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不能饮水饱是没错,可是自己也要想想,别人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凭什么毫无条件的跟你分享?婚姻是个天平,两边的重量要基本对等。你有什么?现在又不是男主外女主内的时代,女人凭什么一定要求男人有房有车呢?房子确实是基础,但是我觉得感情如果和物质挂钩就变质了。
小姑子到家
谢婷婷又白又瘦又高,头发黑亮浓密,高高地束成一个马尾,走动起来头发就起劲地摇来晃去,充满了青春活力。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身工字背心,下面是一条蓝色牛仔热裤,脚上踩着一双五颜六色的人字式草编拖鞋。总之,在炎热的夏季七月,男人看了美丽清凉的谢婷婷,可能下面就十分热了。
小姑回到家里很高兴,走到冰柜那里拿了一瓶矿泉水,然后往沙发上一坐,身子往沙发靠背一仰,长吁了口气,等着大家的发言。公婆看到小女儿大学毕业回来自然十分的高兴,谢平还没去上班,怀玉当时也下班在家一阵子时间了,谢丽和自家男人摆地摊去了,可能要一会才能回来。
婆婆拉着小姑的手一起坐在沙发上,笑微微地看着爱女。谢婷婷长得实在是太漂亮,大美女,很有明星范儿,之前总有人对婆婆说,“你小女儿长得像个明星。你知道不?”老太太可高兴啦,表面上谦虚道:“哪里像明星啊,一般。”别人就指出那个明星的名字,“像范冰冰,你仔细看,很像。”老太太起初不相信,后来有一天在电视上看到范冰冰了,仔细一对比,发现和小女儿还真有点像,心里不由又得意了几分。
“婷婷,你这衣服也太差了吧,这什么衣服啊,露的比没露的还多。”老人伸手摸了一下小女儿的短裤,那热裤只到大腿根部,裤角处是一串白色的毛边,裤子是牛仔裤,怀玉瞅一眼,怀疑小姑子是自己把长的仔裤剪了当成热裤了。
她读大学时也这么干过,一条长的仔裤,先是剪成九分裤,然后是七分裤、五分裤,接着是仔裙,最后又缝回去做条热裤,读书时故意把仔裤剪几个洞穿,或者把边脚挑花,做出那种白色的毛乎乎的流苏,这种事,怀玉读书时也没少干过,当然,她现在的衣服都是中规中矩的,虽然平时衣服买的少,但是真需要添置了一般都是去大商场买,虽然一件大衣上千多块,可是好衣服可以穿几年,这样折算下来,其实比买地摊货划算,所以怀玉工作后就没有再穿地摊货了,小姑子身上的衣服估计都是地下商场买的,年轻就是好,没有牌子什么都往身上披挂也好看。谢婷婷把两条腿伸直了,两只手舒服地往沙发上一伸,对她老娘说道:“妈,现在流行这种裤子,大夏天的,这样穿凉快!”
怀玉就偷偷笑了笑,婆婆也没有再就女儿的衣服多说话。无论如何,这种年代,年轻人做事有自己的风格,大人讲话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你说了也白说,老人之前吸取过经验教训,所以最多说说,也就不重复了。她笑眯眯地看了看小女儿,谢婷婷两条白嫩笔直的大长腿从热裤里伸出来,长长的一直搁到地板上,她的一只脚干脆从人字拖鞋里拿出来,搁在冰凉的地板上,脚趾头也是白莲花一般。青葱似的一个美人。
老人慈爱地问道:“婷婷,在大学找男朋友没有?”谢婷婷仰脖子喝矿泉水,看也不看地对她老娘说道:“找了。”“唉呀,也不带回来给爸妈看看?”“毕业分手了。”“啊,为什么?”老人很吃惊,谢婷婷喝完水,抹了抹嘴,理所当然地娇娇说道:“还为什么呀,他家是外省的,又只有一个儿子,妈,你舍得我嫁到外省去啊。”老人才笑起来,点头道:“就是,外省的不能嫁,人不生地不熟的,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嫁过去呢,到时候婆家欺负起来,我们不在你身边,苦日子有得你受的,我跟你讲,天下的婆媳没有处得来的——”
老人说到这里,大概想到怀玉和谢平也在旁边,不由有点尴尬,怀玉和谢平听到这里也是很有默契地互相看了看,谢平偷偷握了怀玉的手,重重地捏了捏,嘴巴朝他老娘那边努了努,怀玉止不住笑,怕婆婆看到,立马低了头去,脸上的笑是藏也藏不住。
老人也识趣,补充道:“当然,像妈这么懂事理,像你嫂子这么有文化的自然没问题了。”谢婷婷听着一乐,想起什么,站起来说道:“嫂子,我跟双双买了衣服鞋子。”
谢婷婷话说完,就站起来,蹲下身子打开拉杆箱,从箱子里翻出两套童装,微笑着送到怀玉手里,怀玉不好意思接过,对她说道:“这么客气——”怀玉其实和谢婷婷打交道不多,她嫁过来的时候,谢婷婷在读大二。这丫头疯得很,平时寒暑假经常不回家,回家也只是待几天,总是很忙的样子,什么要出去旅游啊,或者要出去打工等等。所以对于这个漂亮的小姑子怀玉也不是很了解。
不过看到她没工作就知道给双双带衣服,怀玉还是有几分意外和感动的,她心里想着这小姑子可能没有大姐那样难相处。但愿如此吧,否则大姑小姑一个德性,她可真吃不消了。她对婷婷客气说道:“婷婷,你都刚毕业,没什么钱,以后不要给双双买了。”谢婷婷大方地挥挥手,对她嫂子说道:“没事,我现在不毕业了吗,我马上要工作了,到时赚了钱我爱怎么买就怎么买,谁叫我和我哥从小感情好呢,谁叫双双漂亮可爱呢。”
一家人也跟着她笑起来。正在这时,她爸爸也回来了。老头子自从退休后,有了退休金,再加上年纪大也干不动活了便闲在家里,可是闲着无所事事没有寄托,一天只觉得闷得发慌,后来终于找到一个打发时间的办法,就是到街头找别人去下棋,早上七点钟就拎个小板凳准时出门,中午十二点回来吃中饭,睡个午觉,下午两点又拎个板凳出去,晚上七点左右回来,就像以前上班一样准时,这样的生活作息已经好几年了,雷打不动,平时大女儿回来他也不会因此改变时间安排,和谢丽一家说几句话,照样去下他的棋去。要是有一天老头不去了,一家人反倒觉得奇怪了。
“爸!”谢婷婷看到她爸爸回来了,立马冲上前去,从后面抱着她父亲,将脸搁在她父亲肩头猫一样摩蹭着撒娇,老头子呵呵笑,对她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谢婷婷就一一告诉他。老头子自然很高兴,对她说道:“回来好回来好,你大姐和你姐夫现在也住在家里,你看一家多热闹。”
这也是怀玉犯愁的地方,如今加上小姑子,一家总共有九个人了。婆婆这时候站起来,说道:“老头子,你去做晚饭,我给婷婷把房间打扫一下,她还住她从前的闺房。小志和他爹娘睡去。”怀玉心里思忖,婆婆这样安排就由不得她出面了,大姐一家可能要腾出一间房给小姑子住了。想到这里心里又叹口气,虽说这房子公婆在结婚的时候就送给她和谢平了,可是她还真没有房子主人的感觉。婆婆给小女儿安排房间,对她那是招呼也不打一个的。怀玉想着还是自己买房子好啊,要是本事大,赚得钱多,买个房子搬出去,肯定从头到尾都不会有这些烦心事了。
怀玉一心想着回归原先简单安静的生活,随着小姑子大学毕业回家,好像原先的念想变得越来越不可能了。
不一会,大姐谢丽也回来了。婆婆问张大伟怎么没回,谢丽一边整理没卖出去的货物一边说他朋友一个电话叫他过去吃饭喝酒了,叫她妈不要管他。小志也从房间做完了作业,跑出来吃饭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餐,电视在那里放着动画片,小志在那里看《喜洋洋和灰大狼》双双刚好也喜欢看,两个小孩找到了共同点,最后都各抱着一只碗下了饭桌到电视面前去看了,其他的人才发觉饭桌没有之前挤得慌了。
自从小女儿回来后,公公一直笑呵呵的,好像一家团圆老人很高兴。吃饭的时候,老头子看了小女儿一眼,对她说道:“你回来要找什么工作吗?”大学毕业直接往家里奔,多半是工作还没定下来,等着慢慢找的。谢婷婷果然说道:“慢慢找吧,我想当售楼小姐!”
怀玉愣了一下,想着售楼小姐?大学毕业去当售楼小姐,而且售楼小姐又不是一个正式的工作,吃的是青春饭,一个楼盘卖完了奔向另外一个楼盘,现在中国房价是水涨船高,但凡事有涨有跌,不可能永远如此。
怀玉看了小姑子一眼,想着这小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虽然说现在大学生满大街,可是再不济一毕业想着当售楼小姐的还真少见。她家公大概和怀玉想法一样,对婷婷说道:“售楼小姐,卖房子?这工作不可靠,干不了几年就不行了。”谢婷婷却有自己的想法,一边用了勺子盛汤,一边说道:“爸,这你就不懂了,售楼小姐赚钱多,卖掉一栋楼,抵得了哥哥和嫂子干一年啦,再说,就是卖不掉楼,也能认识有钱人啊,爸,妈,你总不希望我嫁个没房子的吧。”
怀玉心里一乐,继而摇头暗笑不已,想着这小姑子精明,自己找工作找老公的事情全惦记上了,而且还挺上路挺现实的。
婆婆果然很开心,使劲地往小女儿碗里夹菜,谢婷婷的饭碗被各色菜式都堆得冒尖了,小山一样。老人夸奖说道:“就是,现在房子那么贵,一定要找个有房子的,没房看也不用看。我女儿长那么好,又是大学毕业,自然可劲儿地挑!”
谢婷婷就点点头,微微笑着说道:“妈,就是这么一个道理。我可不想像姐那样租房子结婚。”谢丽原本听到妹妹要找一个有房的,就怕他们扯到自己头上,埋了头一声不吭,吃饭如同嚼蜡,饭都是一粒粒往嘴里塞的,如今她那白痴似的妹妹说话无遮无拦,果然扯到她最痛的地方了。她就火了,把碗筷重重一放,冷声道:“我没房怎么了,我照样和你姐夫过得自在,活着不要那么现实好不好,就知道钱钱钱,你懂爱情吗?”
谢婷婷却不以为然,悠悠地道:“我没有说要房子不要爱情啊,我找个有房子爱我的男人不是刚好吗,这世上的男人人品都差不多,最坏的少,最好的也少,顶多找个人品差不多的吧。”谢丽自然又联想到自身,妹妹的话就像汽油桶里扔了一个炮仗,立马砰砰啪啪地在谢丽心里炸开了。她说道:“你也不要得意,你姐也是过来人,结婚那么顺心如意?找男人又有钱啊,又爱你,还要年轻长得帅?做梦去吧,现在有钱的男人就变坏,电视里放得还少啊,个个找小三,气死你!”
谢婷婷瞅了她姐一眼,她是家里三姐弟最小的,一向最得宠,说话直来直去惯了,她说道:“那像姐夫这样没钱的,我看也没见得多爱你多优秀啊。”谢丽就更气了,结巴道:“你,你姐夫怎么不爱我了?他对我不知道多好!”
谢婷婷说道:“姐夫要是爱你,你住到娘家来了,住了两个多月,他要是有本事,你们结婚十多年,小志都十岁了你们也没钱买房,他要是有骨气,他和着你一起住到娘家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住回来算什么回事,不知道爸妈多担心,出去说闺女住在家多丢脸!”
老太太替小女儿收拾房间的时候,把她大姐的事全说给她听了。谢婷婷自然也就知道了,如今索性也全说了。大女儿被老公打回娘家长达几个月,任何一个当爹娘的看着都会犯愁的。虽然说两夫妻后来和好都住在谢家了。可是长住下去,小区邻居熟人看到了,“谢丽回来啦?这次住得久啊,大伟好像也来了?”怀玉公婆都是抹不开面子闪烁其词的。
老太太平时苦闷找不到人诉说,小女儿回来了自然就全掏了心窝子,一个是吐吐苦水,另外一个也是对小女儿以示警戒。希翼着她能够从她姐血淋淋的结局上吸取经验教训,不要步她姐的后尘。
幸好,谢婷婷机灵开窍,老人如今十分安慰。
大姐谢丽气得直哆嗦,一张嘴里就像含了滚烫的热油。怀玉也感觉很痛快,这话虽然是小姑子说的,可是正是她无数个晚上在内心激烈的抗争反对语录啊,只可惜她没那个胆,全部在肚子里消化,一直都是内心独白。
谢丽索性从饭桌上站了起来,眼里突然都是泪,她擤了一下鼻子,对谢婷下盅似地说道:“好,我等着看,看你找个什么样的,你现在年轻,你幸灾乐祸!”
谢婷婷才不吃她那一套,春风满面地说道:“姐,我告诉你,我不但要找个有房有钱爱我的,年轻的帅的,我还要找个高门大户,比我家强的。你等着吧。”谢婷婷也是气愤她姐姐咒她将来的寻夫大计不如意,所以对她姐反唇相讥。谢丽气得转身出餐厅,临出门前,含泪对她爸妈说一句,“爸,妈,你们也不管管,从小就只知道疼她,看现在惯成什么样了!”话说完就“噔噔噔”地进自己房了。
没了谢丽,一家人继续吃饭。老人对小女儿说道:“你姐住在家里,心里也不好过,你不能刚回来就这样说你姐,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毕竟是你姐啊。”谢婷婷翻翻眼珠子,淡淡说道:“妈,我又没说假话,她结了婚这样住在娘家就是她不对,哪有这样的,哥和嫂子是心地好,换了我嫁了人,我小姑子敢这样住下去,我立马撵人啦。”
说到这里,又转过头,对怀玉甜甜说道:“嫂子,你放心,我会很识趣,我现在是没结婚没办法只能住娘家了,等我结了婚,我才不会这样麻烦你呢。”说完还对怀玉灿然一笑,一副懂事体贴的神情。
怀玉看到小姑子这样替他们着想,不由心生感激,冲她也亲切地笑了笑。她暗自庆幸,幸好两个姑子不是一丘之貉,幸好有个明事理的,怀玉如今慢慢了解小姑子了,这颗心也没有第一眼看到小姑子到家那样恐慌了。
婆婆这时候叹了口气,说道:“你姐一辈子估计就这样毁了,男人三十而立,大伟今年都快四十了,还是没出息的样子,一辈子也看不出能有什么长进了。昨天你小姨到我家里来,她女儿嫁得好,跟我炫耀,说买了哪里的房子,买了什么样的车,家里有多少存款,嘲笑我说我不会嫁女儿,嫁了张大伟那样的人家那样的人,现在外甥都十岁了,还要长期住在娘家,把我气得哟,亲姐妹又不能说她,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唉——”
怀玉看到婆婆又在那里抹眼泪了,公公一直在一旁吃饭,如今来了一句:“你这是瞎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当时不听我们的话,就由着她过去吧。”
谢婷婷就拿了纸巾给她妈妈擦眼泪,笑了笑,又知冷知热地在老人背上轻轻拍了拍,贴心说道:“妈,你不要难过,我给你保证,我一定嫁个好人家,起码也要有车有房,给你争口气,等我结婚了,我把你接过去,我给你和爸养老!”
老人最爱听子女这样说话了,听到小女儿这么说,一颗原本烦恼得皱缩的心立马熨贴开来,甭提多舒心了。立马也不哭了,眉花眼笑,一边擦眼泪一边直点头,一家人总算又没事了。
这样,谢婷婷就在家里住下来了,一边住在娘家一边在外面找她的售楼小姐的工作,而且很快就让她找到了。大概是这些年房地产火爆,再加上谢婷婷实在是难得的漂亮年轻,很多大房地产开发公司需要这种售楼小姐。
这妞一工作立马就换了一个人,穿着打扮很职业起来。每天上下班都是那种黑色或灰色的女式西装,下面不是西装裤就是一步西装裙,里面配着或白或蓝的衬衣,长头发束成一个马尾,整洁干练,青春活力,走来走去,在附近都是最亮丽的风景线。
接下来,相处久了,怀玉发现小姑人很不错。虽然是没出嫁的闺女,在娘家吃喝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她却很自觉。一旦身上有钱了,回家总是不忘给家里人买点什么,老人的保健品啊,小孩的玩具,或者酸奶水果也是成天往家里提。
现在家里的两个冰箱空了,怀玉看到了想着明天抽个时间去超市采购回来。第二天打开冰箱时,却发现里面满满当当,肉类蔬菜零食海鲜全都有。她当然知道不会是爱占小便宜的大姐一家主动添置的。
有一天,看到小姑子又提着大袋小袋的从外面回来了,怀玉就走过去帮她忙,婷婷累得一张俏脸红通通的,满头大汗,怀玉和她一起拎进来,两个人一起往冰箱里塞东西。
怀玉心里高兴,嘴上却仍然说道:“婷婷,这冰箱里没货了嫂子会去买的,你刚工作赚点钱不容易,存起来吧。”谢婷婷却笑了起来,一边把几袋山竹蛇果等放进冰箱一边说道:“嫂子,我这点钱存起来有什么用啊,存到猴年马月也存不了多少,不如现在就用了,还值点钱,这物价是越来越高了。”说到这里,又看了看怀玉,神情像花朵一样秀气,体贴道:“再说这么大一个家,不能老要哥和嫂子花钱啊,我现在能赚钱了,给家里买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怀玉听到这些话,一颗心不知道多安慰。小姑子要是不给家里添置东西,她也不会说什么,或者说她不添置东西对她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她也会很知足,如今不但不停地给家里买东西回来,还那么懂事,怎不叫人喜欢。
人啊,做好事没关系,就怕做好事一心付出别人拿了还不当事连个感谢也没有这才是最郁闷的,用俗话说,我把钱扔水里我还能听个响呢,是不是。所以大姐谢丽一家就让怀玉很痛苦。
不过幸好小姑子谢婷婷十分的懂事,善解人意。怀玉一边笑一边感叹,想着亲生的两姐妹,这做人的差别怎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哩。
除了给家里买吃食,谢婷婷还给双双小志买衣服买玩具。家里的小玩偶、小汽车、皮球、篮球突然多起来,有时候客厅简直就是一个儿童游乐场。小志晚上在房间里玩得更欢了,不过比起从前的生活,有了小姑子的体贴和照顾,怀玉感觉终于没有从前那么压抑了。
非常难能可贵的是,谢婷婷工作一个月后,居然送给她嫂子叶怀玉一套高级化妆品,洗面奶、面膜、乳液、化妆水,整套的日常护理,价值两千多块,怀玉可以用半年了。怀玉平时用的也不差,自然知道值多少钱,她起初不肯收,对小姑子说:“这个太贵了,你留着自己用吧。”谢婷婷却笑了笑,柔柔说道:“嫂子,你拿着吧,我不用这个牌子的,这是别人送的。”怀玉愣了愣,看了小姑子一眼,谢婷婷就飞红了脸,说道:“追我的人送的,可惜他不知道我不用这个牌子的。”
怀玉就明白过来,对她笑道:“恋爱啦?”谢婷婷就一边娇羞地跑出去,一边对她嫂子说道:“我还没答应他哩。”怀玉倒是替小姑子欢喜。
怀玉皮肤好,又没谢婷婷那么娇气讲究,她平时一年的护肤品要用到好几千,几十块一盒的也不会去买,不过幸好牌子不挑,知道是好牌子,有保证的,也就用了。所以怀玉对于这份礼物还是很欢喜的。
晚上谢平回来,怀玉坐在睡房的梳妆台前和谢平说起这件事,镜子在灯光下水晶一般,光华潋滟,怀玉心情愉快。谢平笑道:“给你就拿着吧,这丫头心眼不坏,就是没大脑,傻呵呵的。”怀玉就笑,嗔了谢平一眼,对他说道:“我看她挺聪明的,找男人都知道找个有房子的。”
谢平就笑道:“所以说她没大脑,看以精明实则笨拙,什么都写在脸上,目光短浅。你以为那是她自己的想法啊,她是看到现在女人嫁男人都要有房子,所以也这样要求,她啊,从小做什么事都是随大流,自己想要的东西就非得到不可,张嘴就要,从不会想长远一点,也不会顾及别人。”
怀玉就怪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停了停又道:“随大流不吃亏,一件事大家都在这样做,那肯定错不了。现实也不是坏事。”谢平就呵呵笑道:“我没说她现实不好,可她现实得有点过了,找男友像挑商品,八字还没一撇呢,事先就条条框框一大堆,真以为自己是公主选驸马?我是男人我懂,再有钱的男人也不喜欢只爱上他钱的女人。总之,吃饭的时候听着她叽叽喳喳我就觉得烦。”
谢平说到这里顿了顿,望了怀玉一眼,笑道:“哪有你好,玉啊,当年你要是像她那样,我就娶不到你了。”怀玉也漂亮而且是重本大学生,如果像他妹妹一样,找男友要挑学历,挑长相,挑家世。谢平想着自己可能早就被淘汰了,最后肯定也轮不到他抱得美人归。
怀玉就笑看着谢平。谢平对她的爱,总是带着他捡到宝的欣喜若狂。当时决定嫁给谢平的时候,闺蜜十分担心,对她说道:“谢平是很帅,对你也痴心一片,可是他只是一个厨子,你们在一起,能有共同语言吗?”怀玉现在想来,也觉得好笑,什么共同语言,什么才叫共同语言呢?难道谈论理想人生观价值观才叫共同语言吗?怀玉觉得啊,商量柴米油盐,只要意见一致,也叫共同语言。
她和谢平在一起很幸福,因为谢平从来不会因为她的学历她的工作就有不如她的想法,他是把她捧得高高的,托在掌心,放在水晶瓶里一样珍爱着。他对她疼得不得了,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老婆学历比他高,他老婆是编剧作家文化人。他觉得老婆比自己学历高有文化愿意嫁给他,是他的本事。
谢平这样的性格,这也是他们的婚姻能够幸福的原因。很多时候,痛苦只是心魔作怪,一个人心态好往往就与幸福接近了。
小姑子的回家,也算是柳暗花明。怀玉之初是抱着家里更麻烦的想法,没想到小姑子倒是替她松了负担,所以怀玉对于大姐一家什么时候搬出去,慢慢也抱了乐观的想法。她想着总有一天大姐会想通会找到合适的房子搬出去的。换了是怀玉,她肯定宁愿在外面租房子,也不会住回娘家的。让爸妈知道自己婚姻不幸福,男人不济事,老人一颗心天天油煎火烧一样,还不如自己住到远远的地方去,不让爸妈知道。
可是怀玉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事实,那就是她是电视台有住房公积金的编剧,算是白领阶层,而谢平的大姐却是一个无业游民,老公也是半失业状态,在生活面前,自尊啊,孝心啊,一切都不值一提。
风波再起
张大伟大半夜才回家,喝得酒醉熏熏的,看人都是双影子在晃。因为太晚了,谢家外面的铁门也关了,张大伟没有钥匙,在外面借着酒意使劲拍打着铁门。吵醒了熟睡中的怀玉。
这门是可以从里面打开的,外面的人没有钥匙也进不来,张大伟在外面叫着谢丽的名字,一声高一声,让她开门。可是谢丽没动静,怀玉和谢平都醒了,眼睁睁瞪着天花板,听到姐夫在外面叫驴似的嚎叫,他姐也没一点动静。
时间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怀玉干脆披衣坐起来,一边在黑暗中寻找着拖鞋一边说道:“我给姐夫开门去吧,大半夜的也不知叫到什么时候去。”谢平却拉住了她,拧开床头灯,穿了睡衣起床,对她说道:“我去开门吧,你出去不方便。张大伟那人也是有病!如果不是看在我姐份上,早就揍他了。”谢平一边说着话一边悉悉索索出门去了,怀玉倒是在床头灯的附近发了一会征,想着大姐和姐夫可能又吵架了。外面“哗啦啦”开门的声音,张大伟带着酒意对谢平说的客套的话。怀玉在这样的声息里怀想着,从前安宁平静的生活,宛如空庙古寺般的寂静,以前谢平晚班没回,她一个人在家,公婆早就安睡,她都嫌太安静了。如今怀想起来,是多么让人留恋。
一会所有的声息才静止,谢平走进屋,重新关了门上了床,从后面抱住怀玉,把她紧紧揽在怀里,呢喃着说道:“玉,还是你好,还是我们幸福。”怀玉脸上微微地笑了笑,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盖在了谢平的大手手背上,谢平的手反转过来,把她的小手握在手心。两个人才安然睡去。
谢丽一直没睡下。之前受了妹妹谢婷婷的一通气,到现在还没有顺过来。给儿子收拾衣服腾出房间搬回到自己那间房,也是一直红着眼睛掉泪的。这些天,看到谢婷婷总是板着一张脸,谢丽在呕气。谢婷婷伤了人不自知,成天给小志买礼物,看到谢丽也是笑嘻嘻的一张脸,“姐,姐”甜蜜蜜地叫。谢丽无法和小妹计较,可是她尖牙利齿下说出的话,却勾起了她的伤心事,那些往事,就像一块块无法消释的积食,停在她的胃里,许多天过去,却更加难受。
男人张大伟在外面叫她的名字她当然听到了。她是故意赌气不去开门的。男人喷着酒气进门了,摇头晃脑的。谢丽背对他坐着,也不去理他。张大伟走进来,虽然看东西模模糊糊的,可是也还是看到谢丽坐在那里,他愣了一下,哦了一声,说道:“谢丽你在家啊,我叫你你也不出来给我开门,谢平给我开的门,脸拉得那个长哦,我好歹是他姐夫,他拉长脸给谁看呢,没家教的东西!”
谢丽不吭声,对于张大伟内心又充满了鄙薄和看不起。这种情绪伴随了她有好几年了,就好像陈疴固疾,总是定期发作。她想着前些日子她那血亲的妹妹能够当着全家的人奚落她看不起她,全都是张大伟的错,是张大伟没本事,赚不到大钱,找不到好工作,买不起房子,别说买房,就是租房子的钱也不宽裕,但凡一个月多出来两三千块钱,她谢丽也不会长期住在娘家。没事谁愿意住在娘家,谁不想住大房子,谁不想听别人的好话,谁不想被人羡慕,让父母安心,逢年过节的有面子的回来给老人提了大袋小袋的礼品,妹妹那猪脑子,好像她住在娘家多乐乎似的。
谁没年轻过,谁年轻的时候就懂事看得到未来?难道当年不现实不功利的追求爱情,到了后来,反倒是她错了。
前尘往事不堪回想,一回想就要落泪的。
张大伟看到他说话谢丽不出声,便又搭讪着笑道:“小志睡了吗?”当时已经凌晨了,小志早就睡下了。谢丽心里冷哼一声,仍然沉默,张大伟自己也发现天色很晚了,摸了一下脑袋,对谢丽充满歉意地说道:“丽子,对不起,我其实不想喝的,朋友老不让我走,老婆,对不起,我向你保证——”
他走过来,一只大手扶在谢丽瘦弱的肩头,对她说道:“丽子,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喝了。”谢丽却狠狠地扭了身子,一甩手,把男人温热的手从肩膀上拍开。
张大伟征了征,酒也醒了大半,看了谢丽一眼,见她板着一张脸,好像是生气了,又想起回到家后,他一直是自说自话,她一声不吭,多半是有心事了,他说道:“怎么了,谁又得罪你了?”
谢丽仍旧不理他,张大伟坐在她对面去,谢丽就转动身子,背对着他,就是不想和他说话。她心里对自家男人充满了憎恨看不起,可是毕竟是相爱走过来的,曾经也是爱得刻骨铭心的,而且在一起十多年,孩子都十岁了。纵使那爱情快被磨光了,磨到她都不相信了,这世上哪有爱情呀,只不过是男人毁你一生的幌子,爱情是什么,那是用来装点坟墓的鲜花,那是悬崖边上的一点蜂蜜。可是,这么多年的夫妻生活,总还是剩下点什么。她不能说话,她害怕一说话心里的怨恨看不起轻视全部会像火山岩浆一样喷涌而出,伤害到他的自尊。哪怕那男人的自尊已经薄如纸片,若有若无。她也要去维护。所以她只能沉默。
其实在一起十多年,张大伟到底还有没有自尊,谢丽有时候都怀疑,假若他有自尊,他怎能让自己的生活过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张大伟看几次三番找她说话,谢丽都不吭声,也就不管她了。自己洗了脸,脚也懒得洗,歪在床的一边睡下了,不到一会,就打起了呼噜。谢丽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张大伟睡时把灯给拉灭了。她想着她的婚姻她的人生就像这包裹她的黑夜一样,看不到任何光明和希望。
第二天,张大伟良心发现,按时上班去了。谢丽在房子里睡了一天,早上早饭没吃,中午她母亲进来叫她吃饭她也没出门,老人心疼女儿自己送进来了,到晚上时,她却自己起来了。
收拾打扮一新,要出去摆地摊。自家男人靠不住,余生要有所变化,只能靠自己了。
当时怀玉刚回家,在家里的客厅撞到大姐。谢丽三十出头却很时尚,因为白净也显年轻,留着时下流行的BOBO头,身上穿着一条黑色热裤,下面配着黑丝,上身是一件红色的T恤,那T恤的领口很大,一只赤祼的肩膀从里面露出来,十分的香艳。脚上踩着一双红色的高跟皮鞋,那细长的鞋跟足足有十厘米,俨然一时尚年轻女郎的打扮。怀玉瞅着大姐的打扮,想着她打扮得如此时尚性感去摆地摊,不免有种悲凉和无法理解的感觉。那种鞋跟,拎着大堆货物在街上走,不辛苦吗?
谢丽也看到怀玉了,可她仍旧拉长了一张脸,心情不好,在外面做生意是要向陌生人陪笑脸,回到家她不想笑就可以不笑,更何况她是谢平的亲姐,凭什么要照顾弟媳的情绪给她一个笑脸,所以她这脸摆得理所当然,怀玉也习惯了。
两个人匆匆点了点头,怀玉努力笑笑,大姐就拎着两袋货物从她面前擦身而过了。怀玉直觉大姐对她有敌意,这种敌意以前在她来家住个几天没发觉,现在在娘家住了那么久,怀玉就强烈地感觉到了,她摇了摇头,想着可能自己想太多了。
明星再美,我们普通人也不会去忌妒。你会去怨恨家财万贯的李嘉诚么?倒是身边的人,因为时时刻刻地在比着,往往伤人最深。谢丽自从在娘家长住下来后,每次看到怀玉,她总是没来由地更加抑郁。怀玉慢慢不再只是她的弟媳,而是像一根刺,她优雅考究的穿着打扮,她娴静从容的言谈举止,她与弟弟谢平的恩爱生活,都刺进了她的眼睛,刺进了她的心,而且随着时月愈久,那刺越来越尖锐。
只是两个人暂时都不自知。
谢丽那天生意很不错。在她的摊位上买东西的人很多。可能是她进的货很好,她主要是卖女式手袋,女式服装,还有各种发带,发夹等等小饰品,那天晚上天气很好,不是特别热,凉风习习,吹在身上就像山谷的溪水流过,最让她感到快乐的是,不但生意好,而且很多单身的男子经过她的摊位时,总是会找个机会蹲下来,和她搭讪,他们误会她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了,这一点,对于谢丽来说太重要了。三十好几徐娘半老一事无成一贫如洗的她,是多么希望得到别人的重视和追求啊,所以谢丽那天的心情真的很愉快。
旁边有个男的也是摆地摊的,卖一些皮具。他吆喝顾客的时候,广告词是这样的:“快来买啊,送帅哥送美女。”有人停下来,问他帅哥美女在哪呢,他就指着自己说:“帅哥在这。”又指了指谢丽,说道:“美女在那。”虽然是开玩笑,甚至是不怎么尊重的玩笑,可是谢丽还是微笑着好风度的不计较。
那天晚上,只用了一个小时,她就卖出去一百五十多块钱,利润有一百块,她想着如果天天生意这么好,那么一个月也有三千多了。有了三千多,她还怕什么呢,可以租好房子住,不用呆在娘家受气。这时候张大伟电话打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要不要他去接她,吃饭没有,想吃肠粉还是萝卜牛腩,他可以买来带给她。
谢丽心情愉快的情况下,一颗原本对张大伟怨怼的心也温柔了,她笑着说好,娇娇地说想吃云吞面,能不能也送过来。张大伟说没问题。谢丽就笑,对他道:“那可是汤汤水水呀。”接完电话,心里还在想着,如果自己能赚到钱,那么张大伟赚不到大钱也没关系。他虽然没有上进心,可是老实,对她好——虽说打架,可每次都是她先动手的。再说家是两个人的,要共同承担。
谢丽望着广州繁华的夜景,街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在热闹的市声里她蹲在摊位前边笑边叹,想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钱到底是假的,只有感情才是真的。活在这世上,找一个对她始终如一的男人不容易。她现在也算看穿了,知足常乐吧。
正在那里美滋滋地边数着钱边感慨着,突然听到一声“快跑,城管来了!”她慌里慌张地抬起头,就看到前后左右的摊位老板纷纷都在收拾东西,匆匆忙忙地往前面跑,一下子好像世界末日,天下大乱。谢丽还搞不清楚状况,看到别人跑了,只能也跟着跑。她急快地把货物归拾到两个袋子里,然后拎起袋子就跑,后面有灯光,好像还有追喊声,那白色的灯光,刀刃一样,一道一道劈过来,她恐慌中跑得更快了。
高跟鞋的鞋跟太高了,急急跑动下她崴了脚,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痛,火烧一般。可是她仍然拼命地往前跑着。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跑到了另外一条街上,感觉后面没人追赶了,她才停了下来,蹲在一根路灯柱子下面点捡了一下,才发现掉了一百块钱,货物也掉了一袋,等于说,今天还蚀了本。
谢丽不由垂头丧气。一跛一跛走回家去的时候,经过几个正在兴建的小区,那高楼耸入云霄,广告词贴在墙上,就在她的眼前,那字眼一个个大得几乎可以把她生生吃掉,“水岸豪宅,一线江景,开盘价,12888/平方”谢丽想着她这样的状况,摆地摊摆到何年何月才能买到一平方啊,摆个几十年存到房子首付,像她这种没正式工作,老公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怎能还得了月供?就算他们拼死拼活地愿意供,银行信得过他们,会放贷吗?谢丽不由心灰意冷。
她站在那高楼下面,像一只蚂蚁一般仰头望着。她想着她谢丽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当时眼光多高,为什么就那么傻,什么样的不挑,却挑了一个乡下没有房子的男人呢?当时想着他长得帅,对她好,两个人在一起谈得来,跟着他十分快乐,所以不顾一切的嫁了,至高无上的爱情呀。爸爸说:“你以后会后悔的!”她说:“跟着大伟再穷我也乐意,有钱难买我乐意!”
事后多年,生活的苦楚才证明她当年是多么愚蠢幼稚,对于生活来说,有钱才能乐意呀。
所以谢丽的心里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离婚的念头又在她的心里蠢蠢欲动。不行,她要摆脱这个窝囊男人,和这个没用的男人离婚,否则她谢丽一辈子就完了。
谢丽回到家的时候,她爸妈早睡了,老人睡得早醒得早。谢平怀玉他们也睡了,谢婷婷出去疯玩了还没回来。是张大伟惦记着她出房来开的门,站在她的面前,对她笑着说道:“在家里就听到你的脚步声了,跑出来一看果然是你,今天这么早回来?我刚去接你没见着,又折回来了。云吞面都冷了,我给你热去——”
谢丽没说话,侧着身子从张大伟面前走进房,摆地摊收入一百块带来的安全感就像一个肥皂泡,很快地就在她的面前破灭了。最强势的女人也希望找个男人来依靠,何况谢丽本身并不是女强人。她把贷物袋随手丢在过道里,咬着牙吸着气忍着疼痛一步一步进房了,张大伟发现她的腿有异常,便伸手去扶她,被谢丽挥手打开了,张大伟便知道,谢丽的火气还没消。
谢丽的火气不是没有消,而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多年的夫妻都是这样的,所有的问题都是轮回,因为同样的问题根本无法解决。很多夫妻吵架了又和好,和好了又吵架,反反复复。很多做人妻子的幻想着调教老公,其实那是不可能的。性格决定命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谢丽一直觉得痛苦,是因为张大伟没本事,赚不了大钱,永远都无法在这个城市拥有自己的房子,两夫妻互相指责无数次争吵,都是为了张大伟吸取教训,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够变得上进聪明,能够赚大钱,但是张大伟没有。认识大伟的时候,他在厂子里上班,结婚十多年,他还在厂子里上班,仍旧做着那一份工,拿的工钱反倒不如从前了,因为厂子要倒闭的缘故。有些男人天生就不会赚钱,张大伟就属于这一种。
“你腿受伤了,我找药给你揉揉。”张大伟已经形成习惯了。谢丽开始闷声不响的时候,多半就是暴风雨的节奏,所以他要对她格外地好,希望她感动之下能够阴转多云多云转睛。这一天他也是这样做的。
谢丽却并不领他的情,她的内心充满了悲愤和苍凉的情绪。受了今天事情的刺激,她再也受不了。原本因为娘家房子大住房得到解决平适下来的心又开始激烈地翻腾起来。张大伟因为经济上对于谢丽的亏歉,婚后多年对谢丽一直体贴呵护,十分宠溺。他热了云吞面上来,送到谢丽面前,谢丽面沉似水,一声不吭。他只得放在一边,转身去给她找药。张大伟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时候,谢丽冷眼瞅着自家男人的背影,想她谢丽怎么就这么苦命?许多不如她漂亮不如她聪明不如她会折腾的女人都过上了有房有车的生活,为什么她谢丽独独这么命苦,找了这样一个三棒槌打不出一个屁来的男人!
张大伟找到云南白药,蹲在谢丽的旁边温柔地对她说:“来,我给你擦擦。”他伸手握向谢丽受伤的脚,“滚!”谢丽却暴喝一声,一脚踢开了。张大伟愣了一下,把手上的药瓶往地板上一砸,骂道:“你他妈是不是又皮痒了?!”
谢丽原本就怒火中烧的,想发火正没由头呢。听到张大伟这么说,立马站了起来,抄起附近的水杯就砸向张大伟:“没用的男人!不知道我在外面怎么受欺负,你除了喝酒睡觉还会做什么,我真是瞎了眼,当年要嫁给你,窝囊废,没本事,一个月赚那么几个钱,丢人!连老婆孩子都跟着受苦!”
水杯砸了过去,张大伟矮身躲过,水杯撞到墙上,“砰”的一声,碎了。隔壁的怀玉一激凌,从谢平身上抬起头来,他们正在亲热哩。谢平双手枕在脑后,平躺在那里,含着笑看着怀玉,怀玉伏在他的身上,谢平温暖欣长的身子在她身体下面,原本在老公帅气迷人的笑容里马上就要高了。
她愣了一愣,一切又安静了,想着多半是产生幻听了,正要动作,隔壁又“梆”的一声,张大伟举起一把椅子砸在了地上。
谢丽指着张大伟,对他说道:“你敢砸,这都是老娘的东西,老娘当年的嫁妆,你砸试试?”张大伟就说道:“我砸怎么了,我就要砸!”谢丽就向他冲过去,两个人扭打在一起,身子一会冲到东一会冲到西。
小志醒了,从床上光着脚跑过来,站在他父母的面前,一边呜呜地哭一边大声地叫:“爸!妈!”孩子的脸上已经满是泪。
怀玉再没兴致了,那边已经吵翻天,她哪还有心情。她一边试着从谢平身上翻下来,一边对他说道:“谢平,你姐和你姐夫打起来了。”谢平却捉住她的腰,骨节粗大的褐色大手牢牢握住她白嫩的纤腰,不让她下来,呢喃着对她轻道:“不用去管了。”这个时候,就是有把刀架在谢平脖子上,他也不管不顾了。大手捉着她的腰就用力起来,桔黄色的床头灯照在两个人身上,怀玉在谢平的力度下摇摆,就像风中凌乱的花。房间内一片温馨。怀玉含笑看着谢平,谢平也不作声地看着她,两个人在激情里凝望着,动作着。
“啪”的又是一声脆响!怀玉真的没有了心情,匆忙中捉住谢平放在腰间的手,立马手忙脚乱地穿衣,一边穿衣还一边对谢平说道:“快起来,到时你姐夫又要打你姐了,又不是第一次。”谢平才跟着起来了,一边穿衣一边低声咒骂:“他们一家就是有病!”
谢丽听到孩子的哭喊声,她的眼睛也红了,她抹了一下泪,尖声道:“张大伟,你给我滚!”张大伟也火了,对她说道:“当时是谁不要脸,叫我过来接她的?”谢丽愣了一下,对他说道:“张大伟,你说清楚,谁叫你来接我的,我谢丽说了那样的话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张大伟说道:“怀玉说你和小志都想我,否则大爷我才不来。”谢丽便听明白过来,知道是她弟媳做的好事!想着肯定是嫌她在娘家住久了,对于怀玉,不由开始生恨。
孩子仍旧在放声哭泣,谢丽说道:“张大伟,你给我听好了,我要和你离婚,你给我滚,马上滚,你等着离婚吧,窝囊废!”张大伟冷笑两声,对她说道:“像你这种三十多的老女人,除了我世上还有谁要你?”“滚,有多远滚多远!”谢丽拿着一个台灯砸过去,张大伟很有经验地闪身躲过,拨开儿子,拉开门,一气走了。
在玄关碰到怀玉和谢平,张大伟怒气冲冲,黑着脸看了他们一眼,一声不吭地出门扬长而去。怀玉和谢平互相看一眼,到她姐门口,谢丽正在抱着孩子哭。怀玉瞅一眼,公婆也起来了,大概是匆匆赶过来的。公公穿着条大裤衩,肥大的肚子沉甸甸地,脖子上套着一件汗衫,那汗衫还团在那里,没拉下来。看到怀玉,便侧过脸去,大概是因为在儿媳面前形相不雅有几分不好意思。谢丽泪如雨下,对她老娘道:“妈,我要离婚,我要离婚!”
怀玉和谢平傻了眼,谢平看到她姐没事,想来是两夫妻吵架,便也拉了怀玉的手,示意了一下,两个人静静地回自己房了。
怀玉却不知道,她大姑子和她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看看懒到什么地步
大姑子谢丽不去摆地摊了。因为她发现靠她摆地摊永远也发不了财。这年头不发财就买不起房。她算是明白了。谢丽总是这样,干一个行业一般都是雄心壮志起劲两个月,两三个月后,发现没有发财的可能,便立马心灰意冷,改弦更张,另起炉灶。这也是她不停地折腾来折腾去却没有发财的原因,哪怕小财也没有发过。
张大伟和谢丽赌气,一直没有回谢丽娘家。第二天晚上吃饭,谢丽母亲问起,谢丽面无表情,硬着声音道:“死了。”她母亲便知道他们又吵架了,在心里叹口气,自己摇了摇头,也没有说什么。
谢丽这些年来,最讨厌看到她父母因为她过得不如意伤心难过的样子,每次她爸妈一旦表现出对她的婚姻痛心疾首,她就要起火,弄到现在,她爸妈除了叹气摇头,什么话也不敢说了,从前温柔似水的女儿早不见了,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动辄大怒的悍妇。可是这摇头叹气,仍然像针扎一样让谢丽十分的痛苦,她只能埋头继续吃饭。
张大伟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出现,仿佛黄鹤一去杳无踪。大姐谢丽的脸上也没有悲凄的表情,有时候在怀玉的客厅里看韩剧,也看得哈哈大笑。怀玉有时候在一旁看到了,就想着大姐是吵架吵多了无所谓了,还是不想让他们看到她的伤心,假装坚强?可是她也没办法,作为外地媳妇,特别是婆婆还健在又活蹦乱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候,她学会了,只要自己的小日子幸福,其它与已无关的家事能不操心就不要操心,这是在家庭范围内,明哲保身的最好办法。所以大姐和姐夫的吵架,虽然她目睹了整个过程,可是她也不能说什么做什么——轮不到她出面。
张大伟和谢丽同住在娘家的时候,怀玉还想着将来某一天他们肯定会搬走的,毕竟一家长期性地全住在娘家,于情于理都太荒诞。可是如今张大伟赌气走了,谢丽又闹着要和他离婚,怀玉就知道大姐又不知要住到何年何月去了。再当面提让她搬走的事,不是往伤口上撒盐吗?
这种生活何时是一个尽头,怀玉现在也完全无数了。看到婆婆那张为大女儿痛惜的脸,怀玉知道什么话都不能说,说了不但起不到效果,相反的,只会恶化她们婆媳关系,所以她识趣的沉默了。
谢丽不去摆地摊了,没事情做了,便天天闲在家里。怀玉下班回来,总是看到大姐坐在她家,或者在她公婆那边,坐在沙发或者一把椅子上,不是在看电视,就是在看杂志。大姐喜欢看各种时尚杂志。有时候怀玉也不理解,大姐这么些年,为什么存不了一点点钱,现在基本上也想通了。怀玉也喜欢关注时尚方面的东西,这几乎是所有女人共同的毛病,可是她对时尚再感兴趣,她也只会上网到时尚论坛里看看,不会到外面的书店商场去买大本华丽装的时尚杂志,那种杂志纸质精美,一般一本要二十到三十块左右,而且内容大部分都是网上摘抄的,没什么新意,不值这个价,怀玉从来不会买的。可是大姐却期期不落,在那里看到了就立马掏钱买下来,买回来就反复地看,研究上面的穿衣打扮,她觉得自己不落伍,三十多了走在街上仍然有不错的回头率,就是这些年她坚持买时尚杂志的成果。
到娘家两个月,怀玉家的时尚杂志已经有五本了,都是大姐买的。此外,虽然大姐没正式工作,只是摆地摊的,可是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商场买的名牌,一件地摊货也没有。她买衣服最舍得下血本,身上有一千块钱,商场上看中的一件衣服一千二,她会打电话向姐妹借两百块钱把那件衣服买下来的主,这些年,买衣服一直是这样的作派。
她不像怀玉,虽然也在商场买衣服,可是买的一般都是百搭单品,不是永远不会过时的,就是可以百搭,色调也以黑白灰为主。这样穿多年也仍然好看,谢丽买衣服却从来不会这样想,手头有钱了就立马感觉自己没衣服穿了,这样感觉之后就立马会去逛商场,到了商场,看到什么中意的,试穿满意后,也不管能不能多穿几年,就立马买了下来,所以说,在置装这件事上,谢丽每年花在置装费上的钱其实比怀玉多得海去了。
在这一点上,谢丽和谢婷两姐妹都是共同的,一模一样,怀玉有时候想着大概大城市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孩子可能都是这种性格,不像她小城市出来的,花每一笔钱都要算计。
所以,怀玉每次到家里,看到大姐的时候,谢丽总是穿着打扮十分的时尚十指纤纤地一边看着电视或者翻着杂志一边吃着零食。大姐十分地喜欢吃零食,最喜欢磕瓜子,她曾经向谢婷传授美白减肥经验,“想白?吃瓜子!瓜子可以白肤,而且经常吃瓜子,还可以使脸型变好,我的瓜子脸白皮肤好身材就是这么来的。”所以怀玉到家,还没看到大姐的人就能闻到瓜子的满室生香,然后是吃瓜子的声音“卡嚓卡嚓”,走进去,就看到满满一垃圾篓的瓜子壳,有些瓜子壳投放不准,掉在了地上,雪片一样的纷纷散落。
看到怀玉回来了,谢丽最多点点头,然后继续去看她的电视杂志。她吃下的零食残骸堆积如山,但她从来不会主动做任何家务,哪怕扫一下地也是不肯的。这一点,她们两姐妹也十分相象,对于谢婷婷来说,拖把在她面前倒下了,她就直接跨过去,扶都不用扶的。
这样导致的情形,就是家里开始变得出奇的脏。以前怀玉打扫她这边的家,公婆打扫他们的房间,相安无事。现在呢,大姑小姑一般的公共场所都是她家的客厅和卫生间,可是她们却从不做家务,地是从来不扫的,垃圾多到溢出来,小虫子嗡嗡地飞,也不会换一下垃圾袋,卫生间里的洗衣机上堆满了她们的内衣裤,她们堆到发臭才会想起来。想起来就立马大叫怀玉的婆婆:“妈,给我洗洗衣服!”
总之,家里开始脏乱。
当然,一个人不会因为多出来一个缺点,从前的毛病就自动消失了。谢丽仍然爱占小便宜。怀玉月经来了,去柜子里找卫生巾,没了。翻箱倒柜地在屋子里找一圈,没找到,明明上次谢平多给她买了一大包。最后,在卫生间的垃圾篓里发现了,红红的一片片,谢丽用了。
怀玉郁闷得哟,抱着肚子一声不吭地进了自己的房间。谢平问她怎么了,怀玉叫他去给她买卫生巾,谢平就立马去了。这些年,谢平对于给怀玉买卫生巾认为天经地义。怀玉以前问过他不怕丢人呀,谢平说,男人疼老婆是应该的,做这种事有什么好丢脸?再正常不过。买回来又给她去熬红糖姜茶。谢平买的还是少女系列的七度空间。怀玉握在手上,瞅着包装袋上的美少女图案直乐呵,一颗心也温暖起来——都快三十了,已经是两岁孩子的妈了,这男人还给她买少女系列。
怀玉是爱干净的人,家里的卫生一直是她做的,她觉得一个人不打扫卫生,就和一个人方便过后不清理是一样的,隔了时间让别人看到会一阵恶心。所以晚上下班回到家,总是要扫地、拖地板、擦家具,洗衣服,以前家里人少,两个人又爱干净,孩子一直在公婆那边,家里没什么家务活,所以也不累。
现在就不一样了,每天回到家,家里总是一片凌乱,客厅要重新整理,垃圾要清理,地板要拖洗,卫生间就更甚,刷马桶、擦地板、清理下水道,谢丽头发多掉得也多,一大把一大把,经常把下水道给堵了。
怀玉坚持了这么久,随着不做家务的小姑子回家失意的大姑子天天赋闲在家,她终于受不了了。
问题是不但身累,还心累。做人儿媳妇的永远不要以为你的份量在婆婆心中和女儿是一样的。怀玉现在总算明白了,大姑小姑懒到什么地步,简直人神共愤!
可是她亲爱的婆婆呢,却成天笑眯眯的,大姑小姑被子都不自己叠的人,婆婆乐颠颠地给她们叠好了,还笑着对怀玉解释说:“都是我从小惯的!两个人大小姐脾气!”有时候小姑子心情极好的情况下洗了一两件衣裳,那就不得了。婆婆收小女儿的衣服时,不但叠得整整齐齐,而且放在鼻子边闻一闻,慈爱地说道:“唉呀婷婷,你这衣服昨洗的,怎么这么香哩。”谢婷婷饭后主动洗个碗吧,婆婆脸上就都是舒心骄傲的神情,“我这小女儿孝顺啊,都知道体恤我,不让我干活哩。”谢丽心情不好,脸拉长得都快成马脸了,婆婆瞅准机会总是对怀玉道:“你姐心情不好,不要让她做什么。”
怀玉还能说什么。她成了谢家最劳累忙碌的人,婆婆不但不会待她如两个女儿,反而会在一旁说道:“怀玉啊,这衣服要洗了吧。”有时谢平看不过去,帮老婆搭把手,婆婆就说:“怀玉啊,不要让谢平干活,他工作了一天,多累呀。”怀玉那个时候真是寒天饮冻水,滴滴在心头呀。
所以这一天晚上,她把房子全部打扫整理完毕,洗了一个澡回到房里想找谢平吐吐苦水,到得床边时基本上身子已经累得散了架。
怀玉扑倒在床上,对谢平说道:“累死我了,老公,来,给我按摩一下。”谢平原本在电脑上玩游戏的,听她说完,就立马一弹弓跑过来替她揉肩膀。怀玉看在眼里心里还是很舒坦的。谢平无聊时也会玩网游,不过他从来不会上瘾,不会花钱买装备,也不会玩得忘了老婆。所以别人家老公沉迷游戏导致小两口吵架离婚的事,怀玉家根本不会发生。
怀玉一边享受着谢平的按摩一边说自己的心事,末了她说道:“老公怎么办啊,我真是太累了,现在一个家要彻底清扫干净基本不可能,我累死累活忙一天,打扫好了,第二天回到家,又是老样子,你那姐和那妹啊,从来不会想着房子干净了要好好爱惜一下,照样东西乱丢垃圾乱扔。”
谢平笑了笑,对她说道:“怀玉,我妹也不知什么时候出嫁,我大姐现在这样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家里也只有我们这一栋房子,所以暂时还真是没办法的事情。玉啊,我看我们以后只要管好自己的房间就行了,至于那客厅还有那卫生间,你就不要去管了,当是公共场所好了。你心里面划一下线,我们两个人把自己的范围弄得干干净净就行。”
怀玉心里却闪过一丝阴影,对谢平说道:“谢平,这房子是我们的啊,当时爸妈转给我们的,四房一厅一百五十多平方可全都是我们的。”怀玉想着什么划条线划个范围,她总感觉害怕。谢平笑了笑,说道:“是啊,这房子是我们的,永远是我们的,我只是说你打扫卫生划条心理承受线,这样你才不会那么累,因为打扫公共场所只会心生抱怨,你试试。”
第二天,怀玉照谢平说的那样做了,只打扫自己的房间,她扫地,谢平就帮她擦桌子,怀玉知道婆婆不喜谢平帮她做家务,就看着他笑道:“你不用做了,歇着吧,只有一间房。”谢平就一边麻利地擦家具一边笑道:“没事,看你辛苦我闲着也难受。”怀玉说道:“你妈看到了到时又说我。”谢平说道:“我妈说的话你不要放心上,你当是阵风,吹过就算。”怀玉笑了笑,想着还有儿子这样说自己老娘的,嘿嘿,真是稀奇。
晚上对谢平说道:“今天学你的做了,果然好受许多,不再怨气冲天了。老公你真聪明!”谢平就哈哈地笑,说道:“我当然聪明啦。”他又想起什么,对怀玉说道:“老婆,我们做个智力测验吧,看我们谁更聪明,我今天在网上看到了,我很多同事测了。”“好啊。”怀玉也没做过智力测验,两个人就在电脑上测试开了,刚好家里一台手提一台老式台式机,两个人同时做测验。
按着考试规定的时间把考试测验做完,统计分数,怀玉120,谢平123。谢平先是看了看怀玉的成绩,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喜得原地跳了起来,孩子气地说道:“啊,我比你高了三分,老婆我比你聪明!”
怀玉看了看网页,上面说满了一百的都是高智商,她说道:“我们都是高智商啊,多三分你那么高兴啊。”谢平就笑道:“当然,证明我比你聪明嘛。”怀玉说道:“那么聪明当时怎么没考大学?”谢平就笑道:“当时不是不想学习吗,没上大学怎么了,我现在反正可以上大学生老婆。”
怀玉就红了脸笑,骂他色鬼,谢平却高兴地走过来,抱她在怀,把她扔到床上去了。一边剥她的衣服一边对她说道:“上次没做完,这几天都不好受,白天做事都在想,今天一定要好好的——”
怀玉就笑,客厅里电视声音很大,大姐和她婆婆说话的声音还响着。“妈,我就是要离婚!”老人说道:“乱讲,孩子那么大,怎么离,你以为离了就好了?”
怀玉捉住谢平的手,轻声说道:“不要了,你姐和你妈都在外面呢。”谢平子弹都搁膛里几天了,再不发人都要憋坏了,他把怀玉的衣服扒光了,伏在她身上,一边亲她一边对她说道:“不用管,她们说她们的,我们做我们的。”
怀玉看到他那样,只得笑着不作声了。
两个人在电视的吵闹和说话声中动作着,婆婆大姐的声音响锣一样,不过反倒是比平时多了一份刺激。不过高潮的时候,怀玉挣出一身的汗,也没有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事后,谢平拱在她身上,一边亲着她耳朵尖儿一边对她轻声说道:“玉啊,怎么不叫了,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怀玉就笑,乌浓的眉眼瞅着自己老公,想着能叫吗?
谢丽在家里看了十天左右的电视,又开始找工作了。这次是白天出门,每次出门都要打扮得十分光鲜亮丽,俨然一个都市白领。不过她最近没有添置什么新衣,又是人生低谷失落的时候,需要漂亮衣服增添自信,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过时难看,所以就打上了怀玉衣柜的主意。
有一天晚上,怀玉回到家里,打开衣柜,想找一件衣服明天上班穿,怎么找也找不着,翻遍了衣柜,又找遍了睡房的大小角落,还是找不到,心里也感觉奇怪,对谢平说道:“谢平,你看到我那件白色的雪纺上衣没有,我明天想穿。”谢平说:“衣柜里没有吗?”怀玉说没有。谢平说:“可能你丢在哪个角落了吧。”怀玉一边找一边说道:“不会,好衣服我一般不会乱丢的,我都会挂在衣柜里。”谢平就说道:“那再找找。”怀玉说找不到,谢平也起床帮她找,两口子找遍房间每个角落,最后客厅、阳台上都翻了几遍了,也没找到。
两个人都纳闷,想着奇了怪了,去哪里了。
第二天,怀玉穿另外一件衣服上班去了。晚上回到家,却发现她的白色雪纺衬衣挂在衣柜里了,衣襟上有可疑的口红印子。她起了疑心,拿起来闻了闻,衣服上一股浓郁香水味儿还有汗味。怀玉皱了眉头,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到卫生间去洗,刚好看到大姐谢丽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
怀玉也想明白了,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情,大姐来了就有了。她本想开腔问几句的,后来又不想得罪人,便也没吭声。可是她也不是软柿子随便好捏的,既然你穿我的衣服一声不吭,那么我锁上我的房门也理所当然吧,谢丽随便进她房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久前的卫生巾事件,她放在自己房间好端端的,那卫生巾还会自己长脚鲜血淋淋地跑到垃圾篓躺着去?这次衣服也是一样!
怀玉一边做了这样的决定一边到了房里,对谢平说道:“以前出门上班锁门的吗?”谢平说道:“有时候锁,有时候忘了,反正外面上锁的。”怀玉就说道:“以后我们房间也锁上吧。”谢平因为爱,是唯老婆是从的人,当下就说好。
第二天,上班前就把自己的房间上锁了。
谢丽再看到怀玉的时候,脸明显就拉长了,怀玉也不吭声,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最后,倒是谢丽和谢婷婷两姐妹吵起来了。那天晚上,谢丽在客厅看电视,怀玉在房间里改剧本,谢平在一旁玩游戏,怕吵到老婆神圣的工作——谢平觉得与文化沾边的都非常神圣,所以游戏也消了音,一个人在那里玩着。
怀玉之前应电视台要求写了一个都市情感剧,里面原本有个植物人,三十集电视连续剧几乎每集都要出现。原本对剧本怀玉还蛮满意的,结果导演给她来电话了,“怀玉啊,那植物人要改一下,让他说话,让他活动,要不就直接换了,你这样写我不好给演员算经费,每集躺在那算什么事——”
剧本费在整个电视剧的制作成本中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往往几百上千万的投入,编剧最多拿到几十万。当然还要是那种最出名的一线编剧。怀玉小角色,所以一切听导演的,导演让她改,怀玉只能乖乖地改。
原本很安静的,突然就听到谢婷尖着嗓子的声音:“我那条黑色的连衣裙谁穿了,穿了又不洗,塞我衣柜里!”然后是谢丽的声音:“我穿了,你那么大声音做什么?”谢婷婷站在那里生气说道:“姐,你也真是,你想穿我衣服你跟我说,你爱穿什么随便你穿,麻烦你说一下好吧,再说了,大热天的,你穿出去了就给我洗一遍,行不行?脏不脏啊!”
谢丽也没好气说道:“我现在天天在外面找工作,要穿好一点,自己没衣服,只能看看你有没合适的,洗什么,我明天还要穿呢,你不是不在家吗,你以为我不想和你说啊。”谢婷婷就愤怒道:“自己没衣服找自家男人买去,张大伟那滥人,你趁早和他离了算了。”虽然张大伟窝囊,谢丽却不许别人辱骂他,哪怕自家妹妹也不行,立马就火了,对谢婷婷大声道:“你姐夫怎么不好了,他对我真心!我跟着他没衣服穿,受苦受累我也愿意!”
谢婷婷倒是笑了,看她姐小母鸡一样,反倒放缓了声音,对她说道:“姐,你一辈子真是白活了,受苦受累可以得到一个真心伴侣。但假如不受苦受累也可以得到,为什么非要这样呢。任何人都有寻找快乐的理由。”谢丽听到这里,又听到呛出泪来,前尘往事如鲠在喉,一时说不出话来,谢婷婷看到她姐难过了,便也息事宁人,笑了笑,说道:“姐,别哭了,说清了就行,衣服你随便穿。”谢丽就收了眼泪,眉花眼笑,说道:“还是亲妹好,不像——屋门都锁起来,小气,自私,外地人,就不是一家人!”
怀玉在房子里听到了,知道是说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看了谢平一眼,谢平估计后来带了耳麦没听见,全神贯注地在玩游戏。怀玉就摇了摇头,想着你要是不和我说一声,我锁上也理所当然,乱进房间乱翻东西招呼也不打一个,说翻个天去,也是你谢丽的不对。这事情你要说我坏话也只能由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怀玉也一直没有主动,说出什么大姐要穿衣服,可以随便穿她的话。因为谢丽根本没有向她承认曾经偷穿过她的衣服。
事情就这样平息了,接下来,怀玉打开衣柜,大姐也不拿她的衣服穿了。她想着可能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她却不知道,这是她第二次得罪大姑了。
大家在一个屋檐下,难免有磨擦,就像碰撞在一起的瓷器,裂痕有了就是有了,那可是消不掉的,不是你重新归位,大家各不相干就从此太平无事。而且,这裂痕多了呀,到最后就是无可挽回的“砰”的碎了,爆发家庭大战。
谢丽每天打扮得很白领地去找工作,她想找份白领的工作,只可惜除了长得像白领,其它地方都不符合,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学历太低,才初中毕业,另外没学历有能力也好的,可惜她能力也不济事,电脑打字好比蜗牛,比小志还要慢多了,小志网上聊天又是打字又是发表情的,QQ上的美眉无数。谢丽二指禅,紧瞅着键盘,好半天也打不出一个字来。而且什么办公软件也不会。
谢丽每天兴冲冲地出去找工作,总是失意地回来。找工作的时候,对于什么“物流助理、文秘、销售经理、翻译,编辑”之类的也不懂,也不敢去打电话咨询,对于“饭店服务员、超市收银员、打字员、保洁”这些字眼还是能理解,对于“女工”之类的看着亲切,但是她不想再去厂子里当工人,又不敢去应聘翻译之类的工作,她一辈子没听过简历这东西,所以只敢尝试打字员之类的,又由于电脑知识实在贫乏,面试极难通过,服务员、保洁的工作她又不想做,找工作便以全面失败告终。
幸好谢丽很坚强,她决定重新开始了,也就不泻气,起劲的折腾,一个折腾完了,就又去折腾另外一个行业。有一次应聘超市收银员差点成功了,过了第一轮面试,超市老总觉得她形象不错,可以当收银员,结果后一轮面试,由于她基本的收银操作也没学会,惨遭淘汰。
外省婚姻
这一天中午,怀玉在单位休息,中午一般在外面吃饭,不回家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怀玉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她弟弟叶小舟打来的,弟媳怀孕了,马上要生了,怀玉之前和弟弟说过如果生了要立马告诉她,她弟弟也因为马上要为人父,乐呵呵地对他姐说那是自然的。
如今电话突然打进来,怀玉便已料到了几分,一边接通电话一边笑了起来,那边果然是,电话刚接通,她弟弟就说道:“姐,生啦,生啦。”怀玉就说:“恭喜恭喜。”她弟媳生了一个儿子,怀玉自然也高兴。自从她大学出来读书后,家里就少了一个人,除了爸妈就只有弟弟了,后来弟弟结了婚,家里多了一个弟媳,如今又添了孩子,而且是个男孩,叶家有后了,不致于绝户。家里人丁兴旺,对于普通人来说,这自然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晚上下班,怀玉回到家里,就和谢平商量她弟弟生孩子给红包的事情。按她老家的规矩,弟弟生了孩子,作亲姐姐的肯定要给一份厚礼的。所以怀玉要给她弟弟寄钱,至于寄多少,就要和谢平商量了,因为毕竟结婚几年,孩子都两岁多了。
谢平听怀玉说完,就笑道:“你们那还有这种规矩啊,我们这边可没这规矩。”怀玉也知道谢平说的是实话,因为他们生双双的时候,他姐谢丽就没有给一分钱,刚开始怀玉还觉得奇怪呢,虽说姐姐家里情况不好,可是没个多总有个少吧,要意思一下。后来问了谢平才知道,他们南方这边没这种规矩。
这就是外省婚姻的问题所在。一个省的人嫁到另外一个省,生活习惯、饮食禁忌、规矩风俗有很多的不一样,有些习俗甚至是迥然不同,就像白天和黑夜的区别。在自己老家你可能觉得合情合理的地方,可是在另外一个省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之前就出过许多这种状况,比如南方这边嫁女儿,男方家是要给很多聘礼的,一般不是车就是房,但是在北方,嫁女儿却是恰恰相反,女方家要给很多陪嫁,怀玉的闺蜜嫁在老家,光嫁妆就用东风牌的大卡车拉了六大车!所以北方有点重男轻女,说女儿是赔钱货也是这么一个原因。
怀玉结婚的时候,因为她家里经济条件不如谢平他家,所以她结婚,等于就是一个人过来了,嫁妆基本上没有,房子是谢平家的,装修费也是她公婆掏的钱,至于家具电器,那是谢平自己掏钱买的。谢平比怀玉工作得早,她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工作将进十年了,平时除了抽烟又没什么不良嗜好,像个老实本份的守财奴,所以存了不少钱。怀玉刚毕业工作,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家电都是谢平私房钱买的。谢平人很好,考虑到怀玉的感受,对他爸妈说的时候就说家具电器都是怀玉娘家出的钱,他们给的嫁妆,因为嫁那么远,不方便在北方买了拉过来,所以直接给了他们钱,要他们两个人自己买。
公婆老家是浙江的,浙江这边嫁女儿,其实对女方要求也很高的。结婚前,女方会向男方要求聘礼,男方少的给个六万八万,多的就不封顶了,不过最后不管给多少,女方家都要再添点进去做嫁妆。如果男方家准备了房子,那么女方家至少要准备一辆车。谢平担心自己爹娘对怀玉有意见,所以才这么和他爸妈解释的。也因为这个缘故,在此之前,公婆对怀玉一直没什么意见。公婆现在在广州,以后死了肯定也是在广州这边买块墓地,老家是不回去也回不去了。所以对于那些陈规礼节,只要儿女高兴,他们也不去计较了。怀玉娘家情况一般,又没主动跟他们要聘礼,结婚买了这么多高档豪华的家具电器,还要怎么样?礼数上过得去就行了。天下做父母的,儿女开开心心,他们又还计较什么。
谢平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怀玉和他回北方娘家结婚的时候,事实上,临走时她爸妈按照本地的规矩给谢平塞了一个很大的红包。谢平看也没看,直接给了怀玉,怀玉打开数一数,发现是五万块钱。怀玉知道她爸妈不容易,本来家里情况很一般,前些年供她读大学基本上没什么钱了,这五万块多半是爸妈向亲朋借来的。
怀玉把家里的情况向谢平说了,谢平想着反正他们小两口房子也有了,他存的钱又还有一些,两个人都在工作,不愁钱花,怀玉又一心孝顺,不想要老人的钱,便索性应了她,对她道:“那还给爸妈吧。”老人自然无论如何不肯收下,说是女儿的嫁妆,大红包烫手山芋般在怀玉和她爸妈手上来来去去。最后,谢平和怀玉趁老人不注意,把红包塞到她爸的口袋里了。
谢平之所以对怀玉这么好,也是有原因的。
认识怀玉之前,谢平通过相亲交往过两个女孩子。不久后,就发展到床上去了,不过两个都不是处,他这个老实的处男反倒是她们开发的。认识怀玉后,谢平尝到了自由恋爱的甜头和激情,就一心一意追怀玉去了。
还记得两个人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在大学校园的林荫路上,怀玉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踮着脚,身子不自禁地微微向后仰。谢平被激情所控,上半身压在怀玉身上,双手捞着她柔软的身体,急切间去索她的唇,却发现她闭着眼睛,两手微微攥着拳头,牙齿紧合得密不透风。那一刻,谢平瞅着怀玉,心里仿佛被子弹激中,是一种狂喜,怀玉居然连吻都不会接!她连初吻都是他的!
事后证明他的猜测没有错。进一步深入的时候,谢平在被窝里折腾一夜都没成功,处女的身子是最顽固的城堡,下边干,紧实,根本进不去。后来还是五一长假,在宾馆里奋斗三天三夜,东方发白晨曦已现时才得已成功。白色的浴巾上一朵红色的小花,谢平拿在手里瞅着,样子像极了一个农民。
“哪像现在呀。”谢平经常用一种回忆的口吻说:“现在就像自来水,人在上面像划船——”
其实老婆是不是处也无所谓,现在时代不同了,不过结果发现怀玉的第一次是他的,谢平就不得不激动万分,对怀玉十分宠溺了,他已经宠溺到有点怕老婆的程度,同事都要笑话他的。
谢平却觉得理所当然,他一个厨子,天天在油烟和酷热中工作,广州可是十个月都是夏天,收入低,怀玉能嫁给他,当然是他的福气。哥们说,“你长得帅啊。”谢平就叼着烟说:“男人帅有什么用?脸能当卡刷吗,ATM机看到你能狂喷钞票?!”
这一次,她弟弟生孩子怀玉要给钱,也是因为外省婚姻的普遍性问题之一。
怀玉说道:“谢平,这是我们那边的规矩,弟弟生孩子,做姐姐的一定要给的,而且我又是考大学出来的,在我们那边算是很有面子,别人都以为我混得很好,所以比一般做姐姐的要多给一些。”谢平就笑了笑,说道:“行,你看着办吧。”
怀玉就点点头,她嫁过来之后,基本上吃住在婆家,平时的工资都存起来,虽然经常贴补娘家,可是也都是用自己赚的钱,这之前一直没出现过什么问题,所以这些年贴下来,她也没发觉什么异常。其实她不知道是谢平待她好,一直没和他爸妈说过。如果公婆知道她一年贴娘家的钱数,可能就没那么好了。谢平也不是不计较,毕竟老婆是自己的,这么多年,还一心向着娘家,不过因为他爱她,所以一直没说什么。
怀玉想了想,对谢平说道:“我想给两千,你看怎么样?”两千不算多,在怀玉老家,有钱的姐姐给五千的也有。谢平就说道:“给一千吧。”怀玉就没做声。
第二天给她弟弟转了账,还是转了两千,一个月的工资基本上就转一半了,给她弟弟发短信要她弟弟去银行查一下。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刚好她弟弟的电话打到手机上来,很快活地告诉她钱到了,谢谢她。怀玉自然也高兴,用老家的方言对她弟弟说道:“钱到了就好,没错吧,两千块。”他们北方的方言不像南方方言那么难懂,怀玉老家话就像普通话一样没多少差别,除了把“我”说成“俺”把“在哪里”说成“搁哪里”外婆叫做“朗”外公叫做“外姥”此外,基本上就是普通话了。
怀玉和弟弟通电话的时候,刚好谢丽也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了。谢丽今天又出去找工作了,没有找到,心情不好,而且一身的汗,回到家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听了怀玉的电话,看到她居然结了婚还给娘家一下子寄两千,想着真有钱啊,这么阔绰地贴娘家,谢平也不管管。再联想到自身,不由悲从中来,想着人和人真是不能比。
不过谢丽和怀玉也没起正面冲突,再说,她现在是住在娘家——谢丽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人,没有什么男女平等儿子和女儿地位一样的思想,住在娘家她一直是心不安的,想着寄人篱下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房子是谢平和怀玉的,出嫁的女儿和儿媳妇比起来,女儿就是客,儿媳妇才是自家人。所以谢丽就算有意见,暂时也就埋在心里了。
然而,姑嫂间有了嫌隙,整个家,就像哪里安放着一个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让人无端的不安。
因为晚上吃饭还早,怀玉惦记剧本的事,就进自己房了。剧本就是这样的,牵一发动全身,你不可能改了其中一集,其它集数就可以不用动,所以虽然是改,基本上等于推倒了重写。
怀玉在房间里忙着哩。公公还没回来,婆婆在怀玉客厅收拾房间。公共场所怀玉不收拾了,一阵子下来与垃圾场没啥区别,婆婆看不过意,就自己收拾起来,一边收拾一边唠叨:“这怀玉也不知怎么回事,现在人也懒了,家务都不干了。”
谢丽在怀玉客厅吃着苹果,右手拿着一把水果刀,左手拿着一个大红苹果。苹果皮蛇一样盘旋而下,老太太把拖把拖到她面前,她就抬起两只脚,伸在半空,看了看怀玉房间,故意大声说道:“妈,这家务活你做什么?有了媳妇还不歇着?别人都说娶了媳妇就轻松了,你怎么还更累?”
怀玉这次听得清了,耳朵里就像被人泼了一勺热油,心里震了震。在房间里抬起头来。大姐和婆婆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听过之后,不免心惊肉跳。婆婆对她有意见了?这是结婚这么久,婆婆第一次在背后对她表示不满,那个拉着她的手说待她就像亲闺女,那个下班后她要做家务说放着我来,那个隔几天担心她想念老家的面食时不时问她想不想吃饺子馒头的婆婆到哪去了?
老人把拖把从女儿面前拖过去,听了大女儿一席话,一颗心不由更不悦了。这时,老头子从外面回来了,听到她娘俩的说话,开腔说了一句公道话:“丽子你也真是的,你妈在做事你就不会帮一下?怀玉也是爹生娘养的,不是石头缝里碰出来的,人家白天还要忙工作,老伴啊,我看你啊不要这样高要求,你儿媳妇已经够好了,不要没事挑事。”
老太太就抬起头来说道:“我又没说什么,行了,做饭去吧,一会都要回来了。”怀玉在房间里征了半响,对公公升起感激之心,想起刚才,照着这形势发展下去,有大姑这样一样煽风点火的长舌妇在家,这日子估计安生不下去了。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姐夫张大伟又来住了,谢丽再次眉花眼笑不提离婚的事。他已经和谢丽和好。怀玉也搞不清楚他们的状况,大概是张大伟在外面没地方住,所以夫妻吵架,就主动认个错,总之,现在十分恩爱,简直如胶似漆。他们分分合合的,怀玉也不好说什么。
小姑子谢婷婷也回来了,一大张桌子,九个人。公公在做菜,还有几个菜没做好,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婆婆和大伟在端菜,两个姑子肯定是什么也不做的,大小姐一般地等着开饭。小志和双双又在看动画片,怀玉平时给家人盛饭成了习惯,所以现在依然是她给大家装饭。以前还好,毕竟一家人,盛饭给公婆也是应该的,现在大姑小姑都在家,她一个人男女老少全部要照顾到,不免忙得像个陀螺,分身无术。一般都是别人吃喝上了,她还在挨个的给他们送饭去。时间久了,未免也有点疙瘩。涵养再好心态也会失衡的。
大姑小姑从来不会伸手搭她一把,小姑还好,接过饭碗的时候,还会笑着看怀玉一眼,亲热地说声:“谢谢嫂子。”大姑子谢丽就是接过,眼皮也不抬一下,没一点表示。不过怀玉虽然肚子里有意见,也算了。
她是性格比较和风细雨的人,如果不是原则性的东西受到伤害,基本上她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发火。所以她大姑虽然来家住了两个多月,吵闹、爱占小便宜、人懒、煽风点火,怀玉心里经常有所怨言,可是表面功夫也还是做得很好,维持着一家人外象上的热闹和谐。
怀玉把饭都盛好了,就去厨房叫公婆一起吃饭,然后坐在双双旁边,喂她吃饭。孩子早就不吃母乳了,现在两岁多,一餐也能吃掉一碗饭,长得白白胖胖的,特别漂亮可爱。怀玉一般都是先要顾着孩子。
一家人正吃着哩,外面就听到门铃响,怀玉抬起头来,她婆婆脸转到怀玉这边说道:“这个时候谁来啊,在吃饭哩。”坐在那里说话屁股却没动,怀玉自然知道婆婆的意思,便站起来,说道:“我去看看。”婆婆对闺女和儿媳就是双重标准,女儿不做事理所当然,儿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要出言提点。
怀玉走过去拉开门,发现是附近的李嫂。李嫂六十多岁,和她婆婆差不多年纪,平时和婆婆处得挺来的,经常来坐坐,陪她婆婆聊天之类的。
“李嫂啊,快进来,吃饭没有,没吃饭在家吃!”婆婆看到李嫂来了,饭也不吃了,立马张罗着李嫂坐,一盆火似的招待她。李嫂却瞅了谢婷婷一眼,笑眯眯地在一旁坐下了,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谢婷婷,一边挥着手对谢家人说:“你们吃,我吃过了,你们吃。”
怀玉也坐下来喂孩子,刚开始也没想到李嫂有什么事,以为就是邻居串串门。等到大家吃完饭,大伟把桌子收拾干净,谢平上晚班去了,一家人坐在那里休息。谢婷婷起身要回房,李嫂却开口道:“婷婷呀,有男朋友没有?”谢婷婷乐了,说道:“还没有哩。”又大方地转过身正面看着李嫂,笑着说道:“李嫂给我介绍呀。”李嫂就说:“好,刚好有这么一个,李嫂我今天就是为这个事来的。”
一家人都乐了,或者说都有点兴奋,没想到这年头还有媒婆上门做介绍。婆婆立马张罗着老伴去切水果。老头子也替小女儿高兴,忙不迭地应着去了。谢婷婷听到张嫂给她说亲事,立马房也不回了,在一旁坐下,对李嫂说道:“什么样的啊,您说说。”脸上也是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害臊。
怀玉婆婆推了婷婷一把,对李嫂说道:“这孩子,现在都不害羞,哪像我们年轻的时候,有媒婆说亲早就躲房里去了。”婷婷就说道:“妈,这什么年代了,躲房里能嫁得出去,现在宅女都要参加相亲大会哩。”
“啥柴女?”老人听不懂,谢婷婷对天翻白眼,放弃对她老娘解释。怀玉抿着嘴笑。
李嫂却用大手拍拍大腿,附和说道:“对,婷婷说得没错,大嫂子,现在年代不同了。”婆婆也是乐和和的,椅子往李嫂那边挪了挪,挨近了身子还凑过去,热情说道:“李嫂,你说的是哪家呀,什么样的?家里情况怎么样?”李嫂就笑道:“给我姑的儿子说的,小伙子小时候到我家来过,说不定还和婷婷在一起玩过,李彬,知道吗?小伙子一表人材,一米八二,又上进又听话,也是大学生,现在在上海,博士!前两天到我家来一趟了,说是在这边出差来看看我,刚好看到婷婷下班回来,他一眼就相中了。托我来说说。他现在在上海的一家什么外企工作,听说工资快一万了!”
一家人都在听着李嫂说话,怀玉基本上也听清楚了。想着这小伙也还不错,又是博士又在上海,还一表人材,小姑子虽说长得很美,可也只是一个三流本科出来的,又是一个售楼小姐,广州市虽说不错,和大上海可不能比,不是说过吗,上海看哪里都是乡下,当然也包括广州市。
怀玉正想着这门亲事可能成了哩,却感觉气氛不对,一抬头,发现家人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不但是他婆婆,甚至谢婷婷都冷漠了许多,之前的热络劲一下子没了。大家看着李嫂,之前一盆火似的,现在火冷灯熄,瞅着她似千里之外。怀玉就奇怪了,想着小伙子这么好的条件,一家人怎么这样啊。
老人脸上的笑容就像牙管里挤出来的牙膏,稀释的,软塌塌的,没有形状。她拍了拍身上,把外衣的下摆捋了捋,眯着眼睛好似在拈身上的一根线头,一边拈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城里有房没?”
李嫂愣了一下,有点难堪地说道:“没有,不过小伙子年轻,以后肯定能在上海买得起房的。”
老太太就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什么。
之后就显得相当无味,一家人对李嫂纯粹是敷衍应付,明显得不上心。到了后面,老人干脆走到另一间房去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隔着房间回答李嫂的话。李嫂也看出来了,面子上挂不住,勉强聊了一会,就托说有事走了。
等到李嫂前脚出门,家里就一锅粥似的沸腾开了。谢婷婷哈哈大笑起来,婆婆从另一间房走出来说道:“李嫂这个人真有意思,做介绍也不看人,什么歪瓜裂枣乡下汉都拿来瞎说,李彬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他老家在我们浙江乡下,丽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这样的人也来我家说亲?!”
怀玉想着原来这么回事,可是人家现在不是在上海吗,果然,她公公拍了拍裤腿说道:“李嫂不是说了吗?以后在上海买房。看人家家境做什么,人家李彬还是博士毕业,在上海工作,以后肯定有出息的。”
谢婷婷这时候站了起来,准备回房了,对她爸说道:“爸,你现在是不知道,上海满大街博士,李彬我见过,是一表人材,性格也好,人也聪明,不过像他家那样的,他就算在上海工作,我敢百分之九十九肯定一辈子也是买不起房的,上海房价可比我们这高多了,没房的再好我也不要。现在没房以后买得起房的我也不要。没安全感!”
婷婷说完就准备走了,这时候,谢丽反对拿房子说事,她慢慢地对妹妹说道:“女人的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别人给的再安全也得看别人给到什么程度。日子总是两个人过的,需要两个人一起奋斗。如果房子都是男的一个人买的,我不信女的就有安全感。我认为男女努力一起买的房子更有安全感。社会是公平的30之前你使劲挑剔对方,等到40过后有没有想过你的婚姻会怎样?所以,人还是高尚点,不要成天钱啊房子的。找老公第一看人品。”
谢丽因为和张大伟和好了,心里又有了一个新的赚钱计划,共同努力一起买房的打算又在心头成形。所以说出这么一腔话来。
谢婷婷鼻子里冷哼一声,对姐说道:“你高尚?找个没房子的结婚,你就结婚十多年埋怨十多年啊。我不想过你那种生活,太可怜!”
张大伟听到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两只手在暗处攥成拳头,直觉谢婷婷相当可恶!
谢丽脸都白了,气得翻江倒海,因为老公就在旁边,谢婷婷这样不给面子,无异拿把刀在砍她,而且砍的还是她和老公两个人。她对妹妹厉声道:“婚姻是对等的,要求别人有房的时候想想你自己有什么?”
谢婷婷却轻笑一声,答非所问地说道“姐,你现在还能说有情饮水饱么?”一双大大的清水眼瞪向谢丽,谢丽愣了一下,慢慢说道:“有情不能饮水饱是没错,可是自己也要想想,别人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凭什么毫无条件的跟你分享?婚姻是个天平,两边的重量要基本对等。你有什么?现在又不是男主外女主内的时代,女人凭什么一定要求男人有房有车呢?房子确实是基础,但是我觉得感情如果和物质挂钩就变质了。”谢婷婷冷嘲道:“那你这样没和物质挂钩的我看怎么也变质了?”张大伟气得直接站起来,出门去了。出了门还仰天长叹,男人没本事,人人把你看做脚下的泥,想怎么践踏就怎么践踏。
谢婷婷也无所谓,她对张大伟早看不惯了。
“我们没变质,结婚这么多年还是很恩爱!”“哎哟,成天赌气,吵架,闹着要离婚还叫没变质?姐,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变质呀。”谢丽一张脸都黄了,好像被人掐了命门,看了老公出去了,许久才急白脸说道:“你姐夫是不上进,我婚姻不幸,并不代表你就是对的!”
怀玉看到她们两姐妹唇枪舌战呢,婆婆这时候出来当和事佬,说道:“你们两姐妹别吵了,婷婷说得没错,如果一个男人还没有能力安家,就不要拉个女的下水陪你穷!”
谢丽更加受气,护着李彬就是护着自己,她内心后悔她也不能让人知道,所以她继续对妹妹硬着声音说道:“现在没房又不代表一辈子没房,我看那小伙子不错,人家看上你是你的福份。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样挑三拣四的,女人家没几年好,一不小心就老了,等到你过了二十五,到时候就是菜市场晚上的白菜!别说李彬,可能不如他的人都不要你了。”
谢婷婷却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姐,现在白菜也不便宜,不是当年了。中国男多女少,我也还年轻貌美,现在不挑,以后像你这样更没得机会挑。再说了,你放心,我保证今年就找到了,而且要结婚!”
谢婷婷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全家人都跟着好奇激动了,婆婆站了起来,拉住小女儿的手,说道:“什么样的,快跟妈说说!”
谢婷婷就拿开她母亲的手,红着脸说道:“妈,急什么,等到条件成熟我自会带回来。”说完就轻盈地一转身回房去了,婆婆满意地点点头,微微笑着说道:“这孩子我放心,丽子——”
谢丽又怕老人说到自身,刚被谢婷婷赤口白牙的说了一通,就像滚烫的开水兜头淋下,她可再承受不了任何冷嘲热讽了,关心同情也不行,便也低了头,不待她老娘把话说完,一溜烟不声不响地回房去了。
老太太摇摇头,叹口气,对老伴说道:“大丫头当年傻啊,现在日子过成这样,无论如何,婷婷一定要找个有房的!”她老伴重重叹口气,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进自己房去了。
十一点多,谢平上完班回来,怀玉在被窝里把她给两家里寄了两千块钱的事说了,她对谢平说道:“一千块真是太少,我拿不出手。家里也不少这一千块,所以我寄了,谢平,你不会怪我吧。”
谢平虽然有点吃惊,可还是抱了抱她,大方道:“寄了就寄了吧,你弟反正也只生这么一个。”怀玉笑道:“是啊,我们那边生个男孩出来,就不急了,第一胎生了女儿才急呢,就要马上想着生第二胎。”谢平就笑,说道:“所以你嫁给我是有福啊,嫁给你们本地男人,第一胎生了女儿,你就要变成生产机器。”怀玉就窝在他的怀抱里笑。
你来我就挡
自从上次谢婷婷爆出自己有不错男友的真相后,一家人都笑眯眯的,期待着婷婷哪一天带男友回来。
大家一心盼望,没了争吵,家里氛围不错。
这一天晚上,怀玉吃过晚饭,在自己客厅里打扫卫生。自从上次无意听到婆婆背后的埋怨后,怀玉又拿起了客厅的扫帚拖把。谁都想过安宁平和的日子,婆媳交恶谁也不想啊。怀玉想着如果辛苦点,能给婆婆留个好印象,那还是辛苦点吧。
谢平现在不用上晚班了,所以在一旁陪双双小志玩,谢丽拿着遥控器看着电视。怀玉看着房间经过她的打扫一点一点变干净,心情也像这打扫过的房间一样,慢慢变得亮堂起来。她们家的地板颜色是那种葡公英黄,洁净又带着温暖,拖干净的地板看着特别可亲,她弟弟孩子要起名,起什么样的名字全权交给她。怀玉受到娘家人重视,最近心情也很不错。
心境变坏,源于大姐谢丽的一句话。
谢丽突然出声,理所当然的口吻“谢平,给我五百块钱。”谢平给了五百块钱,怀玉看在眼里,没有作声。
第二天,怀玉看到谢丽提了一个服装袋回来了,原来拿五百块钱买衣服去了。
第二次,要的是六百。
第三次,谢丽又开口向弟弟谢平要钱了。仍然是一个晚上,怀玉在客厅打扫卫生。谢丽这些天没有摆地摊,自然没了收入,她老公的工资要每个月十号才发,也只有一千块不到,所以最近她没有钱用了,出去打个车都没钱,别说添置新衣了。
怀玉疑是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她想着什么意思,大姐把她叶怀玉这个弟媳当空气一样的存在吗?跟她老公拿钱竟然如此理直气壮?而且一而再再而三?拿钱做点事也好,问题是去商场买衣服!她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可是没有作声,等着谢丽接下去的说法。
谢平也愣了一下,平时给小志交学杂费练习册费给零食钱,几块几十块的他也无所谓,之前谢丽要了五百六百他也没吭声,现在没过几天又要了,他便有些不乐意了。好半天才说道:“姐,你又要钱做什么?”谢丽便有点恼火,感觉弟弟就像变了样子,简直成了陌生人。她烦恼道:“要钱自然是有用,我现在天天在外面找工作,不要花钱啊,这钱我向你借的,我有钱就还给你。”
怀玉听得在心里冷笑一声,谢丽说是借,鬼才相信,她说话就像一阵风,就像影子,分量轻得没有任何可信的成分。
谢平没有做声。他是很节俭的老实男人,身上的钱除了有时候买包烟基本上不会变少。姐姐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几百几百的跟他拿钱,未免心里会有割肉般的疼痛。谢平是中国的小葛朗台,对自己对亲人都小气,怀玉除外。
怀玉瞅了谢平一眼,脸上没有表情,地也不拖了,手扶着拖把站了一会,然后就不做声地进了房间,她的意思相信谢平看懂了,她反对给他姐钱,谢平应该会明白她的意思。
怀玉突然进了房间,谢平自然看到了。那天刚好谢平身上也没钱了,平时以备急用,身上放个一千左右。其它钱都存工资卡里,然后凑了一个一万的整数,就老老实实交给老婆大人,小两口恩恩爱爱地挑个周末一起到银行去存定期。存定期的路上,怀玉还好,谢平的心情那是相当愉快,瞅着四下无人,都要抱着老婆亲两口的。为啥呀,他就这么三个爱好,第一个老婆,第二个烟,第三个就是存定期了,看着银行里的钱一点一点增多,那种充实和安定感,存过的人肯定懂的。
前面那一千左右被他姐拿光了,所以身上真没有钱,他说道:“姐,我今天身上没钱,要不我明天给你取吧。”谢丽听到她弟说明天去给她取,也就没说什么。看着怀玉突然地也不拖了,一张脸板得跟手机屏幕一样,一声不吭地进房了,她的心里也不痛快,想着这弟媳对她有意见哩。心里也嘀咕,你对我有意见我还对你有意见,嫁到我家来,家务活不干,一直贴娘家,成天吹枕头风,教坏我弟!你敢对我有意见试试?!
不过想着毕竟是借钱,弟弟给了钱也就算了。弟弟是她的亲弟弟,他们是血亲,她向他借钱怎么了。
谢平坐了一会,也进房了。刚进房,怀玉就抬起头来,对他说道:“你答应你姐了?”谢平点点头,说道:“我明天却取了给她,她没钱用。”怀玉就站起来,看了看外面,走过去把门关上了,对他说道:“谢平,我不同意你再给你姐钱。一次五百一次六百再加这次就是一千六了。”
怀玉现在也明白了,对于不要脸的亲戚,你忍气吞声息事宁人,对方只会得寸进尺,不如奋起反抗,说不定还能让他们识趣而退,她和谢平过回从前安宁幸福的生活。谢平也知道他姐有点过分,这钱说是借,其实是打水漂,没指望她真能还,他们家是无底洞。不过姐弟情深,小时候上小学都是一起共把小伞走的,谢平说道:“钱不多,我姐现在可能真没钱。”怀玉说道:“谢平,我不是无理取闹,平时小志要零食钱买作业本买笔,你给他钱我说过没有?他是孩子,是外甥,给孩子给也就给了。你姐没钱可以向她老公要,跟你要算什么回事?这事不能开这个头,事不过三,必须到此为止。钱是小事,但是开了这个头以后就无止尽了。”谢平没作声。
怀玉继续说道:“这两个月我一直在忍,我忍了已经够久了,你姐他们一家住我们的,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我也就不说了,这房子虽说你爸妈转给我们了,可是毕竟是老人的房子,女儿回来住我也可以接受。我现在也不催着他们走了,知道他们困难,我们家房子大,她是你亲姐,有能力照顾一下,但是谢平,我们不能给你姐钱。她和你姐夫有手有脚,为什么要跟你要钱,要了钱也不作正经用,拿了就去商场买衣服,我自己拿工资都没像她那么奢侈,是不是发展到后来,你姐夫没钱了也跟你要钱?我们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
谢平就只能说道:“我姐今天说了不是给,是借。”
怀玉就冷笑了两声,说道:“那行,叫你姐打借条。”谢平就点点头,同意了怀玉的话。
第二天晚上,谢丽在客厅又开腔了,怀玉当时也在场,谢丽说道:“昨天说好的。”谢平就拿出五百块钱来,谢丽欣喜地去接,钱在谢平手上停了停,谢丽抬起头来,谢平对她说道:“姐,你打个借条吧。”谢丽就愣了一下,伸出去接钱的手就像被蝎子蛰了,说道:“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谢平又说了一遍,“打个借条吧,前面两次就算我给你的,这次打个借条。”
谢丽就气得站了起来,大声道:“是不是你老婆叫你这么做的?你还是男人吗?我是你亲姐啊,我向你借点钱,你还要我打借条?!”她也不由分说,直接冲到怀玉面前,对她说道:“你一个外地的别给脸不要脸,我向我弟借点钱怎么了!”
怀玉也火了,抬起头来,冷声道:“姐你要借钱我也没说不借,打个借条也是应该的,是你说要借的,我们两个人工资也不高,又要养小孩——”
谢丽就气糊涂了,指着怀玉,说道:“要我打借条,那你给你娘家的钱,一次给两千,你要你弟打借条了吗?你弟是人,我就不是人?啊,就只许你贴你娘家,不许谢平关心一下我这个可怜的姐,你弟是喜事,我还是没工作要钱用呢。”怀玉没想到谢丽会拿这件事说事,她反唇相讥道:“你拿了谢平的钱做什么用了,你心里清楚,去商场买衣服去了吧,买的还少吗,拿了两次钱,前后才相隔几天,你平时住我们家,吃喝这么久,我也不说了,小志要钱我也没说过什么,前面几年,我们给小志的压岁钱每年都是八百。”
谢丽气得浑身直哆嗦,说道:“你们家?你要不要脸,这是我家!我爸妈,我弟我妹都在这里,你也有脸说你家,嫁过来什么也不没带,当时嫁给我弟不就是图我家的房子吗?不要脸,外地人,从哪来滚哪去!”
到了后来,谢丽大概是为了突显本地人优势,开始用南方方言破口大骂,杭州话加上广州话,什么市井语言都有,怀玉也不怒也不恼,对她说道:“你骂也没用,想要拿谢平的钱就打借条,事情就这么办,至于我是不是这个家的,由不得你这个嫁出去的人来说话!”
谢丽气得尖叫一声,冲上来要打架,谢平从后面扯住了他姐。谢丽用拳头打她弟。谢平用劲推开她,对她吼道:“你疯了是不是?疯了是不是?”谢丽一边还手,一边开始号啕大哭。
响动惊动了西边的公婆,中国的家庭都这样,一屋子人住着,如果又有老又有小的话,通常芝麻点大的事都能炸起来。平时双双自己玩着摔了,在那里哭,老人也是火急地围过来,一家人也跟着吵吵嚷嚷,所以其他事更不提了。
两老人跑过来看个究竟,婆婆一看到亲姐弟打成一团,从来从见过这样的阵仗,立马就慌了,手忙脚乱地跑上来拉架,谢丽抱着她老娘就开始大哭不止,她到了后来,先是气愤,后来却是真伤心,联想到自身了,鼻涕眼泪俱下,说着怀玉的种种坏话。
“妈,你当年糊涂呀,这房子为什么要转给他们,现在她拿房子说事了,说我住她的喝她的吃她的,妈,我是回娘家啊,妈,我在外面受苦受累,我没地方可去,我回娘家都被人嫌弃呀,妈!”
谢丽最后一声“妈”叫得凄惨无比,身子像脱皮的虫子,从她老娘的怀抱里使劲向上一挣,然后头向后一仰,涕泪纵横。老人眼睛红了。
怀玉一直没吭声,头却有点眩晕,站在地板上却好像在天花板上行走,胸口仿佛突然间压着巨石,有点喘不过气来。
家公也没说话,怀玉尽量平静着自己,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想着一家人不可能都是谢丽,总有明理的人,她却不知道,婆婆永远是疼女儿的,看到女儿这么伤心,婆婆对于怀玉未免态度改观,一边哄着女儿,一边对怀玉说道:“你姐可怜,你也不让着她一点?”
声音不大,却像耳刮子抽在怀玉脸上。
怀玉傻站在那里,她知道这次姑嫂正面开战,可能也是她婆媳关系从此交恶的开始。
这原本平和温馨的家,如今好像山雨欲来风满楼了。老太太带着哭得软成一瘫的谢丽回她那边去了。
谢平走了过来,把怀玉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怀玉倚在老公怀里,身子骨突然全软了,好像筋骨全被人一时间抽走了。
谢平抱着怀玉进了房。房门在他们后面关上。怀玉倚在老公的怀里,心生害怕,她想着她错了吗?当包子当了这么久,她今天才发作出面说话,她错了吗?如果嫁在老家,她都不会忍到今天,当你老实人好欺负,无所顾忌地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老虎不发威当是病猫。
可是为什么出面说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后,局面没有得到扭转,却反倒好像更加恶化了呢?
她只是想重归原先平和安宁的生活,可是为什么事情却越来越棘手,到后来,仿佛一切都不受她控制地坏下去了?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房间,壁灯还开着,荔子红的灯光照亮了一半房间,就像红色的纱缦一样,帅气的老公低着头担心地看着她,多么温馨美好的家呀,可是她怎么感觉这一切不会长久了?
怀玉慌乱了,一种即将失去的恐慌攫住了她的心,呆坐着无所事事更加害怕,她索性站起来,客厅的卫生打扫到一半,她做家务去了。
怀玉继续在客厅打扫卫生,她把垃圾扔出去的时候,经过公婆那边,仍然听到谢丽的哭声,还有密集如雷雨的控诉“妈,你也不管管,那女人寄给她娘家钱没数,她嫁到我家来赚得再多钱也是我们的,她给她弟一次就给两千,我向谢平借个五百块,她就要我打借条,谢平也是孬种,娶了媳妇就变了,以前他对我多好,多听话!他今天为了护那个女人都打我了,他居然打我!我没有这样的弟!”
“好了,不要哭了,这钱我给你,五百块,拿着。”
是婆婆的声音。老人给了谢丽五百块,谢平不用给了,怀玉表面上好似胜了。可是一颗心为什么更加不安了呢?
怀玉的脸上浮起哭笑不得的表情,这大姑是什么人啊,住在这这么久,俨然她是一家之主,不但做尽了佛爷,还要挑拨关系,上次说她做爱声音大,这次又说她拿钱贴补娘家。
怀玉一宿没睡。她知道她今天赢了,却可能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从此卷入风波中去了。
老头老太太也没睡。两老人相伴到老,现在虽然仍在同一个房间住,却是两张床,分床睡的。年少夫妻老来伴,感情还不错。
一间小小的房,小瓦的黄色的灯,房间里一片幽暗,火柴盒似的推挤着箱柜还有老式电器。一张床放在南边,一张放在西边,都是小床,不过老人睡够了。老太太自己掏私房钱给了大女儿五百块钱,谢丽拿了钱收了泪回房去了。事情算是平息了,可是老人心上却似长了一个硬块,而且再也无法平复下去。
今天的事对老太太刺激很大,她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对老伴说道:“老头子,今天的事——我在想,当年我们把房子转给儿子,是不是做错了,女儿按理说也有份,手心手背都是肉,今天看到丽子这样——”
老头负气躺下了,一边往身上拉扯被子一边说道:“怀玉大学生,我们家那情况,不给房子她真会嫁给谢平?再说了,当时大家一起商量了,两丫头也没意见,你现在放这种马后炮做什么?”
老太太低下头去,却又心事重重地叹口气。怀玉家公想起什么,提点老伴道:“这事以后不要提,更不要在怀玉面前提起。”
第二天晚上,怀玉下班回家,婆婆在包饺子,婆婆以前不会包饺子,偶尔谢平要吃了,她就在外面超市买,后来怀玉嫁过来,告诉她手工饺子好吃,她老家经常自己包了吃。老太太就向怀玉学习,学会之后,只要谢平或者怀玉说想吃饺子了,老人总会包给他们吃。
怀玉看到婆婆在包饺子,眼前自觉地浮现出从前的婆婆。从前家婆待她多好呀,担心她到南方生活不习惯,隔个两三天,就笑眯眯地主动问怀玉:“玉啊,想吃馒头不,还是饺子,妈给你做!”
往事重现,旧景重温,怀玉一颗心突感温暖,看到婆婆一个人在那里忙活着,便洗了手过去帮忙。
怀玉说:“妈,我来吧。”婆婆笑了笑,把擀面杖让给了怀玉。怀玉比婆婆会擀面皮,所以拿了擀面杖过来就麻利地忙活开了,擀面杖在她手下滚得飞快,圆溜溜的小面片一张一张飞旋着从她手下有条不斋地出来。怀玉想着婆婆可能不会听信大姑的话,应该会相信她这个儿媳子,毕竟她和老人相处三四年了,大姑回来长住才两三个月。你看,她今天都给她包饺子了。
然而,婆婆看她一眼,却突然说道:“玉啊,你嫁过来后,就是我们谢家的人,这房子啊,这钱啊,全是你的。明白吗?”
怀玉就笑了笑,没做声。婆婆是精明的,算盘打得精刮,她不会因为昨天大女儿的事情就立马翻脸向怀玉要房子,但是对于谢丽的种种控诉却无法不放在心上,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鸿门宴,老人继续说道:“你和谢平结婚的时候,妈说过把你当亲闺女待,这些年我们也过得不错,是不是。你娘家现在就只是你娘家,就像我女儿回来了,她也知道她是客,昨天还埋怨我把房子给你们了,害得她现在回家住着不自在——”
怀玉心里一阵揪紧,手上擀面皮的动作放缓。知道婆婆对她有意见了,她想了想,脸上呈现笑容,主动解释了,“妈,我一年难得回一次娘家,早把这当自己家了,我和谢平感情很好,妈,你待我也好,我都知道。平时双双你多疼她,没有你,我们年轻人也不会这么轻松,妈,我上次给家里寄钱,是我弟生孩子,我们那边的规矩是做亲姐姐的,弟弟生孩子肯定要给一个红包的。”
婆婆哦了一声,眼皮也没抬,对于怀玉,她的印象的确是慢慢变了。先前,女儿说她那么多,她也没说什么,年轻夫妻,房间里的事,当婆婆的难道还管着,谁没有一个年轻的时候?她也不是不通情理的老人。可是后来,丽子告诉她怀玉居然不给她用洗面奶,不借衣服给她穿,一支洗面奶才多少钱,一件衣服借穿一下又怎么了?真的很值钱,给丽子用一下又怎么了,她是大姐,那么小气!老太太就是那时候开始对怀玉不满的。再后来,怀玉人变懒了,也不搞卫生了,老太太就更加不满了,昨天晚上就更是受气,听着女儿向她哭诉的话,老人一颗心有如刀割,她甚至想着怀玉真的对丽子说了那么狠那么绝情的话吗,怀玉真的一直在贴娘家吗?所以她今天买了面粉肉馅,回来包饺子吃。
老太太这样做,自然是有打算的。一方面是向儿媳示好:我做婆婆的不是恶婆婆,你看,我并没有因为女儿的一些话就对你有成见,你昨天这样对我大女儿说话,我今天依然给你包饺子!另外一方面,老太太想先礼后兵,先实施和风细雨的怀柔政策,趁着怀玉欢喜感动的时候,查明一下她到底这些年贴了娘家多少钱?
老人慢腾腾道:“你们那还有这种说法啊,哪能这样呢,这闺女出嫁了就是婆家人了,这娘家哪能好意思向闺女要钱呢?那之前你弟结婚是不是也是你出钱的啊?”
怀玉心里跳了一下,低下头去,事实上是的。她弟弟结婚,她出了两万多,她接了一个剧本,作为排名最末的编剧,累死累活半年赚下来的外快。还记得当时,她告诉谢平打算把这笔意外收入送给弟弟做为他结婚的厚礼时,谢平愣了一下,直说太多了,怀玉居然笑着回道:“我自己赚的钱,我还不能作主?!”谢平当时没吭声,脸色却好像不好看。
怀玉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谢平其实对她真的是太纵容了。
后来她把两万块汇给她弟了,谢平也一直没告诉他爸妈。
“怀玉,在想什么?你弟结婚是不是你也出钱了?”
怀玉才激凌一下回过神,撒谎道:“妈,没有。”
老人狐疑地瞅了一眼她,然后一张脸就像石头一样硬。怀玉就知道惨了,婆婆对她有意见了。她想着傻啊,就不应该解释的,老人在这个南方活了大半辈子,南方就是她的世界,这里的风俗人情就是她的准绳,走遍全中国,她也要拿这根准绳来量的。她应该一开始就否认给娘家钱了,这样亲口一说,等于是承认给娘家钱了,婆婆会怎么看她?
怀玉一颗心开始忐忑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