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警察拧着眉看了一眼保罗,又相互看了看,随即收起照片,说:“谢谢你的合作。”
关上门,保罗透过猫眼,想看警察的动向,他们似乎朝着克里斯蒂娜家而去,而敲了半天门,没有回应,见屋里又没有灯光,便离开了。
“你在干什么?”看到保罗趴在门上,透着猫眼不断看着外面,妻子奇怪道,“刚才是什么人?”
“喔,是两个警察。”
“警察?他们来干什么?”
“似乎在调查一起失踪案。”
“失踪案?我这里正好有一件。”说着妻子走向门。
保罗拧着眉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忘了?我们家的割草机失踪了两个月了。”说着妻子推开门,朝两名便衣招手道,“嘿,你们两个人是警察吧,我要报案。”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昏昏沉沉的艾伦睁开双目,心想这么晚了会是谁?
接着只听到克里斯蒂娜下楼的脚步声。
“砰、砰、砰”,拍门的声音再次传来。
艾伦盘算着要不要叫喊出来,引起敲门人的注意。
可艾伦不能确定敲门的是不是克里斯蒂娜的同伙,并不敢大叫。
不一会儿,敲门声停止了,克里斯蒂娜似乎没有开门,艾伦赶紧爬下床,从侧面的窗户向外看去,只见两名身着西服的人在街边徘徊着。
“他们不是克里斯蒂娜的同伙,那种装扮,难道是便衣警察?”想到这里,艾伦不禁喜出望外,用力敲响窗户上的木板!
“啪、啪、啪”,接着更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救命!”但声音根本传不远,更淹没在了拍打声之中。
很快,两名便衣听到声响,左右巡视,想要确定声源的方向。
可突然之间,两人似乎被什么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停止左顾右盼,都朝街的对面看去。
艾伦继续拍打,想将两人的注意力再引回来,可两名便衣依旧走远,消失在视线之中。
“见鬼!不要走!救命!”艾伦不住地拍打,但已经看不到两名便衣了。
艾伦靠坐在墙边,大口地喘着粗气,自己连求救的体力都没有,到底要如何逃出这里呢?艾伦不禁越发的不确定,抱着头,悔恨不已。
而紧接着,艾伦房间的门锁被打开。
克里斯蒂娜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坐在地上的艾伦。
房间很阴暗,艾伦看不到克里斯蒂娜的表情,但明白一定很不好看。
克里斯蒂娜率先开口道:“我怎么都忘了呢?你是艾伦,你是那个聪明绝顶、彬彬有礼、温柔但又狡猾、自私的艾伦少爷。”
艾伦笑了:“你准备怎么做?再次将我锁在床头?”
“是啊,为了你我的安全着想,我正准备这么做。”
“我们如果想脱离目前的困境,就必须做出改变,我们应该报警,让警察介入这件事。”
“你以为我疯了吗?就算警察不认定是我杀了地下室那两个人,只要你说是我囚禁你,我就难逃罪责。”
“我不会这么说的。”
克里斯蒂娜也笑了:“你认为我们之间有信赖可言吗?”
“当然没有,不过我们可以建立。”
“建立?不,你一次次地背叛我,我已经受够了。”
“所以呢?别忘了,折磨我只会给你带来更大的痛苦。”
“不要逼我。”
“我尽量。”
随即克里斯蒂娜没有再搭话,走了出去,将门再一次反锁。
艾伦瘫坐在地上,庆幸自己又渡过了一道难关,克里斯蒂娜没有将自己锁在床头,可也失去了一次可能获救的机会。
艾伦叹了口气,只见一缕光线顺着窗户缝照亮房间的一角,艾伦想看看外面,想让自己打起精神,不要气馁,便立起身子趴在窗边,顺着光亮看去,光秃秃的草坪对面那家人亮着灯,艾伦隐约看到了之前给自己送碎报纸的那个孩子汤姆。
对了,还有他!
艾伦想到了什么,回过身,将床下的筐拉了出来。
虽然之前克里斯蒂娜将牛奶倒进了筐里,可碎报纸干了之后,还勉强能看清上面的字。
借着微弱的光亮,艾伦努力找寻自己需要的字母,并将其撕成单独的一个个小碎片。
终于凑齐了自己想要的,艾伦用口水,将许多张小碎片粘在了一张更大些的碎片上面,接着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上身睡衣的兜里,随即收拾好筐,爬上床,等待天明,等待汤姆履行之前的约定,给自己送来食物。
他一定会来的,艾伦心中不住地这样默念着。
走上楼梯,推门进屋。
身心俱疲的克里斯蒂娜刚想给自己倒杯水,可突然间,在黑暗的房间内,借着外面的光亮,只看到一个人影坐在窗边。
克里斯蒂娜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尖叫出来,受惊的她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杯子也掉了下去,还好,杯子先砸中她的脚,没有被摔碎。
黑影站起身,拨开窗帘,一道光掠过黑影的脸庞,只见他戴着一顶礼帽,脸成灰色,全是烧伤,他正是之前从墨西哥将克里斯蒂娜抓回来的那个人。
“骷髅脸……你来干什么?”克里斯蒂娜问道,“我已经按你说的,把你的事情透露给艾伦了,看起来他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
骷髅脸看着窗外说:“你表现的不错。”
“可就算告诉他真相又有什么用?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你在小看艾伦吗?”
克里斯蒂娜似乎听出了什么,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小瞧艾伦可并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
“你把我困在这里,还让我保持理智?”
骷髅脸反问道:“为什么不呢?开动你的脑筋想一想吧,一个人在看到自己是那副模样后,只需要一小段时间就恢复了理智,甚至开始盘算着如何从这里逃出去,这人的内心到底该有多强大,普通人这时不应该自暴自弃吗?用痛苦来折磨自己,不愿接受现实。”
“可他又能做什么?四肢无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能做什么?你该问的是他做了什么。”
“你是指刚才他拍窗户呼救吗?”
“不,当然不是,他自己并没有做太多有用的事,他是利用你做了一些事。”
“利用我?怎么可能?”
“你下去一层的时候,不觉得空气中的味道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吗?”
克里斯蒂娜皱着眉头,盯着面前的黑影:“好像是的,但这间破房子有味道很正常。”
“想想,你今天根据他的话还做了什么?”
“我封住了通往地下室的门。”
“你觉得那股不同的味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克里斯蒂娜想了想,回答道:“好像是在楼梯附近。”
“楼梯附近有什么?”
“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克里斯蒂娜这才明白过来,“是那两具尸体……”
“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是艾伦故意将那两个麻袋切开,让味道散发出来?可他让我把地下室的入口封上。”
骷髅脸解释道:“一个散发着尸臭,还那么明显的被木板封上的地下室,如果有人进来这座洋房,会不怀疑吗?”
克里斯蒂娜哑口无言。
骷髅脸继续道:“不要忘了,艾伦和我曾经是共犯。”
“魔鬼,你和艾伦都是魔鬼,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派你们两个来折磨我,囚禁我?”克里斯蒂娜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窒息,大口地喘着粗气。
骷髅脸走上前,拉了一把看似有些踉跄的克里斯蒂娜,笑着说:“可怜的姑娘,谁让你曾经爱过艾伦,或许,艾伦也有那么一点爱过你?”
黎明破晓,晨光乍现。
两名便衣警探整夜未眠,正疲惫地坐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馆里,一边打哈欠一边喝着又浓又苦的咖啡。
其中一个便衣闭着眼喝着咖啡说:“居然让我们去找一个失踪了四年的人,是我们疯了,还是局长疯了?”
另一个回答道:“葛林若家在特默内斯很有势力的,他们突然要求再开这件案子,上面不敢不答应。”
“四年了,如果坐火箭,大概都跑火星上去了吧。”
“哼哼,那可不要,万一上面真让我们去火星上找呢?”
“不过就派我们两个人来调查,是不是有点单薄?”
“不单薄了,据我所知,几乎每个州每个县都动用了一组探员来调查这个案子,我们只是刚好被派到这附近。”
“可这一带有很多移民后裔,想从他们嘴里套出实话的概率不高,就算有看到,他们也会当作没有,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便衣警探一口将咖啡喝光了说:“哼,将这差事对付过去了就可以了,找不到人,上头也不会怪罪的,赶紧回旅馆洗澡睡觉吧。”
“好吧,希望这些咖啡因能让我们撑到回旅馆。”
荒凉的院子里。
地上依旧散落着没有收起的玩具。
艾伦趴在窗边,注视着窗外,期盼着汤姆可以来给自己送面包。
光秃秃的草坪上如果有脚步声并不难分辨,可心急的艾伦想在第一时间确认。
不久,汤姆那家走出来一位东方面孔的女士,带着汤姆开车离去了。
看样子是去上学。
又是令人失落的清晨。
艾伦不甘心,继续张望着外面,可没有听到克里斯蒂娜出门的声音,艾伦不敢拍击窗户,向偶尔路过的行人呼救。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明知孩子不会那么快回来,可艾伦依旧热切地期盼着。
希望可以支撑一个人,也可以杀死一个人。
艾伦明白,自己需要这份希望,否则就会生不如死。
就这样,除了中途一次克里斯蒂娜给艾伦送来一点点熬煮青豆外,艾伦不间断地盯着窗外,终于等到了日落。
汽车缓缓驶入车库,母亲带着汤姆走下车,迅速进了家门,汤姆没有朝艾伦这边望一眼。而艾伦也更不敢发出响声,怕汤姆的母亲察觉,让汤姆远离自己眼前这片草坪。
紧张的艾伦咬住自己的手指,心中的恐惧逐渐膨胀。
突然间,汤姆跑出来了,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
是来给自己送食物了?
艾伦不禁立起身子,恨不得想将脑袋从缝隙里探出去,激动得手足无措。
对了,那张纸!
艾伦赶紧从兜里掏出之前准备好的纸条。
等汤姆来到跟前。
“你来了,你来了。”艾伦喘着粗气,好像自己才是跑着过来的那个人。
“这是……面包。”汤姆依旧用着蹩脚的通用语。
艾伦笑了,激动道:“是的,面包。”
接过面包,艾伦将纸条塞了出去,说:“这是给你母亲的,一定要给她看!”
“我的母亲?”听到母亲这个词,汤姆没有接过纸条,摇着头说,“不,不,母亲?不?”
艾伦皱着眉头不太明白汤姆的意思,重复道:“这是给你母亲的。”
“母亲?她不许,她不许。”
艾伦这才明白,汤姆或许是怕母亲不让他跟自己接触,赶紧道:“不,不,不,我现在遇到了困境,我陷入了大麻烦,你想帮我吗?”
孩子皱着眉头,试着将自己知道的单词组合起来理解,不住地说:“困境?麻烦,帮你?”
“是的,帮我。”
孩子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用力地点点头。
“给你母亲。”艾伦试着用最简单的词语来表达,“就能,帮我。”
孩子似乎明白了事情的重要,又一次点点头。
“去吧,帮我。”艾伦的声音带着激动与颤抖,“去吧。”
听了艾伦的话,孩子后退了几步,拿着纸条,接着转身便朝自己家跑了过去。
艾伦靠坐在墙边,拿着面包的手有些颤抖,用另一只手用力按住,接着将面包撕碎一块块送进嘴里,嘴角不禁露出了笑意,而艾伦自己却不知道,满脸缠着绷带的自己笑时的样子已经变得多么恐怖。
快速跑回家。
汤姆进了屋,母亲正在准备晚餐。
“今天怎么这么乖?这么快就回来了?”母亲将一盘子食物摆上桌,用家乡话问道。
汤姆坐在椅子上,表情显得很郑重,想要表现得乖些。
母亲也坐了下来,看着汤姆一脸正经,奇怪地问道:“想要新玩具?”
汤姆沉默地摇了摇头。
“想要新书包?”
汤姆又摇了摇头。
母亲露出了一道微笑:“到底想要什么?”
汤姆犹豫再三,将纸条递给了母亲。
母亲撑开纸条,正面上贴了看似用报纸碎片拼出的字,“救我……”而翻到背面则写着,“报警。”
母亲怀疑地看着汤姆,问道:“这是什么?”
汤姆支支吾吾似乎一时难以解释给母亲听。
“这是你自己做的?学校受欺负了?”
“不是,是一个人交给我的。”
“谁?”
“就是草坪对面那家人。”
“你是说总是把窗户关得很严的那家?”
汤姆点点头。
母亲疑问道:“人家为什么要给你这个纸条?”
“他说他有麻烦,只有把这个交给你,才能帮他。”
“交给我?你确定这不是某种恶作剧吗?”
“恶作剧?”汤姆一时间也难以解释。
“好吧,你和交给你纸条的这个人怎么认识的?”
“他就在那边那个窗户缝里待着。”说着汤姆指向克里斯蒂娜家侧面的一扇窗户。
母亲怀疑地朝那边瞅了瞅,窗户内一点灯光都没有,接着又看了看表,现在才七点多,如果有人在的话应该不会现在就关灯睡觉了吧,又冲汤姆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让我报警?”
汤姆又摇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想让我帮他?”
汤姆沉默不语。
母亲也不想打击孩子对事情的热情,便说:“如果你真的想帮他,就拿着这张纸条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汤姆有些不甘心,但拧不过母亲,只能点点头。
“好了,先吃饭吧,吃完饭我陪你去问。”
晚饭过后。
母亲陪同汤姆一起来到克里斯蒂娜家门前。
“咚、咚、咚”,敲门时的母亲显得有些生气,脸色并不好看。
汤姆感到自己无法实现诺言,垂头丧气地跟在一旁。
门被拉开。
憔悴的克里斯蒂娜走了出来。
两个女人没有寒暄,没有问候,母亲拿着纸条摆在克里斯蒂娜面前问道:“请问这是你给我孩子的吗?”
克里斯蒂娜瞥了一眼纸条,又瞥了一眼旁边的汤姆。
面对这个阴沉的女人,汤姆不由得躲在母亲的身后。
“是的,是我给他的。”
汤姆的通用语虽然不好,但依旧听懂了母亲和克里斯蒂娜之间的简单对话,汤姆震惊地看着克里斯蒂娜,明明不是她,给自己纸条的人明明是个男人。
克里斯蒂娜又瞥了一眼汤姆,这让汤姆更加害怕,不敢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而察觉到克里斯蒂娜那并不友善的眼神,母亲护着汤姆警告道:“你有什么目的?你为什么要给一个孩子这张纸条?”
克里斯蒂娜笑了,笑得很阴沉:“为什么?只是看到你孩子这么可爱,想陪他玩玩而已。”
母亲恶狠狠地盯着克里斯蒂娜,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既阴沉,又不怀好意,自己不用再客气,警告道:“如果你下次再这么干,不要怪我报警。”
“喔,这完全没有必要,我保证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母亲点点头,对汤姆说:“我们走。”随即离开了克里斯蒂娜家门前。
看着两人离去,克里斯蒂娜将手中的纸条攥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