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篝火在山寨前燃烧了起来,星星点点的火花飘散在空中,火堆中不时传来吱呀的声音。
众人将一整只野猪架在火上烤,油滴从金黄色的肉身上溢出来,溅射到下面的薪火上,燃起火花。
陈棒槌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十分享受的望着这一幕,起初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如今换过来,人啊,若是自己手里拿把刀,睡觉都会睡得踏实一些。
“兄弟,要上山也不差这顿了,你还是吃完上路吧。”
陈棒槌虽然知道他上山是为寻人,不过大抵是寻不回了,落到了五毒教手里的人,要么死了,活下来的大多都是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除了那位绿姑娘,不过吴落甲要寻的是一位姓黄的姑娘,陈棒槌自然不作多想。
吴落甲拜谢道:“多谢棒槌哥,这肉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我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师傅,你就在这儿好生歇息,等我下山了我们再一同离开。”
李天笙幽幽地笑道:“你真的决定要带她走了吗?”
吴落甲愣了一下,不解其意,而后说道:“这是当然!”
李天笙问道:“那你有想过吗?另一个,怎么办?”
吴落甲眼中似乎浮现千般画面,开始隐隐作痛,是啊,绿鸢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却与薛小姐同床共枕,就算在此刻,他心中想起薛红绫,依旧是千般不舍,后知后觉之下,竟是悔意无穷,为什么自己当初睡得那么死,为什么当初没有留下她。
李天笙说到:“自古便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心有顾忌自然无可厚非,不过你须得好好想想,你心心相念的到底是哪一个?不管选了任何一个,你都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一条路走下去,这一点,你…懂吗?”
薛家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家,且不说吴落甲配不配的上当薛田的孙女婿,光是那个对妹妹上心到有些超出寻常范畴的大舅子就够他喝一壶了,这小子长得也不好看,论起哄女人的功夫也是低于常人,为什么总有女的围着他打转?
吴落甲低头沉思了一阵后说道:“师傅,我一想起薛小姐时便会如鲠在喉,心里很难受,很想见她。”
李天笙问道:“那另一个呢?”
吴落甲直言道:“我想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全,是否过得好。”
李天笙笑道:“若是过得好呢?”
若是过得好呢?那自己又何必去找她?一个屡次置她于险地却束手无策的丈夫,有何面目去找她?
看到了他的表情,李天笙一切自都了然,须知人傻也不能傻一辈子,有些事,以前他不懂,现在看来,应该是懂了。
“去看看吧,你若是不亲眼看见,无论别人说多少遍也许都不会死心。”
情之一字,的确令人费解,往往你想要的却是你倾尽全力也得不到的,而往往那些你从前不在乎的,却会在失去后肝肠寸断。
吴落甲捏紧了拳头,他从来都是一个行事以道义为本的人,只求对得住天地,但这一次,也许他违背了自己的良心,还有自己曾经许下的誓言,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对绿鸢说实话,他还想看到那张脸,他还想要那个人陪在自己的身旁。
李天笙裹紧了从陈棒槌那儿拿的兽皮大衣,心想做道士真是难受,还不如混个山大王当当,不缺肉,不缺酒,偶尔下山还能捞一两个美女回山当压寨夫人。
陈棒槌见状也不好多劝,扭扭捏捏的最后还不是为了上床?不是为了下面的那玩意儿考虑,谁会跟女人打交道?一想到这儿他又是一阵低头,神色冰冷。
众人眼瞅着这黑汉子只带着一把剑便悍然上山,一时间议论纷纷。
先前把守山寨的瘦子说道:“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神仙,连我们老大都与他称兄道弟,现在天黑了,那些畜生也该出来了,这人也真不知道是本事大还是不怕死。”
胖子手里抓着一大块肉,吃的满嘴流油,含糊不清的说道:“老大肯定是怕山寨的肉不够吃,所以才派他上山多搞点回来。”
瘦子白了一眼这头猪,冷声道:“是啊,有你这憨货在,不管多少都不够吃!”
林间冷风阵阵,哼哼的声音在隐秘的暗处传来,吴落甲左手举着一个火把,右手按在剑上,他曾经也与这些畜生打过交道,那时他才十三岁,那头野猪得有二百来斤,最后蹭破了点皮,用拳头将它锤死了。
不知为何,越是感受到那些畜生在身旁,他便越是难以按捺心中的激动,有一股热血仿佛在心中躁动着。
当他将火把一挥的时候身旁已然多了五六头面目狰狞的野猪,它们似乎有些畏惧吴落甲手中的火光,发出了不安的声音,却没有后退,一直在吴落甲身旁挪动着脚步。
吴落甲悍然拔剑,血光溅起,天上的明月此刻仿佛也多了一丝血腥味儿。
在他斩了一头一百来斤的小野猪后,旁边的野猪就好像着了魔一样一拥而上,这些畜生不止吃树根,逼急了也会吃人,不知有多少不晓得深浅的猎户倒在了它们的獠牙下。
月下修罗,以血祭剑,他的面目忽然变得狰狞了起来,以前他从不知道自己喜欢血和斗争,自从在天云庄出来后,他便愈发的难以抑制这种感觉。现在的他,到了该杀人的时候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有时甚至还会控制不住自己,只想着酣畅淋漓的打一场,杀一场。
直到他回过神来时,周围已经遍地都是野猪的残肢了,他手上的那把剑也是四处充满了凹痕,可是他却还是没有累,非但感觉不到累,甚至还有一丝意犹未尽的感觉。
火把无声的掉落在了地上,依然在带给他光亮。
当他抬首时,眼前已然多了一个对手,那人腰间也配着一把剑,吴落甲甚至可以从光亮中看清的他的模样,还有他眼中的冷漠。
那样子,就像他现在抬头望天空看见的那一轮明月一样,冰冷而又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