又是长时间没有动静。待张陈忍耐不住这种越来越显得有些惊悚的气氛想开口询问时,安道士未卜先知地出声止住了他,别说话,别动!现在,你抬头看那些像,要目不转睛。
张陈用眼神询问安道士要干什么,但是后者根本不搭理他,仍然保持那个不易平衡的姿势艰难地仰头仔细端详。张陈看了足足有十几分钟,什么东西也没发现,北壁上的四幅画是张陈的爷爷、爷爷的父亲和爷爷、爷爷爷爷的父亲,都出自一些乡村画匠之手,遗容肃穆,描摹虽不传神但也比较酷似。安道士耐心地等待如此长时间才说,你应该什么奇特的现象也没发现。张陈先毫不犹豫地点头,但又马上摇头,他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说,不,太爷爷的眼睛是闭的,听我父亲说,他们当时没注意,丧事办完后一发现,全村人都怒气冲天,把画匠打个半死,差点把他家破草屋给烧了。张陈说着时仍然义愤填膺,言辞之间又充斥了一点神往,这些尘封往事经过历史长河的发酵总不免添就了一些传奇色彩。
安道士对他生犹晚也没赶上那一场盛事的遗憾神情投以鄙夷的一瞥,张陈马上重新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企图消灾的境遇中。安道士说,现在,你慢慢倾倒,到我这个角度,对,这样朝上看,你发现了什么?张陈眨巴眼看了很久,仍然什么也没发现。安道士不再保持这种高难度的姿势,站起来绕到张陈身后,双手扶住他的头帮他调整位置,这样张陈的全部重心就落在了安道士的一双手上了。安道士说,要想发现真正的秘密,必须有正确的方向。果然没过多久,在安道士的不断暗示下,张陈有了一个惊天发现,从这个角度看,张酿太爷爷的那只眼睛是睁着的。
那真是一个了不起的画匠,张陈想这样说,但一联想到最近的梦境,他就有些浑身颤抖了。他问安道士这是为什么?安道士说,神鬼之事,非凡夫俗子所能知也。他又问安道士该怎么办?安道士沉吟半晌,慢腾腾从唇间咬出一个字: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