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能进去！”
守门的两个官差伸手交叉着挡住门。
“官府不是给百姓做主的地方么？为什么不能进去？！”沈绫罗鼓着嘴，大有不进去就赖着不走的气势，“我今天一定要见叶大人！”
“官府是给百姓做主的，但不是给您胡闹的地儿。”其中一个官差面无表情地意有所指。
沈绫罗脸有些红，“我没胡闹，我来探监也不行吗？”
“我爹被抓起来了，我想看看他……”小姑娘可怜巴巴地又加了一句。
“死刑犯是不允许探监的。”另一个道。
“官差大哥，你们能不能行行好……”沈绫罗看着这两个年轻的衙役，眼里渐渐涌上水雾。
然而二人不为所动。
面无表情的那个又面无表情地陈述道，“早上因为你，我们兄弟几个全部被罚了俸禄。”
“对啊。”旁边的附和道，“我们可没有谢大太太那样的人物给我们求情，您才是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求情？”沈绫罗愣了一下。
“要是人人都去扰乱公堂，那还有没有律法了？”官差像看白痴一样看她，“早上要不是谢大太太，您那二十板子哪里跑得掉！”
“是啊，二十板子够你这小姑娘在床上瘫大半个月了。要我说有这闲工夫您还不如去给谢大太太道个谢。”另一个哼道。
沈绫罗的笑意冷下来。
真是谢谢她全家了！
“咦，谢大太太？”官差忽然换了副表情，弯下腰来点头笑着招呼，“您怎么来了。”
“……”
沈绫罗僵直了后背，木然地转过头来。
果然是那个女人。
带着个中年仆妇，如早上一般穿着绸裙，端着高高的姿态，面色平静地走过来。
虚伪！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些大户人家向来如此，表面披金戴玉得光鲜亮丽，背地里总做些见不得人的腌臜勾当。
谢大太太没说话。
她身旁的仆妇只冷冷地开口，“开门。”
差役们忙开了门闩，谦卑道，“好嘞！夫人是要去见知县大人么？”
仆妇扬起下巴，“看看今早被抓起来的犯人。”
“好嘞！快请进，外头风大。”两个人立马笑道。
？？！
眼看着那两个人要进去了，沈绫罗不服气地出声，“死刑犯不是不允许探监么？”
话刚落音，立马受到了官差的瞪眼警告，“闲杂人等滚一边去！”
说着就要来赶她。
谢大太太忽然抬了下眼皮，“谁？”
官差边对沈绫罗使着眼色边答道，“是个小姑娘，来闹事的。”
“我没有闹事！我来看我爹爹！”她答得飞快。
仆妇看了她一眼，紧接着道，“好像是那沈老板的女儿。”
“一起进来吧。”谢大太太漠然转身，走了进去。
沈绫罗顿时心跳了起来。
官差面色奇差，不善地催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进去！”
她忙点头，快步跟了进去。
谢大太太走在最前头，那仆妇与她斜着稍差半步的距离，沈绫罗跟在她俩后头。
接下来，就是诡异的沉默。
最令她惊讶的是，这对主仆走起路来竟然没有半分声响，气氛太过于寂静得反倒像是自己的小碎步声比平常大了许多。
她突然有些莫名的窘迫，不自然地扯起话头，语气生硬道，“你们来看我爹做什么？！”
话里挑衅的意思很明显了。
“小姑娘叫什么？”谢大太太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她呆了呆，答道，“沈绫罗。”
“哪个绫罗？”
“……绫罗绸缎的绫罗。”她声音低下许多，莫名地脸红了。
听完她的话，果不其然仆妇这头似是传来了一声低低地嗤笑。
她此刻脸热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还是忍了。
一路下来，竟是畅通无阻。
终于到了门口，前面二人停住了。
“进去吧。”谢大太太叫仆从屏退了里头的官差，对她道。
“……”
一瞬间沈绫罗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
咬了咬唇，还是慢慢走进去，穿过牢狱坐的地方，走到最里面的铁门里。
只这一下就仿佛换了个世界。
里面太暗了，隐隐透着些许阴冷，周身一片空旷且死寂。
“爹……？”她小声唤道。
光线实在是太暗了，让她有些看不清。不过能看到墙上像是挂了许多东西。
她有些害怕，但还是接着走了几步，又唤道，“爹爹？”
“爹，我是阿绫。”她渐渐大了声音。
墙角那头像是有了窸窸窣窣地响动。
“爹！”她忙过去。
有个人趴着在那，像是在挣扎着起身，不过确实是沈成。
“爹，我来扶你。”沈绫罗说着伸手。
这一摸就摸到了些许湿意。
她心头一窒。
“爹……你怎么了？”响起的声音有些发抖。
“阿绫啊……”沈成一声叹息，“你跑过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
沈绫罗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味，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爹，你流血了……”
“爹没事。”沈成低低地说。
她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再摸过去，果然一大片粘稠的湿意。
“爹，你流了好多血……”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带你去看大夫。”
“阿绫。”沈成抓住她的手，“爹不想看大夫，爹想和你说说话。”
“我们、我们先去看大夫，”她打了个哭嗝，“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好不好？”
“嘘。”他轻轻安抚她，“阿绫乖，听爹说话好吗？”
“你说……”她的视线被水糊了一大片，“你说，我听着。”
静默了一会儿。
沈成叹道，“爹爹啊，想跟阿绫道个歉……是爹爹没用，因为爹爹让我们阿绫一直以来受了不少委屈。”
“可是，爹爹出身不好，也不认得几个字，只有努力赚钱才能让阿绫过上好日子啊。所以爹爹就想跟阿绫说。”
她克制不住哭意，只连忙道，“我没有怪你，我真的没有怪过你……”
“对不起。”
“爹！！”
她终于哭出来，今天所有的害怕茫然和不安，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爹啊……”她哭着。
等她的声音渐渐小下来。
沈成又道，“还有件事，希望你能答应爹爹。”
沈绫罗还抽噎着抹眼泪。
“那个谢家的二公子，不是阿绫的良人。”沈成斟酌着慢慢道。
她一下噎住，眼里泪光点点。
“所以，以后不要喜欢他了。”沈成低低地声音像是个重锤，每一下都敲在她胸口闷得发疼。
“我们阿绫值得更好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