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便是心虚了吗？”半晌，耳边除了街外时不时遗留的车夫驱驾声，便再无人语。
“这般做，才是最好。”宁折双睁开眼睛，看着那正咬着牙紧紧盯向自己的宁微笙，笑着拨弄她的发，“不正圆了那胡静燃的念想吗？”
此番话，似也颇有些道理。
宁折双见她没了动静，只是垂眸想着什么，便不自觉暗笑，这个办法，倒可谓是一箭双雕了。
窗外，是月影曳动，窗内，是青丝相交，暖意汹涌。
胡静燃睁着眼窝在墙角，紧紧看着床顶。因是孩童身形，便并未占据那黎叶单多少床位。
听着身侧他缓缓的呼吸声，她竟格外清醒。
或许是时间太快，命运多变，她不知晓这样静静陪在他身边的日子还有多少。
巡游时，她冷静清晰地将自己炽热的心意述与他。
如若这是最后一次见他，如若明日自己就消失在这世间，她最想做的事，便是将爱给他。
她这番到人间，只不过算是带着记忆重生一遍罢了。
可这一番，她不要爱得那般懦弱。
她的爱，她的痴，她的等待，甚至她的好，都要讲与他，都要让他知晓。
她不要自己那般痛苦付出，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要再那般呆傻了。
就算知道他无意于她，但依旧要讲出来。
她鬼使神差地向他爬去，待她回神，竟已距他只有一尺，匆匆停了动作，趴卧着静静描摹他的轮廓。
足矣足矣，一切都足矣。
此时，她伴着他。
“燃儿。”蓦地，黎叶单睁开眼睛。
那眸很清澈，尽是月光。
胡静燃心一惊，霎时手足无措。
“我明日起身回军中。”黎叶单徐徐合上眼。
“我也去。”胡静燃一动不动，默默瞧着他。
“你现在是凡身，还是幼童。”他淡淡说道。
“我要参军。”半晌，她启唇。
“胡闹。”黎叶单坐起身看着她，狠狠皱眉。
“我要参军。”她一字一顿，未有退缩，眸中毫无波澜，就那样静静与他对视。
“燃儿，不值得。”他瞧着眼前孩童模样的她，想动怒却委实无从下口，良久，才可缓声说道。
“这是我的事。”又是那般倔强，那般坚决，“若我坚持参军，以父亲为天族效力的性子，定会同意，届时，我的仙身便会归来。”
“我不会同意。”黎叶单没了往日的柔和，声音压得极低。
“那我便去求天君。”胡静燃轻轻笑着。
“你......”黎叶单向来没有这般无奈，“何时这般倔强？”
这一次，不会委曲求全，不会畏惧退缩，她要顺着心。
“忘了吧。”她躺下身，“忘了从前的我，就当我与她只是有着相同名字而已，我与她不同。”
我比她懂得爱自己。
“明日，我不会带上你。”黎叶单看向窝在被子中的人。
“那我便爬回白虎一族的住处。”她睁着眼，呆呆看着空气。
“你无财无力，在路中若有了危险，该如何是好？”他此时竟有了挠墙的欲望。
“那明天你便带上我。”她第一次这般畅快，“这样，我便活得长久一些。”
黎叶单被塞得无力反驳，重重躺下，看向床顶。
胡静燃缓缓笑了起来，合上眼徐徐入梦。
“启程？”鹤影还未睡醒，正朦胧着，便被这消息惊出了声。
我恍恍惚惚被震起，半睁着眼瞧着神清气爽的宁折双。
“为何我不知？”鹤影看着伫在黎叶单脚边的胡静燃，“她呢？”
“我也去。”胡静燃定定看向身侧之人。
“带上。”黎叶单脑子嗡嗡作响。
“带她作甚，莫不是真的是你的私生女？”鹤影愣在原地，瞧着展露笑颜的那孩童，只觉头脚冰凉，手足无力。
黎叶单稍稍侧了些头，斜着瞥了鹤影一眼，便迈步走开。
鹤影察觉危险，正欲后退，便又被甩到正埋头打着算盘的掌柜面前。
“怎的又是你，我方才算到何处了？”掌柜惊了一跳，指间微动，不知拨错了哪颗珠子。
“你们要离去了吗？”我拉开门，探头问道。
“在人间呆得久了些，既然魔界这边没了异动，我们便准备回军中了。”黎叶单停了脚步，瞧着眼前伸了半颗头的人，轻声笑道。
蓦地，感觉有个手覆上我的面，将我按了回去。
“何时启程？”宁折双笑着走上前。
“午时，我们再巡视一圈，便走。”黎叶单看了一眼正挣扎的宁微笙。
胡静燃伫在原地，瞧着黎叶单唇边淡淡的笑意，心间缓缓弥漫起苦涩。
“静燃，你也要去吗？”我挤出身，抱起呆愣的她。
“嗯。”她笑着，“这番回去，我便请求参军。”
“参军？”我微微皱眉，“军中有多少女子？”
“不知，但应不会太多。”胡静燃摇头。
“军中共六名女子，其中有三位女将军。”鹤影缓缓从楼梯上走了上来。
这般少？
“去吧。”轻轻叹了口气，笑着看向那般倔强的人，“你想做便好。”
“莫担心。”她伸出胳膊抱向我的脖子，轻轻伏在我的肩头，笑得分外开心。
“走吧，再去巡一次。”黎叶单瞧向抱在一团的二人。
“我也去。”胡静燃转头说道。
“走吧。”黎叶单此时只觉哭笑不得，叹下一口气，笑着看向她。
我只得轻轻放下她，看着她轻快地跑向黎叶单。
那般不舍，这便是女儿出嫁的惆怅吗？
“呆愣些什么？”宁折双敲向我的脑袋，“莫忘了，我们也需巡查。”
“可想过何时回丹穴山？”他蓦地问道。
回丹穴山？
原是打算再待几年，可此次中秋夜袭之事直直警告我，修为太低，便是自身难保。
我不可让他一直这般担心我。
他有他自己的日子，有他自己的生活。
我不可一直这般牵累他。
念及此，为何我这般惆怅？
他的将来，可否会有我？
“过些日子。”我沉沉开口。
“莫不是离别引闺愁？”宁折双轻轻揽过面色微郁的人。
“引的是仙愁。”罢了，罢了，今日未过，何必想明日之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