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吃过了饭,又聊了起来。说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不知不觉已过了半个下午。
沈绫罗向阮夫人道了别,准备回家。
她想着琴姨,还是不放心,便去了斜对家的绣坊。说是绣坊其实也就只有琴姨一个人了。琴姨年轻时的绣工实属一绝,只是如今老了,眼睛也不太行了,也就没有什么生意了。
但她对沈绫罗是真的好,沈成整天忙着典当铺的生意,平日里做饭缝补衣服,都是她来做。
沈绫罗去看了琴姨,却不想琴姨正绣着荷包。一双眼盯着荷包,手指翻飞,神情专注。
她有些心疼,上前道,“琴姨,不是让你少缝些东西么?”
“阿绫来了?”琴姨一见她笑眯了眼,“你爹说他缺个荷包,让我给他做一个。就这一个,快完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要什么荷包啊...”沈绫罗有些不平地小声嘀咕,又想起来沈成的话,“咦,琴姨不是不舒服,怎么下床了?”
琴姨又笑了,“琴姨好着呢,还得多陪着阿绫啊。”
“爹爹一点都不关心琴姨。”沈绫罗更不平了。
“你爹啊总是为你忙着,你要多想想他。”琴姨认真道。
她不以为然地别过头。
琴姨一瞧她这样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只另捡了个话头,“上午去做什么了,都不见你人?”
她摇摇头,“我今天起的可早了,帮爹爹看了会儿店,学堂开诗会,我又去了那里。”
“阿绫长大了,都会作诗了!”
“不会,我就是去看的。”
“多看看也是好的。”琴姨道。
沈绫罗奇了,“你怎么说话同我爹爹一样?”
琴姨没再接话,只是笑了笑,盯着那个荷包眼里泛着亮光。
沈绫罗心里直叹气。
琴姨是喜欢她爹的,她可以肯定。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爹就是个榆木脑袋!
她走回铺子,琢磨着哪天一定要把这两人成了。
沈成还在柜台坐着,见她回来可乐呵了。
沈绫罗也奇怪,明明中午还急吼吼的巴不得她走。
不明所以地上了楼,直到她看见房间里焕然一新的书桌。
一眼就看的出来,是上好的红木,比起学堂里的桌木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她的第一下反应是惊慌。
“爹!”
她冲下楼,“原来的书桌呢?”
“扔了啊,”沈成笑得开心,“你不是嫌那个桌子有些晃吗?爹爹给你换了个新的好不好?这是徐家那祖传的上好红木。徐家现在可是不行了,用这抵了死契换了五十两。爹爹马上让人改了下,是不是坐着舒服多了?”
后面的话都飘渺了,沈绫罗耳朵里就听得两个字,丢了。
那个桌子丢了。
那桌子里还有谢臻的第一页的功课。
谢臻的功课。
谢臻。
……
她忽然就火了,“你怎么就把它丢了呢?”
沈成的笑容凝固,“阿绫?”
“说徐家不行了,难道爹爹就行了?爹爹还不是只会做那趁火打劫的勾当?”
“阿,阿绫……”沈成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你知道以前学堂里那些人怎么说我吗?她们都说我爹爹是趁火打劫的强盗,说我是强盗的女儿,都不跟我玩。”沈绫罗说着说着带了些哭腔,“不然小时候我为什么不愿意去学堂?她们都排挤我,我去了干什么?结果我不去你还要打我……”
“阿绫,爹爹是为……”
她一下抬头,恶狠狠道,“为我好!都是为我好!可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知道我要不要?你把我不愿意的强加在我身上,还说为我好?”
“阿绫……”
她低下头,一耸一耸地抖着肩,眼泪珠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仿佛要把心中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哭了一会儿,渐渐声音小了。
“阿绫,”沈成忽然开口,声音有点低落,“是爹爹不好,爹爹不争气,让爹爹的阿绫受委屈了。”
沈绫罗低着头,还在哽咽。
“原先的桌子,爹爹把它丢在后院了。”沈成接着道,“是阿绫说桌子太旧了,有些晃,爹爹就想着给阿绫换一个。阿绫要是不喜欢,爹爹再搬回来好不好?”
她抬头,看着沈成愧疚的脸,一下子怒气都消散了。
“不用了。”她有些不自然,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
飞快地跑去后院,果然原先的桌子还在那里。她慢慢走近,打开抽屉伸手摸进暗格。
还在!
拿出来打开,映入眼帘还是最右边两个大字,策论。
接着是第二列下方竖着的五个字,谢臻沈绫罗。
虽然很明显看得出是两个人的笔迹,但她整个心里就又紧张了起来。
她小心地折好,揣到袖子里。
晚上就寝前,她左右环视了一圈房间。
思索了半晌,将它放在了枕头底下。
整个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又觉得不妥。伸到枕头底下又摸出来,起身将枕套拉开,塞了进去。
这样应该就不会丢了。
沈绫罗拍拍枕头安心地趴下,一夜好眠。
但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就清醒了。昨天一时脑热做的事,令她现在在书房如坐针毡。
沈绫罗恨恨地拍了拍自己脑袋。
天嘞,她真的去偷了谢臻的功课!
不会被发现吧?
……他肯定知道自己的作业少了一页,但是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反正他也不认识她。
就怕昨天去甲班的时候被人瞧见,那就麻烦了。
全书院有七成的姑娘都喜欢谢臻,她要是被揪出来,估计十条命都不够她活的。
现在只能老天保佑,没人看着她。
沈绫罗捂住脸,又一声长叹。
在她后面的阮冬坐不住了,“能别哼哼了吗?我都听得快烦死了。”
“金金。”沈绫罗转过身来,哭丧着小脸,“要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记得多烧点三鲜包给我啊。”
阮冬吓得赶紧拍了下她嘴,“呸呸呸,你疯魔啦?说什么胡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