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绽的烟火冲破长空,与星月齐辉,但,瞬间便散落在空际里。
今年的除夕夜似乎比以往的除夕阳都冷,冷得透心凉。杜清怡站在窗前,不由抱了抱双臂,望着远处此起彼伏的烟火,眸光里盛了满闪烁。
不知不觉间,父母离开她已两月有余,可是她却一点儿作为也没有。难道她就只能缩在这小小的角落里坐等仇人站到她的面前吗?爹,娘,告诉清儿,清儿到底该怎么办?内心的无助让她备感孤独,爹娘的惨死似万箭穿心般,让她难以释怀。
怦!啾……
刹那,小小的院落里亮如白昼,一束绚丽的烟花在她的上方绽开,流光溢彩,火花四溅,大放异彩……开在她的双眸里,那一刻,她似暂时忘却了烦恼,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怦!啾……紧接着,又一束烟火绽放在她的头顶,绽放在这寒冷的夜空里……
但,再美的烟火,也只是刹那的绚烂,就好似她的幸福,转瞬即逝。
正当她遥望寂空,备感失落之时,忽然,不知从哪儿飘来了好多好多的孔明灯,灯上居然全都写着她的名字,以及对她的祝福:清怡,一定要快乐,清怡,新年快乐,清怡,我会陪你一生一世……她认得这些字迹,除了苏静深,又有谁会想到这种办法来逗她开心呢?
眼看着那些孔明灯越飘越高,越来越远,似星子一般遥挂在天空,她心里头暖暖的,满满的都是感动。
“清怡,新年快乐!”兀地,身后传来那个令她心动的声音。
杜清怡倏忽转过身,只见苏静深,胡云飞,柳曼梨,他们所有人都提着孔明灯,灯上只有五个字:与你永相伴。
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谢谢,谢谢你们。”
“清怡,你也放一只吧。”苏静深缓缓走过去将自己手中的一只孔明灯递给了她,“走,我带你去一个放孔明灯的好地方?”说着,他便紧紧地牵住了她的手。
胡云飞见此,一个冲动就欲走过去,却被柳曼梨紧紧地拉住了,
“让他们去吧,如今,这个世上除了苏老师,恐怕没有人能够再让她开心了。”
这点,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可是看到那姓苏的亲近清怡,他心里就是不爽。
苏静深牵着杜清怡来到了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处的一片小梅林里,此时,腊梅开得正盛,还未靠近,便清香扑鼻。
“有笔吗?”待一走进,杜清怡便轻声问了一句。
苏静深微垂眼帘,
“你做什么?”
“我想在这许愿灯上再添几笔。”她俏皮地扬了扬唇瓣,恍然又变回了曾经的那个她。
“幸好我随身带了笔。”苏静深从胸前的衣兜里掏出了他那支随身带着的派克钢笔,“喏,”并递给了杜清怡。
杜清怡拿过笔,意识地看了一眼,但仅一眼,她便认出了这支笔。这支笔不是在黄琇莹那里吗?她清楚地记得她曾掉在了地上,让她帮着捡的。想到此,她不由讶异地看了眼苏静深,苏静深双眉一挑,努了努嘴,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她不由又抿唇一笑。遂提笔在孔明灯上写下了一句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好了,让我们一起放飞它吧。”说着,她便主动地牵起了他的手,往空旷的地方走去。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苏静深的心里难受到了极点,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可是,他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他不能为子不孝,不能活得那么自私。可是让他就这么丢下她,他又于心不忍。毕竟,眼下她是最需要他的时候。
“静深,你看,它飞得多稳。”眼看着许愿灯被她放飞,扶摇直上,杜清怡开心极了,轻轻依在苏静深的肩头,眸子里满是美好。
“清怡,你笑起来真好笑。”他轻轻扶过她的肩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她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他炽热的目光蔓延到了她的全身,“清怡,你的开心便是我最大的快乐。”说着,他便轻轻捧起了她精巧的小脸。杜清怡羞涩地垂下了眼帘,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与灼热的气息,“清怡,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吗?”苏静深如捧至宝似地吻在了她柔软小巧的唇瓣上。
杜清怡蓦地闭紧了双眼,紧张得手心里满是汗,苏静深温柔地将手滑落在她纤细的腰间,他轻轻那么一揽,两人的身体便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有风掠过耳畔,梅花随风而落,满了衣襟。烟火明明灭灭,起起落落,随风消逝在万家灯火里。
那晚,他们回到蔓草小居,对案小酌到后半夜,杜清怡实在不胜酒力,便先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醒来时,桌上留了字条:清怡,凌州来信,说家父病重,但实在不忍跟你告别,可又不得不暂时离开。离别期间,会勤以书信问候,若家父无大碍,定会在五日之内归返,静深,勿念!
虽寥寥几字,却足以掏空她的心。
杜清怡瞬间觉得无着无落的。
但,她心知,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长痛不如短痛,或许,这是个机会。
他连什么时候走都没有告诉她,分明就是不想让她去送他,不送也罢。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与其看着他走,不如给彼此留点儿念想。
“清怡。”正看着手中的纸知患得患失地发着呆时,柳曼梨走了进来,“你怎么不去送送苏老师?”
原本已放弃了这个念头,没想到柳曼梨又提起了这茬儿,
“他还没走吗?”杜清怡蓦地站起来。
柳曼梨微怔,
“怎么你不知道他定了今天一早六点回凌州的火车票吗?”
杜清怡忙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现在已经八点了,火车已经离站两个小时了。可是,昨天夜里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他们才一起回到这里,还小酌了一会儿,就算是回到客栈恐怕也已经凌晨四五点了啊,难道他都没有休息吗?
“哦,对了,这是苏老师临上车前让我交给你的。”柳曼梨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儿叠着的帕子,并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包着那支他随身所带的镀金派克钢笔。“他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让你务必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是到了凌州站。
在梅城呆久了,忽然有些不适应这里的热闹与嘈杂。苏静深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纳而出,遂迈步挤进了人群里。
凌州城东,苏公馆。
“伯父伯母别担心,我已经打过电话,问过梅城女中的校长了,静深已经拿到信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恐怕回来也就是近两天的事。“他那么孝顺,一定不会不回来的。”黄琇莹边宽着苏家二老的心边猜想着,苏静深一定是想陪那丫头过个年再回来。
毕竟那丫头死了爹娘,在他看来很可怜。男人嘛,都喜欢同情弱者,又保所欲强。所以啊,静深之所以会不选择她,可能是她太过强势了。
看来,她得改变一下自己在他面前的态度了。
“老爷,夫人,少爷,少爷回来了。”三人正聊着,忽然家仆激动地跑了进来上气接不住下气,“少,少爷回来了。”
苏家二老跟黄琇莹几乎在同一时间,唰的一下站起来,
“人呢?”
“在后面,我想着老爷夫人天天念叨,少爷一进大门,我就赶紧跑来跟老爷夫人您们说了。”
“父亲,母亲!”说话间,苏静深已经走进了大厅,“琇莹?”看到黄琇莹时他有些意外。
“静深!”
“深儿。”
一向严厉的苏父也不由红了眼眶,跟着内人蹒跚着步子疾步走向儿子,
“父亲母亲!”苏静深紧紧地拥住了父母,“对不起,儿子回来晚了。”忽地,他想起信中所说,“父亲,”忙直起身子神色凝重地看着父亲,“您,您,您……”父亲较之往日,并无多大差别,除了有些许憔悴之外,精神尚可,看着并不像是得了什么重病,“您没事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苏父压根儿没有反应过来儿子此话何意,“除了你惹我生气以外,我吃得下睡得着的,”他的话还没说完,苏母忙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干嘛?还不让我说话了?”
“你这为老不尊,没个正形儿的,儿子关心你的病,你怎么就净跟儿子贫嘴?”苏母忙提醒道。
苏父这才反应过来,
“哦,看到你回来,为父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
所有的事情已然昭然若揭,如果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么他就枉为人了。
苏静深不由微微皱紧了眉心,
“父亲,母亲,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苏父苏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懵了,不由相视一眼,
“呃……”苏母面露难色不知怎么回儿子。
“你还好意思问?”苏父却是转瞬变了脸,眉心一紧,“如果你肯跟我们回来,我们能弄这么一出吗?你这个不孝子,大过年的都不肯回来,若不是琇莹陪着我们,这个年让我们怎么过得去?”苏父越说越怒,“我们还没责问你,你倒是先来数落我们了。不想这一招,恐怕你现在都还没回来!”
苏静深知道自己这么做太过自私,太过不孝,可是,可是他们身边并不缺少人照顾,再说了,他今天不回来,明天不回来,迟早也是要回来的,这里是他的家,无论他走得再久,去得再远,家里始终都有一根线牵着他,
“是,我没有跟你们回来是我的不孝,可是你们也用不着骗我吧,你们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自责?”
“静深,回来就好,你就不要再怪伯父伯母了,他们无论怎么做,都是出于关心你,对不对?”黄琇莹见他们父子闹得有些不愉快,生怕苏父苏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告诉苏静深是她让他们这么做的来骗他的,忙上前劝解道,“既然回来了,大家就开开心心的,何必还争执于这些过去的事呢?”
“还是琇莹懂事。”苏母不由赞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