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渐渐入睡,脸上交错着几缕绷带让她更显了几分病弱。
沈绫罗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想起她的脸和身上的伤,眼里渐渐浮出几分阴沉。
随后轻轻退出,带上了门,去到琴姨房中。
琴姨坐着,手里攥着个荷包。
她进去坐到对面,明明已经想好要问什么了,但一下不知为何又开不了口。
“拿着。”琴姨将手里荷包推过去。
沈绫罗打开荷包,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银票,而且面额不小。
“这……”她震惊地抬头。
沈成开的是当铺,她自小跟着玩的就是算盘,因而算数极好。只消掠过一眼,便知数额不下三万。
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家,已经够过大半辈子了。
“这是你爹留给你的嫁妆。”琴姨开口,“被分放在各处不同的钱庄,因而费了些时日。”
沈绫罗只听得前半句,眼泪就开始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是我答应好你爹的,若是他出什么意外,先去取了来,好为你日后做些打算。”
“这里也不适合再呆下去了,你爹也早嘱咐过我,他生前有个相识的熟人在晋阳,你以后去他那处也好有个拂照。”
听完沈绫罗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
沈成为她做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可是,她不仅生前不体谅他,仍时常使小性子埋怨他,恶语伤他;甚至在他临死都没有为他送行,死后为他收捡遗体。
沈绫罗想,她大概是世上最最不孝的女儿了。
“那个毁容的孩子……”琴姨斟酌了下,“你可是与她相识?她家也没了,不如一同带去吧。”
“你,你说什么?”沈绫罗忽然惊得止住了抽噎,“毁容?!”
她原以为阮冬脸上的伤只是一时的,过一阵子便能好了。
琴姨摇摇头,“那孩子是被烧得,我为她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烧的太严重,大抵是好不了了。”
沈绫罗无力地埋下头,“怎么会……”
“还有俞利娘。”琴姨想了想,“她已被这街上的人视作妖物,想必也不能留在这了。”
“琴姨。”沈绫罗面色凄然,“你说我是不是个灾星?”
“胡说什么?!”琴姨惊得作势要捂住她的嘴。
“不然,”她低头哽咽着,“为何我身边的人都……”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琴姨说道,又故作生气模样,“你可是要咒我?”
“不是的!”沈绫罗边眨巴着泪边连连摆手。
“好了。”琴姨靠过来,安抚她,“你也累了,早些休息。明日便走吧。”
“可是,”沈绫罗一阵羞愧,“我那日不争气地病了,别说最后一面了,连他的遗体如今都不知在何处。”
“交给我吧。”琴姨道。
“你不走吗?”沈绫罗不解地看她。
琴姨摇摇头,目光忽然柔和了许多,“我走了,谁来陪你爹爹呢?我就在这儿过着,一直守着他。”
沈绫罗急了,正欲说话。
琴姨忽然又严肃地看她,“我一个老婆子,这样一年年也就混过去了。可你不行,阿绫,你还小,还有大把大把的好日子要过。”
沈绫罗急急摇头。
“想想你爹。”她接着道,“你爹倘若泉下有知,必然也希望你能过的一世无忧安乐。”
“所以,把这些都忘了吧,阿绫。”
“琴姨!”她瞪大眼睛,“你怎么也说胡话了?!”
“我爹,我这世上最好的爹爹,被那狗官扣上罪名,无辜横死……你,你叫我把这忘了?”她的声音颤抖得变了音色。
琴姨闭上眼,用尽力气才慢慢道,“这是你爹的心愿。”
“你骗人!”她气得大叫。
“我没骗你。”琴姨忽然上前,双手钳制住她的肩膀,“你要答应我,不许报仇。”
沈绫罗僵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琴姨此刻却十分沉静,双手掐着她的肩,力气大得惊人。
“你听好了,沈绫罗。”她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不许报仇,不许找那些人。”
“一个都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