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心，你说给我剃度的老和尚就是住持？”三宝看着正在备香烛的小和尚问道
“阿弥陀佛，唯心师兄，是啊，而且心字辈的就我们俩人呢，其他人就是别的长老的弟子了，师傅的师傅取了四个字‘静心如禅’然后给我们师傅呢取静字，然后就有我们的心字了”禅心看着坐在蒲团上对着经文一通乱翻的三宝皱了皱眉说道
“那昨个罚你不得吃晚饭的高个和尚是个啥字？”三宝突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问道
“觉远师叔他们是其他老长老的弟子，跟我们这一脉又不一样”禅心顿了一下扭头看看周围又小声说道：“不过唯心师兄啊，以后不要讨论别的和尚罢，要吃苦头嘞”
“有点未来掌门的样子好不好，你是住持方丈的弟子哎，怎么这般胆小？怕他们做什么？”三宝看他唯唯诺诺的样子着实生气，大声训斥道
“唯心师兄！”禅心急忙上前捂住三宝的嘴，怕他再说什么得罪人的话：“唯心师兄，现在不比以前了，师傅他也很难做的！”禅心小心的说道
“什么情况？这寺里不是咱师傅最大吗？”三宝心里一愣不确定道
“话是这么讲没错，可咱们只有三个人哎”禅心有些心虚说道
“什么情况？就我们三个？”三宝惊呼道：“其他人呢？”
“像觉远师叔他们那一脉都要有四十多人呢，而且他们可凶了，寺里的香油钱都是他们管的，寺里需要置办什么东西也是他们负责的”禅心小声说道
三宝皱了皱眉头：“那寺里其他的和尚呢？”
“还有觉妙师叔他们那边是管伙食的，咱昨晚去的菜园子就是他们的，寺里的东西早就被他们分的一干二净了”禅心不好意思说道
“这什么情况？这么大的寺庙每个长老都有产业了，单单方丈穷困潦倒？”三宝忽然发现天黑了，昨晚还以为抱了大腿，今天才发现可能抓的只是棵稻草，“那我们以后岂不是很难做人了？”三宝突然说道
禅心小心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那住持老头也不是傻子啊，怎么混成这样了？”三宝苦着脸不甘心的问道
禅心摇摇头：“我是三年前被师傅带上山的，那时的金光寺便如如今这般了，师傅也并没有讲为何将这寺让给他人，每日只教我按时做功课，无事多翻翻佛经，每月见不了师傅几面的”
“咚、咚、咚”几声钟响传了过来
“唯心师兄！这是寺里召集众人的钟声，声有三段，每一段是三声，咱们快些去吧，那觉远师叔可脾气不好的紧呢”禅心边说便拉着三宝向着钟声飞奔而去。
三宝脸色一黑：“他还能吃人咋的？这不才响了一段钟声满，急什么？”看禅心一脸的担忧三宝摆了摆手，跟着他跑了过去
钟楼在寺庙的中央，几个和尚早早的站在了一高台上。中间的就是三宝第一天进寺里见到的觉远和尚了，身边那几个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些个管事的，三宝两人到了很自觉的站在了人堆里，还是比较靠后那种
“禅心师弟，你说这秃驴叫大家来干啥子？不会是准备宣布自己当方丈吧？”三宝扎巴扎巴眼看了看苦着脸的禅心开玩笑道
禅心眉头稍展小声说道：“唯心师兄，估计觉远师叔又要责罚底下弟子了”
“这都什么世道了，兵荒马乱的，真把自己当皇帝了？要不是为口饭吃，谁愿意供着他一样”三宝没好气道
钟声很快响过了三段。台下乌压压的人将不大的场地站的满满的。
“我今天招大家来，要说一件大事，昨天夜里，菜园子被人祸祸了，如今的世道不比前两年，平时也没什么香客，那菜园子的菜不是谁的私人财产，是全寺人的口粮，若是人人都去地里打秋风，不用强盗土匪过来，我们自己就垮了。其实是谁偷得菜我跟几位长老都清楚，识趣的就自己站出来，我也就不深究了，若不然我点你出来，那可是罪上罪，少不了吃大苦头的，我数三个数啊”觉远和尚瞪着他那大眼珠子，看着台下的年轻和尚狠狠说道
禅心心里慌张的很：“唯心师兄，昨晚我们没拿多少菜啊，怎么事情闹得这么大？”
三宝心里一惊用手手肘对他腋下一顶狠声说道：“做梦傻了？你这鼠胆还能去偷菜？吹什么牛啊”
禅心慌张看看周围：“我，我”
这时候不少和尚看了过来，本身场地也小，台上觉远和尚讲话不少人听得认真，没甚么人讲话，禅心这无心一讲周围人挨得紧，便都听得明白了。
“昨天菜园子的菜是我摘的，伙房那点伙食不够打牙祭的，谁吃的饱啊”三宝大喊一声站到了人前
觉远看了看三宝皱眉道：“你不是本寺的和尚吧？我怎么没见过你？”
三宝恭敬的施了个礼才道：“回师叔，我是昨天刚入的寺，看寺里菜长得新鲜，嘴馋就摘了些，以前做力气活的，生的一身蛮力，所以吃的多些，往后有啥累活可以招呼我类”
“昨天刚入的寺？我怎么没听说寺里现在还招人的？你师父是谁？”觉远脸色一沉说道
三宝回过头看了看人群里的禅心，心里一突，心道：“我那个便宜师傅法号我还不清楚哩”
禅心慌忙上前：“师叔，唯心是师傅昨天刚收的弟子，还没有对你们讲，但赐了法号了”
觉远眼睛一亮而后沉声道：“国有国法、寺有寺规，就是他住持犯错也要说个一二三来，既然坐实了你偷菜一事，你便下山吧，寺里是个清净的地方，容不下你这手脚不干净的人”
“凭什么？你也只是个长老，凭什么说让我走我就得走？不就拿几片烂菜叶嘛，你就是想当住持吃相也太难看了些吧？”三宝一听要赶他走，便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挡着众人面讲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觉远直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用手指着三宝想说些体面些的话，还不到他讲三宝又接到：“俺师傅不喜权柄，将寺中杂事交于各位长老，那是对各长老的信任，但寺里到底还是我师傅当家，没听说寺里住持没表态，长老先发表意见的，而且我还是住持的弟子呢，就是犯错，我自当认罚，但要逐我出寺，也要我师傅他老人家同意才是。觉远师叔，我敬你是长辈，喊你声师叔，我师父还在呢，你越权太过了吧”
觉远脸色黑的如锅底一般：“好个俐牙嘴利的小混账，你师父没教你什么叫尊师重道吗？有跟你长辈这么说话的吗？我今个倒要看看那喜静住持怎么讲，我金光寺这么一锅好粥可容不得你这颗老鼠屎，去，喊住持过来”觉远对台前一小和尚说道
三宝瞥了一眼着急传唤住持的小和尚，心里突然有些失落，不平。自己一路从村子里走了百余里地，以为金光寺会是一方净土，不曾想比起村里的穷苦，这里人心更显得丑陋。村里虽然遭劫，但没有人会因为一些吃的发难，大家都是相互扶持的，小小的寺庙竟然也分成了好几个派系，去挣那微末的权柄，那有什么书上讲的出家人的样子？
很快三宝又看到了为自己剃度的老人，走的并不快，但钟塔底下的广场确实不大，没一会便走到了尽头。三宝仔细的打量这个老人，很慈祥，跟大殿上端坐的佛一样，让人一看便觉得没有了烦恼一般。
老人走到禅心跟前摸了摸禅心的头：“今天的功课做了吗？”
三宝眼一黑忙道：“师傅，我都要被赶出寺了，你还问师兄功课做没做，我到底是不是你徒弟啊？”三宝不自主的摸了摸尚在结痂的头皮，突然感觉这个便宜师傅真是够便宜的，分不分的轻重缓急啊
老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头对这三宝眨巴眨巴眼才道：“是你啊，你算是我门内的弟子吧，不过你的师傅该是禅心的，那天你走了我才想起来，到我这只能收一个徒弟的”
“什么？他、他才多大就要做我师傅？凭什么？我不要！”三宝不听得这话还好，一听老和尚这么讲就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和尚：
“怎么就从徒弟便徒孙了？”
旁边的觉远和尚一脸的不耐烦看着眼前这三个人只觉得碍眼：“喜静师兄，不管唯心是你徒弟也好、徒孙也罢，今日犯了错就要受罚，唯心野性难训，目无尊长，手脚也不干净，佛门圣地容不得他，我等几位长老商量了，要将他逐出本寺，还我金光寺清净，还请师兄不要让我等为难”
“依你们的就是了，我同他二人交代一番，让他二人结伴下山便是了”老和尚还是不紧不慢，一脸和善的回话。只是对着三宝和禅心二人招了招手，引他俩去了剃度那件屋子。
“师兄，那老家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觉远身后那个管菜园的觉妙和尚小心问道，声音压得很低，很显然并不想让其他人听到
“那老和尚从五年前开始给我们放权，一开始我以为是试探我们的忠诚，到现在看来，他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个东西，这样也罢了，只待那两个小家伙走了，他这一脉就他一人了，咱们就好好供着他也没什么，等他圆寂了，这诺大的金国寺就是我们的了，只是那些人交代的事现在还没有什么眉目，看来还要再等上几年”觉远也压低声音小声回道
却说师徒三人进了剃度房，三宝先按耐不住：“有你这么当方丈的吗？好好地寺庙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的，不是让佛脸上蒙羞吗？”
“那你若是佛，你会怎么做？”老和尚也不气恼，心平气和的问三宝
“我若是佛，我一定将他们都赶出寺，让他们去尝尝时间的疾苦，不对，应该让他们去当猪、狗啊，他们比起我们村的小花都不如呢，我每次去喂小花，小花还给我哼哼呢。”三宝讲到这便哈哈笑了起来
“唯心师兄，小花是什么人？”禅心好奇道
“哦，小花啊，小花是我亲自喂得一头老母猪，可肥了呢！”三宝说道这眼睛忽然一黯，很快又恢复了
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你记得你那天在这个椅子上我给你讲的那番话吗？佛从来没有拒绝人向善的道理，他们还愿做这出家人，便说明他们心中有佛哩，只是我们的佛理与他们不同便是了，就如那读书人相见也有争有吵，我们出家人也是俗世的人儿，又不是真的佛陀，路不同便分了道走便是，你懂了吗？”老和尚看着禅心道
禅心这时候显得很是认真：“弟子懂了”
“这三年来，寺中的经文你也看的七七八八了，心中有佛哪里便都是寺庙，读书人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经文读的也不少了，也该去走走路了，如今这天下不太平，不正是我佛渡人渡己的时候吗？你可怕了吗？”老和尚又接着说道
“昔日佛祖愿入地狱渡恶鬼，我禅心虽然胆怯，但并不惧，愿效佛祖，做那渡人的佛陀”
三宝站在边上看的一愣，心道“这老和尚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自己才刚刚进了寺，怎么床还没暖热就要跟着这小和尚去渡人？”
老和尚又看了看三宝笑道：“你呢佛缘还没到，待寺里只会苦了自己，你可以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也可以跟着小徒到这山下走一遭，当然了，用你们世俗人的话讲不让你白跑这一遭，我呢活不了多久了，小徒的修习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过你虽然没有什么佛缘，但我观你心里透亮，以后也跟佛有些牵连也说不准，我这里有三颗石胆，一颗给小徒的，用来正佛心，一颗可以赠你，这辈子可以给你驱邪消灾哩。最后一颗呢，你二人若是碰到合适的人呢，就赠予他。结个善缘便是”说罢老和尚拿出三颗青白色的石头，石头不大，有婴孩拳头大小，上面满是坑坑洼洼的，形状更是不规则
“这石胆是真正的佛心哩，小禅心你可听好，你若一心向佛，这辈子总有一天这石胆会生出金莲，孕出金身的，那时你便成了佛了。若是中途便放弃了，这辈子石胆就还是石胆，你也还是平常人罢了”老和尚笑呵呵的看着禅心道
三宝赶紧抓了一颗放在手心眼睛盯得直酸：“这东西这么玄乎？咋跟神话故事一样？真的假的？”
老和尚笑了笑：“真到头来可为假，假到头来也做真，佛本就是在你心中的，你若信了，那便是真的，佛不骗人，你若不信，也就不得真，佛本也不得真的！”
禅心郑重的接过余下的两颗石胆，郑重的点了点头：“弟子一定不负师傅的期望”
老和尚摇了摇头：“做你自己便好，刻意的去做自己不喜的事，那叫不从心，跟我们这一脉不符的，你到山下只管做你自己，成不成的了佛道在其次了，不强求便是！”
三宝只听的云里雾里，老和尚所讲的东西一点没懂，看着前面背着一个小包袱走在前面的小和尚心情一阵复杂，又看看手心里攥着的石胆又有些狐疑：“那老和尚不会骗我的吧？这东西不是一块破石头？算了，反正一个人也没地方去，走到哪是哪吧，禅心师弟，等等我啊，先说好啊，我还是你师兄，那老和尚说的什么一脉单传可做不得数啊，我不做那什么徒孙，孙子辈的我可不当”三宝大喊一声冲着禅心跑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