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在端昊早朝的同时,各宫嫔妃也纷纷梳妆,依例去向皇后请安,今天也不例外。
一大早,秦娥送走了皇帝,就开始精心的打扮起来。的确,她有足够的手段去魅惑住君王,但是,她却没有足够的心机,立足于后宫。比如说现在,她仗着连续将近一个月的专宠,就开始把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秦娥自认为已经打扮得尽善尽美了,才不急不慌的朝着中宫而去,她就是要最后一个到,她要让所有的妃子都知道,自己是皇帝的专宠、最爱。
皇后依旧是妆容整齐的端坐在宝座上,说不尽的高贵端庄。她轻轻呡了一口茶,眼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看见满室的嫔妃一个个都在强作欢颜。尽管每个人都精心打扮过了,但还是能看出,她们的脸色都是暗淡无光的。
皇后在心底微叹了一声:这几十个美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她们都属于自己的丈夫,当朝天子,她们每天望断秋水,就是为了能让同一个男人稍微怜惜自己一点。按说,这么多人都在想着抢自己的丈夫,皇后应该恨她们,可此刻皇后的心中,对她们没有一点恨意,有的只是同情和怜悯。
皇后的目光滑过了鹂妃的脸颊,她今年才18岁。18岁的女子,如果没进宫,那一定还在父母的膝前撒娇,心中憧憬着自己未来的夫君。而眼前这个鹂妃,三年的后宫争宠过来,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少女应有的光彩。
虽然自己也是皇帝的女人,也在想方设法的拉拢住皇上,但毕竟自己还是皇后,还有这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权利,可这些女人们又有什么啊!
皇后很清楚,今天这些嫔妃们为什么都这么落落寡欢,因为二十多天了,皇帝都连续滞留在芙蓉馆中。后宫的女子们,不怕皇帝遍施雨露,她们怕的是专宠。遍施雨露是皇帝的义务,可是如果有人享受到了专宠,那么就说明她得到了皇帝的心,她就将成为所有人的敌人。
久居后宫的皇后怎会不明白这一点,她算了算日子,秦娥受宠的时间也不短了,看来该是收拾她时候了,毕竟这后宫是皇后的天下,在这里,任何人也不能违背了皇后的规矩!
皇后轻轻唤了一声:
“绿屏。”皇后永远这么周到,贴身宫女的名字都起的非常的不张扬,丝毫也不想在这些事上卖弄。
“是。”
“各宫妹妹都到齐了吗?”
“回娘娘,除了芙蓉馆秦娥婉仪,其他娘娘都到了。”绿屏非常了解皇后的心思,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要不奴婢去催一催秦娥婉仪。”
皇后等的就是这句话,淡淡的说道:
“不用了,秦娥妹妹这些天连续服侍皇上,难免身体劳累,礼仪上有些疏忽,也是难免的。”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却像一把锋利的刀扎到了众位嫔妃的心上。
就在这时,门口传唤,秦娥婉仪到了。室内每个人都在恨她,可是,又都控制不住的想看她,等看见她之后,人们心中的痛苦就更加剧烈的翻腾了起来。秦娥在后宫也许不是最美的,但她今天的神采却是最靓丽的,似乎所有嫔妃脸上的红润,都集中到了她的脸上,似乎这宫中所有的春色,都集中到了她的眉梢。
“见过皇后娘娘,臣妾今早服侍皇上起床后,才敢收拾自己,所以就来晚了,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眉眼含笑: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服侍好皇上,才是我们姐妹们的本分,妹妹既然是为了皇上,才来晚的,我怎么会怪你呢?快起来吧。”
秦娥心中得意,但却并不起身,而是继续说道:
“臣妾有一件事,想请皇后恩准。”
“什么事?”
“臣妾和严美人是一同进宫的秀女,一直交好,现在严美人病了,臣妾想探望一下严美人。”
皇后心中冷笑了一声:‘本宫又不是没见过严美人,她能和你交好那才是见了鬼了,我还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
可是皇后的脸上却是笑意更浓:
“难得妹妹这么重情义,还记挂着严美人,本宫岂有不准的道理。”
众位嫔妃散去,皇后也回到了内室,她又换了一身装束,同时换的,还有她的发式和妆容。但永远不变的,仍旧是她那一丝不乱的妆容,仍旧是她那华贵无匹的风度。
每个人,包括绿屏都以为,注重仪表是皇后从小就有的习惯。的确,皇后刚入宫的时候,确实是随时都在关注着自己的风度仪容,但现在,她这么不厌其烦的打理着自己,更多的是为了给自己信心——毕竟后宫中的女子越来越年轻了,而相应的,自己的年华却在一天天老去!个中滋味,恐怕只有皇后自己心中才清楚。不,还有一个人应该也是清楚的,那就是皇后的姑母,宇文端昊的母亲,至高无上的皇太后!
皇后和皇太后是嫡亲的姑侄关系,从小,皇后就经常被姑母带到后宫,带她到处游玩,给她讲很多关于后宫的故事。后来,皇后稍微长大一点了,太后就开始给她讲他们这个家族的故事。他们的姓氏很奇特,他们姓梨,梨花的梨。他们的祖籍在西南边陲,世代在那里为王,统治着一方土地。后来,西蜀建国,与梨氏建立同盟,梨氏永守西南边疆,而宇文氏的每一位皇帝都会从梨氏选择一位妻子,封为贵妃。
到了皇太后这一代,她也被封为了贵妃,而她的幸运在于,她生出了一个好儿子——宇文端昊。宇文端昊的优秀,竟然让前朝皇帝放弃嫡子,改立他为太子。而他的母亲,也就顺利成章的成为了皇太后。
同时,她也把自己的侄女选为了皇后。
所以,从皇后大婚的那一天,甚至更早的时候,皇后就明白,自己姓梨,自己将走上一条和姑母同样的路——在王权的最中心游走,保护和捍卫梨氏的利益。
“他虽然是我的儿子,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不要爱上他,爱上一位皇帝的女人,是最可怜的,因为皇帝属于太多的女人。”这是姑母对她的警告。
“不惜一切手段,牢牢把握住皇后的位置,你才能保证你自己、你的子女、你的家人的安全。”这是姑母对她的教导。
“好孩子,你已经为宇文氏生下了两个皇子了,我替端昊谢谢你,更要替梨氏谢谢你。”这是姑母对她的赞扬。
“你不用担心,我们梨氏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西蜀国,我们要做的,只是保护我们自己。梨氏历代镇守西南,功高震主。我们虽然没有反心,但是谁能保证,在未来的一天里,西蜀国不会因为忌惮我们,而除掉我们呢?”这是姑母对她的讲解。
“放心吧,端昊是我的亲儿子,我爱他超过爱我自己,只要他不想灭绝梨氏,我们是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情的。”这是姑母对她的表白。
可是,如果有一天,端昊做出伤害梨氏利益的事情呢?!皇后不敢想,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娘家,何去何从?但似乎,这些也由不得皇后自己做主。因为她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可是,谁又不是棋子呢?太后,梨氏,甚至端昊,不都是棋子吗?棋盘是江山,操纵棋局的是命运。要怪,就怪自己不该成长在这帝王之家吧。
自从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天天长大,而端昊又一天天的变的更加强势了以后,皇后总觉得太后看端昊的眼神变的很冷很深,她希望,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每当疲倦的时候,皇后总是会想,梨花,那是多么圣洁多么美丽的花朵啊。自己既然姓了这么一个纯洁的姓氏,可为什么自己的人生却这么的复杂呢?对她而言,和丈夫、儿子,不成为仇人,都成了一种奢侈。
“娘娘茶凉了,我帮你换一盏吧。”绿屏轻轻的走了过来。皇后只喝浓茶,她喜欢这种能让自己随时保持清醒的苦涩。
“绿屏,你说,秦娥婉仪为什么要见严美人呢?”其实皇后已经猜出了原因,只是她有这样的习惯,习惯于任何话都让别人说出来。
绿屏吐字清晰的说道:
“凭秦娥婉仪的为人品性,我不相信她会跟严美人交好。再怎么看,严美人都是一位极有教养的闺秀。我觉得秦娥婉仪要见严美人,示威的可能性大,至于她示威的对象,究竟是严美人,还是鹂妃娘娘,我就猜不出来了。”
皇后点了点头,绿屏所说的,基本就是她心中所想的。
秦娥的目标,是纯儿。
选秀之初,秦娥和纯儿就被分在了一组,那时,纯儿的美貌、家世,都让秦娥嫉妒不已。尤其是别的秀女们,整天都竞相打扮、战战兢兢,心机多一些的,已经开始拉拢太监、管事姑姑,甚至,在秀女之中拉帮结派,千方百计的想要进到宫里面来。而只有纯儿,永远是那么的高傲、冷淡,目空一切。秦娥哪里想的到,纯儿是真的不在乎“皇上的小老婆”这个名分,她只以为,纯儿是仗着自己的美貌和自己娘家的势力才这么目中无人。对比起自己的惶恐,纯儿的恬淡,更让她羡慕和嫉妒。从那时起,她就发誓,如果有一天,她能在后宫中得宠,那么她第一件事,就是要整治纯儿,好出一口当初的恶气。现在,机会总算来了。
其实连秦娥都没有想到,这个机会会来的这么早,这么顺利。她今天只是想试探一下皇后的态度,没想到,皇后一看见秦娥现在得宠,竟然表现的那么忍让,这让秦娥简直都要飘飘欲仙了。以秦娥的头脑和心机,再也不会想到,皇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其实已经把后宫中所有的仇恨都引到她的身上了。她仍旧沉浸在宠冠后宫的得意之中。
后宫中皇后最大,现在皇后都要让自己三分,那不是说明,后宫,已经是她秦娥的天下了吗?那她现在不收拾严纯儿,更待何时?
“来人,把严纯儿给我叫来。”秦娥精心打扮之后,在芙蓉馆中发布命令。
“皇后的旨意不是说,让婉仪去景华宫探望严美人吗?”秦娥的贴身侍女有些忧虑。
“哼,”秦娥冷笑了一声:“笑话,一个小小的美人,还敢让我过去探望!我叫她过来,就是给她面子!快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