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府在府城几乎众人皆知,杜远一问,就寻着路找到了这里。门口两个大石狮子,吸引了许多跟杜远同龄的孩子,四处摸摸瞧瞧,反观康王府的两个门房见怪不怪,早已经习惯,也不驱赶。倒是可以看出府尊为人真的和善,家规平和。
杜远拜访,跟门房说是齐向阳邀他来的,其中一个门房热情地与他交谈,觉得真实度挺高的,就进去禀报,片刻后,去禀报的门房一脸笑呵呵把他迎了进去,倒是没有出现八点档电视剧里面,能与门房起冲突的狗血剧情。
康王府场地空旷,植了许多花草,有亭有榭,有楼有台,青石板的石阶被打扫得十分干净,一种淡泊,恬静,含蓄感在心头油然而生,其实也在悄然透露着府尊的行事原则。
齐向阳在自己的小院,杜远拉开门进门便看到他在低头看书,十分专注,口中细细读着。
转头间,齐向阳撂下书,将杜远迎进来,同时也把门房支走。
见他有这么小脸红扑扑的,杜远只好把隋氏的提醒压在心底。齐向阳兴冲冲地拉着杜远在书桌边坐下,在书柜中翻来找去。
片刻之后。
找出了一幅画,将画小心地铺在书桌。一副山水字画铺近乎铺满书桌,画中景物以青绿色彩作画,其中用石青石绿烘染山峦顶部,画出了重山叠翠,江河勾出水纹,霞光浮动,灵动无比。渔船游艇、河岸旅人的行动,都是栩栩如生。
杜远虽然不会赏画,但看得出这幅画确实非凡,将晚霞渡口之景画入纸内,将美好永远保留。他心里也是欣赏的,确实是副佳画。
看杜远喜欢,他小脸红扑扑的十分高兴,之后齐向阳又搬出自己许许多多的收藏,有字,有画,有精美石雕、木雕,还有一把精美的木剑。
杜远对字画什么的都没有十分在意,但是手中持着的这把木剑吸引了杜远的目光,像是用小刀精心雕刻而成,再用漫长的时间来磨去棱角,富含了创造者的莫大心血。一尺小剑,正适合杜远现在的小身板,一时手痒,便挽了个剑花,剑招灵动飘逸。
“啪啪啪。”
齐向阳用力的鼓着掌,眼睛亮晶晶的,问他:“杜远,你会使剑?”
杜远漫不经心的说道:“只是会一点。”
齐向阳的眼睛更亮了,让杜远有些不敢直视。只见他说:“你可以教我吗?”
“我的剑术只是皮毛,若是想学找你爹不就可以了吗?”皮毛只是自谦,当然不会真是皮毛之术。想当初在休假之余,为了精深形意拳,也四处拜访名山求经问道,为的是破招拆招,他武学天赋本身不错,在武当山的剑术传人也有切磋,所以讨教一番后也懂得剑术基础。
齐向阳突然垂头,声音低了几调,“我爹不会让我学的。”
“为什么?”杜远十分不解,这个世界重视剑术,这几天在杜建东那里打听到,剑道与刀道是主流武器,前者为君子之器,被读书人与修炼者所喜爱,后者被朝廷定位官兵之器,听说皇帝更是一名刀道中人,所谓上行下效,所以不缺修炼刀术出彩的人。
“……”齐向阳似乎情绪变得很低,脸上满是落寞。
杜远赶紧道:“不说也不打紧。”
齐向阳挤出一丝笑容,还是顾及他,把悲伤情绪缓缓收了回去。开口道:“我娘生前是修士,是修炼者,后来与父亲相爱,因为不得已的原因,需自废剑道修为才能与父亲在一起,身体也因此受了重创,所以父亲十分排斥剑术。”
杜远心里流过一丝暖意,齐向阳是真的把他当成知心朋友待之,没有对他保留。杜远奉行一个原则,就是别人对他好,他就将滴水之情以涌泉相报。
“让你想起伤心事了,对不住。”杜远歉意道。
齐向阳冷静了一下,认真道:“嗯,不过以后你能教我剑术吗?”
“为什么那么喜欢剑术?你不是更喜欢读书嘛!”杜远依旧不解。
“我想,长大后,我要亲自去道宫为母亲讨一个说法,所以我更要学习剑术,把他们都狠狠打败。”齐向阳噘起嘴,愤愤不平。
看杜远犹豫,齐向阳以为他怕受牵连,拍着胸口忙道:“如果我爹问起,我不会拱出你的,你放心。”
看着挥舞着拳头的齐向阳,他小脸因为激动涨红,虽然他还小,但还是让杜远满意他的为人。不过杜远定了定神,若是教给齐向阳,虽然杜远相信齐向阳不会出卖自己,但难保万一,一旦被府尊发现,还不得杀到杜府来质问杜远。但这都不是杜远真正考虑的,他考虑的是……
杜远捏起手中木剑,放在他面前,认真地问他:“你真的喜欢剑吗?有人跟我说过,人只有一条命,而剑却是剑客的命,剑在人在,剑没了人也没。十日斧、百日刀、千日枪,万日剑。如果没有这份坚守与陪伴,我劝你还是不要选择剑器了,以免徒自消磨时光。”
齐向阳眼中迟疑了,他还有些不懂杜远话中的一番意思,剑不就是剑吗?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需要用一生去守护吗?
杜远摇摇头,把木剑放到齐向阳手里,说道:“想清楚了,我再教你吧。”
齐向阳眼里虽然迷茫,但是却把掌心握着的木剑重新放回杜远手里,“你替我保管这把剑好吗?我想清楚了再与你要回来。”
“好。”杜远自是没问题,点头答应下来。看了看天色,杜远应该回去吃午饭了,没想到会和齐向阳聊了这么久。他伸了伸懒腰,想要告辞,不过他又想起了隋氏的嘱托,到底要不要问他他身体的事?
而齐向阳看杜远眼中似有犹豫,语气肯定地问他:“杜远,朋友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杜远轻叹一声,将自己听说他身体不好的事说给他听,不过没有指隋氏告诉,只说在市井中听别人传的。
齐向阳小脸刹那间变得苍白,无力地盯着杜远,见杜远直视过来,他弱弱地偏了偏头,低沉道:“我在娘胎中时,就是因为母亲被逼着自毁剑道修为,使她大损元气,后来遇到危险后,意外早产生下我,便撒手人寰走了。”
齐向阳眼睛里搭搭搭的掉着眼泪,手指陷在肉里,指尖有些因为用力过度掌心有些发白。杜远就有些自责了,刚刚才引起人家的伤心事,现在又来一次。
“我体质弱,爹说是受了诅咒,十分容易生病。所以让我别与其他孩子玩耍,免得把病气传给其他人,我……”
齐向阳想从杜远眼中看出点什么,会是那可怕的疏离吗?但杜远眼中只有着一种叫做陪伴的理所当然。他拍了拍齐向阳的后背,好安慰他冷静下来,其实眼泪已经打湿了一小片衣襟,像一个小湖泊,现在正在往大海的方向前行,可不能在让他流泪下去了。
杜远笑了笑:“像个小媳妇一样,还不停。我没嫌弃你,真的,我们不是朋友吗?”
见惯了商场的尔虞我诈,所以杜远对朋友间的真心情意珍贵异常。听了杜远的话,这一次真是把齐向阳以往积累的心酸全部爆发了出来,眼泪滴滴答答地都停不下来了。
门被缓缓推开了,府尊突然出现走进来,将齐向阳抱在怀里,开始安慰起他来。杜远一脸惊愕,被府尊突然的出现吓到了。府尊一边解释,本意是不放心齐向阳第一次与朋友相处,免得他失礼。
看府尊与齐向阳父子情深,杜远现在也不好打扰,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