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爱情就是个鬼东西
徐景旭已经换好衣服盖好被子，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看着手中的化学笔记，这是他睡前的一个习惯，总喜欢看上那么几页书或者是功课课本，说是习惯，不如说这是他催眠安睡的手段措施。
他高一的时候总是跟欧梧为开玩笑说：“晚上回宿舍带上本课本或者笔记，睡得那叫一个踏实啊。”
但今天，徐景旭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的笔记，竟是黑色碳素笔写的化学公式和物质性质、特点、应用，某个瞬间它们像是活过来一样，伸出了小翅膀，“嗡嗡”地飞到他的耳边，像是盛夏的蝉鸣聒噪个不停。
今天这是咋了？
沈芮芮？
徐景旭连忙摇摇头。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关上自己的小台灯，躺好，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的大脑保持一片空白。
熊昌昊从外面洗漱回来，看着早早就躺下的徐景旭，眼珠儿转了两圈，没能想明白是怎么个情况，低头问睡在对面的强哥：“强哥，徐景旭咋今天睡这么早？”
强哥抬头看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徐景旭，摇了摇头：“鬼知道哩，可能今天他心情不怎么好吧？今天他回来话就特少。”熊昌昊沉思着，走向阳台去晾上他的毛巾。强哥也关心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徐景旭，想他还没睡着，便轻唤了几声，哪知道犹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回应，无奈地耸耸肩，继续低头和自己肚子上的褶子玩儿的不亦乐乎。
“啪”宿舍里陷入了黑暗。
徐景旭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沈芮芮也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像是希望它能和邪恶皇后的墨镜一样，告诉自己什么世界的真理。
“爱情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沈芮芮嘟囔着。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不是陈巍。
……
“一旦我们开始计较在爱情里面的得与失，我们的爱就不再那么纯粹了，对么？”沈芮芮清楚的记得她说出这句话之后陈巍脸上的表情——失望，他的脸上只有失望，是对自己的失望，还是对那个学翻译的姐姐的，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都有吧。
“……对。”陈巍语气很艰涩。
“她还喜欢你吗？”
“……或许吧。”陈巍回答得很迟疑。
“那么你还喜欢她吗？”
“很喜欢。”
“那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沈芮芮语气很轻，生怕吓坏了面前这个脆弱的小绵羊，虽然这个“小绵羊”在其他人的印象里是什么都打不败他的巨人。
陈巍沉默。他何曾没想过这个问题？
招招手，跟服务生又点了一杯酒，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才慢慢说：“因为我们不会有结果。”他顿了一会儿，马上补充道，“至少现在不会有。”
“所以……？”沈芮芮引导着陈巍。
“所以我怕我继续下去我以后会更痛苦。”
“有时候在某个瞬间，我发现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陈巍看着已经开始转动的霓虹灯，眼神有些迷离，“有一次我去找我一个老同学吃饭，跟他讲起来我们的事情。他突然问我：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原来那个乐观、阳光的陈巍去哪里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经因为她好久没有笑过了。”
“我没谈过几次恋爱，但我也明白爱情里面两个人是一定要彼此改变的。但是如果变得不是自己了，这种改变……是好是坏？”
“你有想过跟她结婚吗？”沈芮芮岔开话题。
“呵，去他妈的！”
陈巍骂了句脏话，像是把这些年压抑地疯狂全都吐出来了，仰起头，烈酒入喉，似是被酒辣到了，他的眼圈一片通红，“只要她再长大成熟一点点，就一点点，别说结婚……”
“……老子下辈子都是她的！”
沈芮芮从没见过陈巍哭过。
陈巍没有窝在角落里嚎啕大哭，也不是捂住自己的嘴巴压抑住，疯狂擦掉自己的眼泪，让所有的呐喊都咆哮在心里。
他笑着，笑得很优雅，拿起桌子上的海波杯，把刚刚灌剩下的酒一杯一杯倒着，一杯一杯喝着。他就这么看着面前的沈芮芮，还是那么阳光的笑着：“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对不起……对不起……”
他哽住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笑着，不住地说着对不起，也不知道是跟谁说。
陈巍送沈芮芮一直送到了家门口，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分别的时候，他还不忘记嘱咐沈芮芮：“你别跟阿姨说我的事情，我跟家里说的是我回来休假……”
沈芮芮扶着他的肩膀：“你好好的。”
陈巍欣慰地笑了一下，拍了拍沈芮芮的手：“我家妹妹也会关心人了，真好。”
沈芮芮赏了陈巍一个白眼，转身朝家走去：“切，可怜你傻了吧唧的，甩了别人自己居然难受成这个狗样子！”
“芮芮，”陈巍叫住她，沈芮芮回头，陈巍脸上挂着他招牌式的阳光，“从心底里认定一个人之后，就放手去追吧，但是要小心一点，别把他弄丢了。”
“一定记住啊，要从心底里认定他。”
……
“爱情这个东西……陈巍哥哥都会被打败呢。”
沈芮芮偏头，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日记本。
陈巍哥哥说爱情会让人盲目，一开始只看得到他身上的好，后来会盲目到把他全部的好当做是理所当然，只看得到他的不好。
爱情不是两个人在一起收获快乐的吗？磨合的过程固然会痛苦，但为什么磨合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呢？
陈巍哥哥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跟我炫耀她，即使是隔着屏幕，说今天她又怎么怎么使坏了，今天又害羞着说了什么土到渣的情话，今天又给她买了什么好吃的……
我能感受得到他发自内心的快乐，他真的好喜欢那个姑娘啊，那个姑娘是有多让他失望他才会说今晚上这些话啊。
或者说，让他失望透顶的，根本就是没有勇气的他自己。
他说爱情里面没有对错，只有选择，他说爱情里面没有渣不渣，只有相信不相信；他说他的爱情里面只剩下有她的过去，和没有她的未来。
爱情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怎么比物理化学都要难。
徐景旭那大傻子肯定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
枕头底下的手机突然“嗡嗡”的一声，打断了正在发呆的徐景旭，这才想起来今天看完新闻之后忘了关机。
不过这么晚了……
—我猜你肯定还没睡。
沈芮芮发来的QQ消息。徐景旭翻一个大白眼，心里暗想：这家伙这么晚发的什么抽抽。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出来，刚刚莫名其妙犹豫的心情突然好了一点。
“嗡嗡”又一条消息。
—好的你睡了。睡了就睡了。/微笑
消息后面跟着的那个微笑的表情让徐景旭噗嗤一乐，眼珠儿一转，脸上的笑容变成戏谑，他没回沈芮芮的消息，就这么捧着手机等着。
果不其然，过了半晌又是“嗡嗡”的一声。
—问你个问题哈……
—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
沈芮芮躺到床上，盖好被子，盯着倒扣在桌子上的手机，虽然她知道手机那边的那个人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很有可能直到第二天晚上或者是周末才会回复。
也不知盯着盯了多久，沈芮芮的眼皮开始打架。
“嗡嗡”沈芮芮一下子清醒过来，拿起手机——却是推荐的腾讯新闻。脸上的笑容凝固，失落地躺下，闭上眼睛不再期待着什么。
她的呼吸声开始变得逐渐悠长。
“嗡嗡”沈芮芮的眼皮动了一下。
“嗡嗡”沈芮芮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睁开眼睛，眼中还有一点朦胧，她拿过手机，屏幕一亮的强光让沈芮芮适应了几秒钟才看清楚屏幕上的内容。
沈芮芮切了一声，暗骂了一句：你就能！
躺倒床上，长舒了一口气：“睡觉啦~！”沈芮芮闭上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翘起一个弧度。
徐景旭也闭上眼睛，手机屏幕还亮着，能看得到他回复的消息。
—闲的没事儿多睡觉，别瞎想，容易变笨。
—还有，爱情就是个鬼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