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你好我叫徐景旭（三）
两个人倚在高二教学楼后面已经略微有些破烂的围墙喘着粗气。
对视一眼，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得东倒西歪，好半晌才停下，似是没骨头一样软软地靠着身后的围墙，好像来一阵微风就能将两人吹到。
牛德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是历历在目，不夸张地讲，“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可以很贴切地形容他。徐景旭也不知道是脑子里抽了哪根弦，不等牛德嘴里的炮弹打出来，拉起沈芮芮的手转身就跑，让那本能给他造成极大杀伤力的炮弹炸在了牛德自己的肚子里，化成甲烷气体从他的屁股缝里跑了出来。
这个动静也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丝丝啦啦，连绵不绝；最令人拍手叫绝的是，这家伙还用了三分暗劲，让这声音也有起有伏，有高有低，居然有了音调，再努力一点大概可以演奏出《小星星》的童谣。
身后的同学纷纷捂嘴偷笑，不敢将内心的钦佩、欣赏之意表达出来。
牛德面不红气不喘，整了整自己红色的羽绒小马甲，风度翩翩地原地转了一个圈，仰着额头，迈着老爷步，脸上依旧是那桀骜不驯的表情，一步一步踱着向高二教学楼走去。
……
沈芮芮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左手被徐景旭拉过了。
虽然已经被牛德滑稽的样子逗笑得前仰后合，不知所以然，但盯着自己左手的时候心里还是产生了这一星期都不会洗左手的想法。
没错。她就是这么没出息。
抬手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上第三节课了。
“沈芮芮。”徐景旭忍住笑，叫道。
沈芮芮歪过头来看着那个大男孩儿。
“咳咳，鲁迅先生说过，‘前途很远，也很暗。然而不要怕。不怕的人面前才有路’……”徐景旭恨极了自己，暗地里给自己翻了一个白眼：你怎么跟女孩子上来说这个……
沈芮芮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所以我们要和牛德那个呆瓜死磕到底吗哈哈哈哈！”
徐景旭正色，打断沈芮芮：“你怎么能这么说老师？”
沈芮芮看徐景旭脸色严肃起来，也立马敛去了笑容，撇了撇嘴。
“虽然老师再有错误，但我们也叫他一声老师，最重要的是……”徐景旭一脸的认真，“你怎么能这样侮辱‘呆瓜’这个词语。”
“哈哈哈哈哈哈！！”沈芮芮笑出声来。
这个死人。这么学的跟欧梧为一样了，就知道装正经。
沈芮芮心里吐槽着，却还是把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我其实知道你今天叫我出来是想跟我说什么啦。”沈芮芮脸上还是笑着。
徐景旭一愣，缩在羽绒服里面的手一下子攥起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很早就知道了。”沈芮芮抬头看着天空，总觉得这句话在高一那一年就已经对身边这个傻子说过了。
今天的天很好，淄畔市很少有这样情郎的天空了，天没有那么湛蓝，还飘着几朵云，像是还粘在蓝地毯上怎么都不肯离开的几丝羊毛。不知道为什么沈芮芮一直很偏爱云彩，好像蓝天少了云彩就变得枯燥无味起来，没有了蓝天白云那种悠悠的韵味。
徐景旭刚刚想说的万千话语就被沈芮芮这一句话哽在了喉咙里。
见他半天不讲话，沈芮芮抬头看他，笑得很洒脱：“怎么了？我说得有错吗？”
徐景旭干笑一声：“嗯……”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了，你明明对我那么不好，有时候还老是躲着我，我就是还想继续喜欢你，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不甘心的执念还是什么。”沈芮芮看着前面，像是在讲一个和自己无关的超级幸福的故事。
“我还跟彤彤打赌，赌五毛，”沈芮芮被自己的抠门给逗乐了，“她说以后如果我结婚新郎不是徐景旭，她就不来参加我的婚礼。她可是我的伴娘！”
好像真的是和那首歌里唱的这样。我们还没能体会到、理解爱情是什么滋味，就开始许下了彼此伴郎伴娘的约定。
“沈芮芮，”徐景旭突然打断她，“我给你的蛇果你吃了吗？”
沈芮芮一愣，不知怎么的，记忆力突然蹦出来一张小纸条，它的正面有几个字，但她却怎么也没有勇气翻过来看看是什么，只觉得那张纸很薄，薄得很锋利，割得她的心很疼。
“你那哪叫蛇果啊！”沈芮芮还是笑着，“那明明就是个儿大的苹果！我家好几箱呢！”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外面蛇果卖光了啊！”徐景旭学着牛德的样子跳起来，逗得沈芮芮也哈哈大笑起来。
“你别说你和牛德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像。”沈芮芮伸出了大拇指。
“铃铃铃”上课铃声响起来，两人该回去了。但谁也没有先迈出步子。
良久，沈芮芮才张口，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就像是放走了一个自己珍藏了好久的宝贝：“我好像喜欢你太久，都忘记跟你做朋友是什么滋味儿了。”
徐景旭没讲话，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很勉强的女孩儿。
“一开学……我骑车还撞了你一下你记不记得？当时我就觉得我跟这个傻子大概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沈芮芮看向徐景旭，徐景旭也看着她，好像这一刻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没想到你居然和我一个班我的妈呀，我要吓死了当时……”
“好像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就喜欢上你了。”沈芮芮苦笑起来，但随即笑容又变得明媚，眉眼间带着些许幽怨，“你说说你，长得胖，也不高，眼睛还小，跟你比欧梧为和老熊的眼睛都算大的，你有什么好……”
是啊，徐景旭心里想着，我有什么好。
……可我怎么就喜欢上你了呢。
这句话沈芮芮没讲出来，只是悄悄地对自己说。
“我都这个样儿了，你喜欢我什么啊？”徐景旭开着玩笑，“我都改还不行吗？”
“你死开！”沈芮芮将徐景旭推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喜欢的都是你的缺点。你改了就完美了。”
“哈哈哈哈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啊？？”徐景旭觉得有些好笑，“让我逐渐变得完美。”
沈芮芮用鼻孔对着徐景旭：“我居功至伟！”
两人又笑起来。笑了很久。
沈芮芮觉得自己好像好久都没像现在这样笑得如此肆无忌惮了。
“我觉得这种感觉好棒啊。”沈芮芮看着徐景旭，脸上的笑很阳光。
徐景旭低下头，总感觉心里少了些什么东西，他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傻傻的姑娘，总觉得自己和她已经经历了好多好多，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
“我是不是失去了一个在其他人看来都好宝贵的东西啊？”他悄悄地问着自己。
“你好大傻个儿！”沈芮芮伸出手，大大咧咧的样子仿佛是在和自己的兄弟讲话，“认识一下，我是高一撞你的那个沈芮芮。”
“你好，”徐景旭笑起来，笑得很温柔，“我是高一被你撞的徐景旭。”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