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9612900000009

第9章

菲利普为报答格里菲思对他的信任,把自己错综复杂的风流韵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星期天早晨用过早饭后,他们穿着晨衣坐在壁炉旁抽烟,这时他又谈起了前天跟诺拉争吵的经过。格里菲思对他轻而易举地摆脱困境表示庆贺。

“勾上一个女人是世界上最简单不过的事,”他精辟地说道,“可是要甩掉就麻烦了。”

菲利普想到自己了结这件事的手腕,不由得沾沾自喜。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心安理得。想到米尔德里德在塔尔士山玩得很痛快,他为她的幸福而感到心满意足。尽管她的快乐是用他的失望换来的,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嫉妒她,在他看来这是一种自我牺牲的高尚行为,他内心感到由衷的喜悦。

然而星期一早晨他在桌子上看到诺拉的一封来信。她写道:

最亲爱的:

星期六我对你发脾气,真对不起。原谅我,像往常一样下午来用茶吧。我爱你。

你的诺拉

他心情沮丧,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把信拿去给格里菲思看。

“你最好别回信。”他说。

“唉,那怎么成。”菲利普嚷道,“想到她在那里等呀等的,我会很难过的。你不知道盼望邮递员的敲门声是什么滋味,我可深有体会。不忍心让别人也受那种折磨。”

“老兄,没有哪一方受点苦,你就别想断绝这种关系。你要咬紧牙关。要知道,这种痛苦只是一时的。”

菲利普觉得诺拉不应该忍受由他加之的痛苦。格里菲思哪里会晓得她痛苦的程度呢?记得米尔德里德对他说她打算结婚的时候,那时他多么痛苦啊。他不想让任何人来体验他那时所饱尝的痛苦。

“假如你那么不愿意叫她痛苦,那就去找她好了。”格里菲思说。

“我不能这么做。”

他站起身来,在房子里局促不安地踱来踱去。他恨诺拉,因为她不肯就此罢休。她该明白,他对她已经没有感情了。人们都说女人对这类事是很敏感的。

“你也许能帮我的忙。”他对格里菲思说。

“老兄,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总可以摆脱的,懂吗?何况她也许并不像你所想象的对你那么多情。人们往往过高估计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

他顿了一下,饶有兴味地望了望菲利普。

“听我说,你唯一的办法是写信告诉她此事已经了结。话要说得干脆,以免发生误解。这样做是会伤她的心的,但你做得狠心点,比半心半意地搪塞倒会使她少受点罪。”

菲利普坐下来,写了下面这封信:

亲爱的诺拉:

使你不愉快,我很抱歉,可是我想我们最好还是维持星期六那种样子吧。既然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我看就不必再拖下去了。你叫我走,我就走了,我也不想再回去,再见。

菲利普·凯里

他把信拿给格里菲思看,征求他对信的看法。格里菲思看完信后,眨巴着眼望着菲利普,不愿说心里话。

“我看这封信定能达到目的。”他说。

菲利普出去把信寄了。他整个上午都感到很不自在,反复地揣测着诺拉接到这封信后的感受。他为她可能掉泪的念头苦恼,但同时又觉得松了一口气。想象中的悲伤总要比亲眼见到的悲伤容易忍受。他现在可以自由自在地专心地去爱米尔德里德了。一想起医院的工作一结束,当天下午就可以去看她,他心里就异常激动。

像往常一样,他要回自己房间梳理一下,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了:

“我可以进去吗?我已经等你半个钟头了。”

原来是诺拉。他觉得自己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她说话的声调很轻松,没有丝毫的怨恨,也听不出他们已经闹翻了。他觉得自己很尴尬,心里很害怕,但还是强装着笑脸说:“可以,进来吧。”

他打开门,她先走进他的会客室。他心里很紧张。为了使自己镇定下来,他给她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诺拉望着他,双目炯炯发亮。

“为什么给我写那么一封可怕的信?你这淘气鬼。我要是拿它当真的话,真会叫我悲痛万分的。”

“这封信是当真的。”他郑重其事地回答。

“别这么傻里傻气的。那天我发脾气,已写信赔不是了。你还不满意,所以我特地到这里来再向你请罪,你毕竟可以自己做主,我无权向你提出任何要求。我不会强求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双手,感情冲动地向他走过来。

“我们和好吧,菲利普。假如我得罪了你,我很抱歉。”

他只好让她拉着他的手,但是他不敢正视她。

“恐怕太迟了。”他说。

她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的地板上,紧紧抱住他的双腿。

“菲利普,别傻了。我的性子也太急了,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可是为了这个而生气也太蠢了。弄得我俩都不愉快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们的友谊一直很令人愉快。”她的手指缓慢地抚弄着他的手,“我爱你,菲利普。”

他挣脱了她,站了起来,走到房间的另一头。

“实在对不起,我无能为力,这件事到此为止。”

“你意思是说你再也不爱我了?”

“恐怕是这样的。”

“你只是在找机会甩掉我,而你就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不回答。她两眼直勾勾地盯了他一会儿,这一会儿似乎令人难以忍受。她仍然坐在原地不动,身子靠着扶椅,开始默默地哭泣,丝毫不想捂着脸,任凭大滴大滴的泪水从脸上滚落下来。她没有抽泣,看她这副样子真叫人痛苦。菲利普把头掉过去。

“我伤了你的心,很对不起。要是我不爱你,这也不是我的过错。”

她不吭声,木然地坐在那儿,似乎痛苦已极,泪水从脸上淌下来。假如她把他痛骂一顿,他心里也许要好受点。他原以为诺拉忍不住要大发脾气,他也做了这种思想准备。他在思想深处觉得,当真大吵一场,双方互相臭骂一顿,就多少能为他的行为做些辩解了。时间在流逝,终于他被她那默默的哭泣吓坏了。他走进寝室倒了一杯水,朝她俯下身去。

“你不喝点水吗?这样心里会好受点。”

她无精打采地将嘴唇凑到杯沿,喝了两三口,然后,精疲力竭地低声向他要一条手帕,揩干了眼泪。

“当然,我知道,你爱我从来不曾像我爱你那么深。”她呻吟道。

“恐怕事情往往就是那样,”他说,“总是有人去爱别人,而有人被人爱。”

他想起了米尔德里德,心里掠过一阵剧痛。诺拉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一直是如此悲惨不幸,我的生活又是如此可恨。”她终于说道。

这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自言自语。菲利普以前从来没有听她抱怨过她跟她丈夫所过的生活,或者埋怨她的贫穷。他过去一向钦佩她敢于无畏地正视人间的精神。

“后来,你走进了我的生活,待我又很好。我赏识你,因为你很聪明,而且找到一个自己能信赖的人是多么难得啊!我爱你,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种爱情会终结,而且根本不是我的过错。”

她的眼泪又涌出来了,但现在她稍微能够控制自己了。她用菲利普给她的手帕掩住脸,竭力控制自己。

“再给我一点水。”她说。

她擦了擦眼泪。

“很遗憾,竟闹出这样的笑话,我实在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请你原谅,诺拉。你要明白,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是很感激的。”

他不知道她对他是怎么看的。

“唉,反正都一样,”她叹了一口气说,“倘若你想让男人待你好,你就得待他们狠;要是你待他们好,他们就叫你受罪。”

她从地上站起来,说她得走了。她目不转睛地盯住菲利普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叹息道:

“太不可思议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菲利普突然拿定了主意。

“最好对你实话说了吧,我不愿意让你把我看得太坏了。我要你明白,我也是无能为力的。米尔德里德又回来了。”

她涨红了脸。

“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我当然应该知道。”

“我不敢告诉你。”

她照了照镜子,戴好帽子。

“替我叫一辆马车好吗?”她说,“我怕走不动了。”

他走到门口,拦了一辆过路的小马车。当她随着他到街上时,他发现她脸色非常苍白,不禁愕然。她的步履沉重、迟缓,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的气色太差了,因此他不忍心让她独自一人回去。

“要是你不在意的话,我送你回去。”

她没有回答,他上了马车。他们默默地驶过了桥。穿过一些破破烂烂的街道,孩子们正在马路上嬉戏打闹。到了她寓所的门口时,她没有马上下车。好像她没有足够的力气来挪动两腿似的。

“希望你原谅我,诺拉。”他说。

她将目光转向他。他发觉,她眼睛里又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然而她还是竭力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可怜的人!你太为我担心了,用不着为我担心,我不怪你,我会想开的。”

她轻快地抚摩着他的脸,表示对他不怀怨恨之心。这个动作也仅是暗示罢了。然后,她跳下马车,走进屋里去了。

菲利普付了马车钱,朝米尔德里德的寓所走去。他的心情格外沉重,真想责备自己。但这又何苦呢?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路过一家水果店时,他想起米尔德里德喜欢吃葡萄。他实在太感激自己了,竟然能通过回忆记起她的每一种嗜好来对她表示爱情。

同类推荐
  • 画梦录

    画梦录

    父亲死那天是腊月十八,麦地村的天气特别冷。雪下了好几天了,白天下雪,夜里结冰,雪就被冻得紧紧的,脚踩上去,心就恍惚着。父亲躺在墓里,全身冰凉。他以这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跪在墓前,双手抚摸着他的尸体。雪光映入墓里,我看见父亲的脸。他双目紧闭,神态安详,像个孩子在安然入眠。是的,父亲是睡着了,他正在做梦。我站起来,高喊了一声“爸爸”。我想喊醒他,但我知道他已死去,父亲已经死去。我的声音在雪面上滑行,惊飞了冰凌树上星星点点的雪花。我看着父亲。我的脸上没有眼泪,心里没有悲伤。
  • 渡河

    渡河

    溽热像一贴膏药,紧贴着小县城。和往年不同,湖面吹来的风,又潮又粘,散发着枯枝败叶初腐的气味。傍晚的街上,行人多了起来,背心、蒲扇、薄衫、短裙在暮色里流动。经一天炙烤的路灯们,无精打采低垂着头,睁着半迷糊的眼。灯影下的罗显辉,西装笔挺,打着领带,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他在树影里张望了好一会,吐掉烟蒂,大步穿过马路,走进了这家新开张不久的咖啡馆。还没进门,罗显辉就冲着柜台喊,小姐,来一碗加啡。服务员听他直呼自己小姐,有些不悦,说,是咖啡,不是加啡。罗显辉说,管你哪样啡,来一碗。服务员说,我们这里咖啡用杯子装,不用碗。
  • 孕期

    孕期

    据说每一名孕妇身边都有一名随时准备采野花的孩子他爹,据说每一名孩子他爹都会随孕妇一起进入孕期的情绪震荡高发期,据说每一个人的十月怀胎其实是一个家庭的孕期……
  • 鬼舞者

    鬼舞者

    私人医院窗外正下着暴雨,医生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晚上加班了,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合过眼。可即便如此,夏洛特的情况还是越来越糟糕。他想她之所以能奇迹般的支持到现在,是因着对重返舞台的、无比强烈的渴望,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能坚持下去。多日来的超负荷工作使医生头痛欲裂,他躺进靠椅里点上了一支烟,没抽几口,门铃就响了。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当他打开诊所的门时,门外站着的,竟是他的妻子。
  • 银狐

    银狐

    内蒙古科尔沁的茫茫草原和沙地上,古代辽国王族的地下寝宫里,栖息着以银狐为首领的狐族群。作为荒漠精灵和图腾象征,银狐的美丽和魅力、神奇和灵性、痛苦和欢欣,融入草原的博大和神秘、原始萨满教的慈悲和神圣、历史的丰富和深厚,映衬人类寻找迷失的自我和精神家园的挣扎和希望,氤氲着作家呼唤、寻找大自然守护神的悲天悯人的情怀……一幕幕富于奇幻色彩的画面,一个个呼之欲出的形象,成就了人与狐族相濡与沫的瑰丽雄浑、粗犷纯朴的旷世传奇,堪称草原文化的震撼之作。
热门推荐
  • 章安杂说

    章安杂说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马家寨

    马家寨

    渭北高原马家寨马冯两族素有积怨。马家后生马天寿垂涎冯家大户冯仁乾的小妾,莽撞冒犯引来杀身大祸,幸得永寿常医师金大先生拼力相救。天寿逼上北莽山落草成寇,意气风发与冯家对峙,掳小妾,砸店铺,抢钱粮。冯家串通地方驻军借剿匪之名血洗马家寨,五百余乡民以血肉身躯勇护家园。
  • 天皇归来

    天皇归来

    父王的离弃,神族的无情,他从一个宫门弃子繁衍至天玄大陆的巅峰!
  • 你是蜂蜜味的甜

    你是蜂蜜味的甜

    仙薇是艾圣学院一个很普通的学生,因为陪好友试镜,意外撞上了恶魔南羽枫。南羽枫是学校的校草级人物,也是红透半边天的偶像明星,更是很多女人的仰慕者。“仙薇,当我女朋友吧。”他一句话让仙薇成为全校女生公敌,还惹来了其他三位校草纷纷告白?当呆萌小甜心遇到腹黑大灰狼,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 太白金星升职记

    太白金星升职记

    咳,你知道,作为一个堂堂n尺帅气男儿郎,尤其还是天庭美男前十的一个高级神仙,下凡找个妖,还变成了女生是什么梗?!变成女生还不算,我就想问问,把我的法力封了又要做什么?!跟你有仇吗?这些都可以带过,莫名其妙给我来个未婚夫又是要做啥子?来啊,过来啊,单挑啊!团子:主人,悠着点儿太白金星:呵呵,你再说信不信我把你煮成丹众仙:……[爆笑神仙下凡记,颠覆你的世界观]
  • 龙的九珠

    龙的九珠

    非常好看的一本书,真的很好看,很好看,很好看
  • 爸爸妈妈最难回答的问题

    爸爸妈妈最难回答的问题

    好奇是成长的原动力。在科学史上,许多重大的发明发现都与科学家小时候好奇心强密切相关。 愿意思考、喜欢探索是孩子的一种天性。每个健康的孩子都会这么做的。对许多家长来说,孩子的问题是许多欢乐和烦恼的源头。那么,如何面对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孩子?善意的谎言或者是支支吾吾的解释?其实都不必要。本书作者辑纳了孩子最常提出的一百多个问题,根据孩子的年龄和生长发育特点有针对性地进行了回答,并请专家进行了分析和点评,无疑是一本父母必备的“问题宝典”。
  • 做最好的秘书

    做最好的秘书

    如今的秘书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仅仅负责端茶倒水、抄抄写写的小人物,而是被赋予了更多的职能:他们是领导的左膀右臂、上下级沟通的桥梁纽带、公司和领导的门面与形象……身为秘书,如何快速适应这种角色的转换?如何出色地完成上级领导下达的任务?如何在繁忙的工作中游刃有余?——这就是本书要探讨的问题。
  • 红色到底是什么颜色(中国好小说)

    红色到底是什么颜色(中国好小说)

    讲述了盲人马小志从失明到复明期间的故事。姗姗是马小志养的一条蛇,马小志的阿嬷和村里的人都避之不及,阿嬷为了让马小志能独自生存,请来刚毕业的心理咨询师陈小爽来充当马小志的相亲对象,来疏导马小志。马小志逐渐对陈小爽产生了信任,也学会了按摩的手艺,眼睛也有了治好的希望,但村人对姗姗的恶意又使得故事的发展逐渐走向悲剧。
  • 西方哲学史(古代哲学)

    西方哲学史(古代哲学)

    由伯兰特·罗素著的《西方哲学史(古代哲学)》是在哲学与社会生活的相互作用和密切联系中讲述西方哲学发展的历史,而不是单纯地讲西方哲学自身的发展,不是讲纯哲学概念或哲学问题的发展。在此书中,总是试图把每一个哲学家看作是时代的产物,又考察他们对时代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