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愿攒足钱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那支遮瑕,她仔细地将脸涂好后,满心欢喜却装作自然的样子去一班找周喜值,她站在一班教室门口张望,期待着来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陈三愿回身,柳三行身姿挺拔。
柳三行瞪了瞪眼,又稍探低身体自己盯着陈三愿的脸,伸手捏她的脸,语气稍有些惊讶:你的胎记呢?你嘴角原来胎记的地方怎么变得暗沉脏脏的?
陈三愿觉得困窘,只觉得自己是失败的,她摆开柳三行的手,垂头快速走回自己的班级。
周喜值刚从教室走出来,便看到陈三愿离去的背影,看着站在门口一脸莫名其妙的柳三行,问:三愿有什么事?
柳三行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陈三愿再也无法忍受这枚胎记,近来陈三愿总是做梦,梦见自己照着镜子,看着嘴角的那枚红色胎记逐渐扩至她的全身,她变成了一个全身都是暗红色皮肤的人去学校,柳三行嫌恶地看着她。
她总是会在柳三行嫌恶的眼神中惊醒。梦中柳三行对她的嫌恶太过真实,以至她醒后依然记得自己在被嫌弃时的窘迫与慌张。她越来越频繁地照镜子,生怕这小块红色真的会扩散,她觉得自己陷入一种痛苦的境地,她愈发地痛恨这枚胎记,痛恨她未曾谋面的父亲,她甚至暗暗祈祷——这个未曾谋面的亲人或许真的已经死去。她一面为自己的恶毒感到内疚,一面又为这个陌生人为自己带来的痛苦而绝望地煎熬着,并且,她还要为自己在柳三行面前展现自己的丑陋而感到自卑。自己是被疯狂压榨的橙子样的小丑,自孤立无援,还要陷入如此痛苦难堪的境地里。她呆呆地坐着沉默,半晌,她深深地叹了声气。她决定在这周周末回家的时候,认真地告诉妈妈自己想做手术祛掉这枚胎记。
星期六的晚上,陈三愿坐在餐桌前,几次欲言又止,每当她的目光遇上妈妈冷淡的表情,她感觉自己像被施了法术一般无法张嘴讲话。
就忍到期末考结束后好了,期末考试结束,自己说什么也不要再忍受这枚胎记了。
每节语文课结束后,周喜值总是有问题要向老师讨教。今天语文课结束后,周喜值问过问题后语文老师离开,柳三行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语文课了?
一直都挺喜欢的。周喜值神情冷淡。
柳三行再欲张嘴的时候,被一个同班同学的声音打断。
物理老师要你去办公室。同学讲。
柳三行看了看周喜值,转身出了教室。
陈三愿和冯如朵去过便利店后回教室,在走廊遇见柳三行,二人简单地打了招呼,冯如朵看着陈三愿不自然的表情,她眯起眼睛打量着柳三行离去的背影,狡诈地讲:你喜欢他。
陈三愿娇羞慌乱地解释:我们只是朋友,你别乱讲。
冯如朵夸张地模仿陈三愿娇羞慌张的样子,而后随意地讲了句:喜欢就喜欢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三愿心头一颤,她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似乎在反驳她,反驳她‘将柳三行当成一个好朋友’的想法,可反驳了‘她将柳三行当成好朋友的想法’后又是什么想法,她懒得去想,甚至也不敢细想,现在她只想信:柳三行是自己的一个很好的朋友,应该是这样的。
期末考试结束发布成绩后,在星期六的早上,陈三愿和周喜值收拾好背包后,在校门口等许平安一起回家,陈三愿排名三百名左右,她想自己回家后还算有底气和妈妈讲胎记手术的事情,周喜值如愿考到二百名以外的成绩,可她依然待在实验班,班主任面色铁青要她对得起父母的付出。两个人相视笑着,也都并未向对方讲自己回家都有事情要解决。
二人在校门口等待许平安闲聊,陈三愿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冯如朵,陈三愿指了指冯如朵所在的方向,周喜值顺着陈三愿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距离稍远,陈三愿和周喜值并不能听清冯如朵和那个陌生男人在争吵些什么,只看到冯如朵和一个穿着整齐得体的中年男人纠缠拉扯。
冯如朵并没看到不远处的陈三愿和周喜值,她沉浸在自己面前的这场战斗里。
冯如朵厌恶讲:我看到你就恶心,你再来找我,我就告诉我妈。
中年男人哀伤又愤怒:如朵你怎么可以这样和我讲话?你妈她又说了我什么?你不要信你妈妈讲的话。
冯如朵抱起一双臂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和我妈?
冯如朵一扭身逃开对方正要上前捉住她胳膊的手,她跑着躲开了,看对方并未追赶自己后,她减缓脚步,抬头迎上站在自己面前的陈三愿和周喜值。周喜值看着不远处的中年男人看了看冯如朵后便钻身进了身旁的黑色轿车,驶车离开,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冯如朵后便轻蔑地将脑袋偏向别的方向,陈三愿面露尴尬色同冯如朵打了声招呼:好巧,你也回家?
冯如朵很快露出灿烂笑容,抬手整理自己耳边碎发:我约了人准备出去玩儿。
那我先走了,我们约在奶茶店见面,周一见。冯如朵笑着道别,轻轻拍了拍陈三愿的肩,当她经过周喜值面前时,二人短暂地冷漠对视,而后冯如朵走开了。
周喜值面露不悦厌恶地对陈三愿讲:你不要和冯如朵来往太密。
陈三愿沉默不讲话,她并不在乎身边人的生活,她只是好奇。但是自己的一个朋友不喜欢自己的另一个朋友,自己在这两者间要做的只是沉默。
许平安到了校门口后,三人一起坐上大巴回家,在车上许平安和周喜值坐一排,陈三愿坐在他们二人后面的一排。三人抻着脑袋聊笑,许平安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许平安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后便迅速挂掉了电话。
怎么不接?陈三愿问。
陌生号码,不认识。许平安讲。
周喜值不讲话,依旧保持着闲聊时的笑容看着许平安,她刚才不小心瞥见到了来电人。或许是自己看错了,许平安怎么还会和宋婉升有联系呢?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周喜值在心里想。三人很快便聊回先前的话题之中,笑着打发时间。
到了终点站后,许平安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面无表情地再次挂掉电话,抬头讲:我有点事情,先不回家了,你们先回去吧。
许平安转身消失在街角,周喜值盯着许平安离去的背影不讲话。陈三愿挽起周喜值的胳膊,笑讲:回家了,你在看什么?
周喜值内心火起,却依旧笑着对陈三愿讲:突然想吃冰淇淋了,许平安走过去的那条街有家冰淇淋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