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授衣。阎罗殿内藤蔓均已枯死,先前掩在藤蔓之中的人,现下正站在垂落的黑纱背后。
二十人,皆是天生好皮相,恭恭敬敬候在两侧。高台之上少了那把笨重的椅子,换作了一架美人榻。榻上一人的衣裳剥到了手肘,另一人一头扎在她怀里,只留着通红的耳尖在外,二人香汗淋漓,好不快活!
那可不正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药神与阴律司!此时哪里还有素日里杀伐决断的威风,全成了一双醉生梦死的淫)鬼!
鹰扬见有人来,两手作势推开意犹未尽的秦惊雨,只见后者唇瓣依依不舍粘着白露玉肌,还直朝人胸前拱。
“跪求阁下!”夏南雁对此视而不见,两膝一软跪在堂前,“跪求阁下,救王爷性命!”
鹰扬睨她一眼才要应话,谁想秦惊雨意乱情迷,浑不顾来者不善,两手抓住她领口还要往下扯。任这药神再气势汹汹,也唯有顺着人力气动弹不得,无奈问道:
“救骁瘟不急,且先说说,你是如何寻到此处的?”
“我……”夏南雁被她如是一问,也意识到这一路似乎走得太过顺遂了些,几乎是一路直奔了此地。
“我也不知,大约是鬼使神差……”
“好个鬼使神差!”鹰扬终于卯足力气推开了秦惊雨,回身抄起外衫利落披在身上,就手翻开薄毯罩在秦惊雨头上,由着他自去冷静。
她步步走下高台,双腿如净藕笔直修长,肤落白霜吹弹可破,一双玉足小巧细嫩,宛若点水的豆生,叫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尝滋味儿。幸在那毯子遮住了秦惊雨的双眼,否则他又要垂涎三尺,忍不住扑在地上去亲吻那双腿——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能决心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俯身两指拈了夏南雁的下颌,笑意盈盈点了点头。俄而面色一凛一记耳光掌在人脸上,夏南雁被打得发懵,半晌才回过神来,抬手捂住发烫的面颊,错愕望向对方。
鹰扬并不出言解释,仅朝她身旁瞟了瞟。她顺人视线看去,地上竟凭空生了一只令人作呕的虫子,肉滚滚的身上还沾着血迹。那一耳光打得狠极了,现下回过神来,方才记起确有异物自耳中掉出。该就是它了。
她猛觉一阵反胃,一手拍着胸口拼命忍住干呕。对方弯腰拾起那虫子来搁在掌心端详,竟颇为欣赏地以指腹摩挲其皱褶的外皮,笑道:
“难为月神的心思了。竟将这好东西给了你,生怕你走丢了。”
“此为何物?”
“引路蛊。”鹰扬不曾隐瞒,反手将那虫儿收入袖中,“所谓鬼使神差,不过是它引着你来。”
“那月神……”夏南雁这才记起孟婆与月神都不见了踪影,忍不住问道。鹰扬却仿佛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不待她说完,便又道:
“你顾好骁瘟就是了,她二人去向,你不必过问。先去外头侯着罢,容本座更衣。”
夏南雁颔首称是,一言不发乖顺退到殿外。鹰扬这才肯不急不慌转过身来,几步上前一把扯开蒙在秦惊雨头上的毯子,嗔道:
“可就瞧你秦大刀了!出息没有你那口刀大!”
这秦大刀被她数落也不恼,赔着笑脸又凑上去牵过葇荑到唇边一吻,佯作关切道:
“可打疼了?”
鹰扬忍俊不禁,这满腹的恼火一时烟消云散,却也没忘了要紧事,正色道:
“骁瘟该已经出事了,你速去无常阁取救命金丹,有几颗都拿来就是。我与那丫头先走一步。”
秦惊雨闻言立时放了手,别过头去没好气道:
“无常阁取物十道酷刑,你倒是真舍得!”
鹰扬更是哭笑不得。世上的规矩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鬼域亦然。鬼面侯在世时这神通广大的阴律司便在那无常阁出入自如,更不必说楚珑歆青天白日的盗取里头的名贵锦缎补肚兜。恐怕所谓十道酷刑入无常的规矩,唯有骁瘟那等墨守成规的傻子才会遵循。
她搡着对方起身,蜂腰曼摆,直朝人下(身轻轻一撞,千娇百媚附在其耳边温声道:
“甚酷刑能困得住我的阴律司?别耽搁了,骁瘟等你救命呢。”
秦惊雨这才心满意足侧头张口含住人唇瓣深深一啄,继而利落将缠在她颈间的腰带抽下,纵身一跃翻出了大殿。四下众人想笑不敢笑,纷纷低着头憋得满脸通红。倒是鹰扬自个儿笑得花枝乱颤,望着殿外无奈摇了摇头。到底是少年心性,血气方刚,直来直往。这些日子骁瘟不在,他二人愈发肆无忌惮,恁她鹰扬一向自诩“浮花浪蕊风流蝶”,也耐不住夜夜笙歌,全似上了年纪一般腰酸背痛。
眼下骁瘟伤痕累累回来,恰逢楚珑歆闭关,那昭王妃做事又毛躁得很,只怕还须得她亲自照料着。如此一来,可算躲开了如狼似虎的秦惊雨,保住她一条老命。
她抻着腰背坐回榻上,四五个人便呈着衣裳围上前来。
既是白日里去睿王府,便不敢太过张扬。一身粗布青衫,一张素净面皮,除却眼中消不去的万种风情,她看起来就真似个江湖郎中,全没了阴狠跋扈、妖艳妩媚。纵是秦惊雨见了她这副样子,也定然提不起分毫欲(望,敬而远之了。
襄王战死,举国戴孝。
昔日车水马龙的京邑死气沉沉,叫卖的小贩皆默不作声,家家户户门前只许张白联,秦楼楚馆一并闭门拒客。偌大个城池,却不比个小小的鬼域热闹。
睿王府是个例外。
睿王妃诞下世子是喜事,不能让丧事冲撞了。故而独有此处不摆墨白二色,看着像活人的府邸。
鹰扬下了马,一路踩着泥泞朝那间小茅屋行去。她不经意一瞥,却见院门大敞,似乎隐约有个人影靠坐门槛之前。心下一惊暗叫一声不妙,忙拉着夏南雁紧跑几步。带走到门前,瞧见那倒在泥水中的人,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唇瓣翕动,喉咙却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搁在人鼻下试探——面如死灰,气息全无······
“骁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