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资格（二）
“期末试卷在这儿呢。”
“嗯？”沈芮芮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非常奇特的音节，连忙跑出教室，“死学理的？你怎么来了？”
徐景旭把试卷递到沈芮芮手里：“我拉着郭一豪去找常主任说个事情，正巧邢老师也在，就把试卷给了郭一豪，后来……邢老师又让他去拿什么明天测验的卷子，然后就把这个给我了让我先送过来。”
沈芮芮眼睛瞪得老大：“明天有测验？”
“有的，期末婷婷讲完试卷就说了，把寒假作业的一套试卷作为一个小测验。”朱慧慢慢走上来，憋住笑道，“就你这记性，是怎么学文科学了这两年的。”
徐景旭看到沈芮芮此等窘样也是忍俊不禁，沈芮芮垂头丧气地挥挥手：“退下吧。”
“喳！”徐景旭陪她做场戏。
每次发寒假作业的场面就像极了各学科的竞赛——这一科五六张试卷，那一科又七八张，这一科不甘示弱再加上三四张报纸试题，那一科也加上各个章节的提纲梳理……总之，白花花的不是钞票、不是大腿，而是一张又一张的卷子。有时候学生么也很奇怪，高一的时候，语、数、英、政、史、地、理、化、生九门课，一共七八十张卷子，到了高三只剩下语、数、英加文科/理科的三门一共六门课，试卷怎么不减反增，变成了超过三位数的数量了呢？
唉，还是高一好啊……
无数人心里感慨着。初中的时候觉得小学很幸福，上了高一觉得有个周末就很幸福，到了高三……觉得卷子不要超过一百张就是一种莫大的幸运。果真，孩子们的幸福门槛越来越低、越来越容易满足了。
有时候徐景旭觉得晚点儿放假，统一上上自习也挺好的，不会的题目直接问身边的同学，再不会的大课间往英才书院老师办公室一跑，十有八九就解决了，没解决的……就是老师题目出错了。而且高一、高二在家写假期作业总是拖啊拖啊拖到最后才匆匆写完，现在在学校，学习的氛围下自己甚至有信心在放假回家之前就能把作业全部写好……
“呼——”同桌高河长舒一口气，“终于写完了。”
徐景旭扭头看去：“都……都写完了？”
高河活动着写到酸胀的手腕：“昂，都写完了。”
“所有作业？”徐景旭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高河笑笑：“上周管老师早要了后面的一些练习卷，没想到是寒假作业。”看着高河这张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徐景旭真想一拳揍上去。
理科班在放假后也进行了一次理化生的小检测，统一做完试题之后也没有上交，直接对了答案。虽然还在自习，但明显比还在上课的时候放松了一些：没有了课程，所有的时间都是大家自己安排。令人不敢相信的是，把时间完全交给大家自己安排之后，在认真程度、完成质量和试卷练习量上居然都有所提升。
2016年2月5日，农历腊月二十七。
徐景旭浑身紧绷着，手指中握着的笔像是一个优雅的舞者，灵巧地在纸上跳动着。虽然是腊月寒冬，徐景旭的额头上却微微出了一点汗。演算的算式好像终于出现了一个结果，徐景旭划了一道横线，碳素笔戛然停住，他脸上露出了一阵欣喜，小小地挥舞了一下拳头，翻出试卷来一点一点地誊抄着。
教室里的大家开始微微有点躁动，隔壁教室的声音已经传到了走廊，书包拉链开开合合的声音不绝于耳。徐景旭抬头看了一眼教室前的钟表——还有不到十分钟放学。
四舍五入一下，高三的这群孩子们已经处在最后一个寒假的兴奋中了。讲台上今天的轮值班委显然已经放弃了对纪律的约束，徐景旭挺直腰杆：“别说话！”大家安静了一秒钟，“大家再坚持五分钟，不要大声讲话。”隔壁的哄乱已经停了下来，十一班的同学们仿佛像是安了天仙一样，也感知到了什么，识趣地都闭上嘴巴，从还没放到书包里的课本中或者错整理的笔记中随便找出一本，装模作样地看着。
果不其然，没过半分钟，班主任杨海燕老师就出现在了班级的后门，鹰隼一样的目光扫视着班级里的每一位同学。徐景旭低下头，飞速地写着这张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时钟上的秒针一下一下地走着，原本不大的声音在现在鸦雀无声的环境下，在似是赶着什么截止时间的压力下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来。
没有一个人敢动，杨海燕老师在讲台上张口讲到：“今天，距离高考还有123天。看起来很长，事实上眨眼间就过去了。放假回来，马上就是高考第一次模拟考试，标准和高考一模一样，这是大家第一次大练兵，希望大家可以好好把握。”
台下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当然，还是要祝大家春节快乐。”杨海燕老师脸上的表情犹如冰雪融化，“大家好好回家享受假期，再回到学校好好拼搏。”
教室里学生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徐景旭放下笔，也跟大家一起鼓起掌来，额头上还是微微出着汗，但是脸上的表情十分满足。高河悄悄地凑过来：“你也写完啦？”
徐景旭一脸臭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高质量完成。”
在放假前的最后一秒，徐景旭把最后一张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完成。虽然不知道对不对，至少这个空是填上了，正确与否就是后面的事情了，而至于现在？
不少同学已经背上书包飞速地窜出了教室，生怕楼梯上又堵满了人，要走好久。
原本高河遇到放学是最积极的那位，甚至徐景旭都养成了习惯，临放学的时候就主动地把烤在暖气片上的羽绒服递过去。而今天徐景旭收拾了半天书包，一转头才发现，高河居然不紧不慢地翻开了生物错题本在仔细地看着。
“今天是……吃了哪门子药了啊，高河？”徐景旭调侃道。
哪知道高河脸不红，心不跳：“慧慧一会儿来找我，再学一会儿，学到六点半再走。”徐景旭收拾书的手一下子僵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秀恩爱别跟我这儿秀。”
“跟你秀怎么了，你不是也有么？”高河翻了个白眼。
徐景旭眨眨眼：“我有？我有什么？”
“上回你们一起在慧慧家肯德基，我们一起聊天的那个不是吗？”高河也一脸疑惑，原本以为自己察言观色猜想的是十拿九稳，这一下子弄得自己不太确定起来。
“高河！”朱慧的声音。
此时班里只剩下了零星几个人，看见朱慧，又看到高河那温柔、充满爱意的表情，火速收拾好，离开，坚决不当高度数的电灯泡。高河站起来跟朱慧招招手，示意她进来，然后悄咪咪地对徐景旭道：“旁边挽着慧慧的那个，对不对，虽然我不记得她叫啥，但是长相我还是记得的。”
“滚蛋！”徐景旭一把把高河推开。
“上回光顾着跟慧慧聊天儿了，也没正式认识一下。”沈芮芮笑眯眯地跟朱慧一起走到高河面前，“我叫沈芮芮，你好。”说着伸出自己脆生生的小白手。高河下意识地望向朱慧，伸手轻轻和沈芮芮半握了一下：“你好，我是高河。”
“知道，慧慧成天把你挂嘴上。”沈芮芮调笑着朱慧，“刚刚还一直拉着我来找你。”
突然她脸色变得严肃，伸出手指指着徐景旭：“你，跟我走一趟。”徐景旭愣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看也是一脸疑惑的高河、朱慧两口子，突然明白过来，对二人笑道：“你们慢慢学，我先回家了，不打扰了，告辞！”
徐景旭跟在沈芮芮后面，偷偷回头瞄着约会的高河朱慧，发现两人已经把小手拉上了。
还说什么因为高考没在一起，要好好学习，都是借口。徐景旭腹诽着。
“你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谈恋爱吗！”
一股大力拉住了自己的袖子，给徐景旭拽得一个趔趄，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