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儿一时没有说护,心里想着这人约莫是听到自己的话了,所以才发笑的。
这人会是谁呢?这个院子的主人吗?是神仙吗?
只见那黑衣之人好似打趣般问她:“你觉得我不是常人?”
楚儿答应了一声:“是。”
“为何呢?”
“你的容貌不像院墙外的那些人般变化。我看初时在墙边玩耍的孩童们,如今都成了老人,有了孙儿了,可你一点也没变。”
那人不再说话。坐了会便消失了。
多年以后,楚儿问起东皇,为何那时便不再说话了,可是被自己说中了。东皇却说,他原以为是自己的倜傥的样貌吸引了她,因此不像常人,谁曾想竟是因为不曾老去而已,心中黯然不已,才离去了。
自第一次对话他消失后,隔了一个多月他又来了,还是像往常般在树下看书,有时会轻轻念出来。楚儿对他念得《关雎》记得最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楚儿喜欢看着他读诗时寡淡的语气,这么一首思念缱绻的诗,愣是被他平淡地读出来,可偏偏又读的极令人爱听,额,也可能极令树爱听。
两遍之后,楚儿就会背了。待他走了,楚儿一个人在院子里时,便反复地念叨着这首诗,快快地念,慢慢地念,对着吹来的风念,对着夜空的星子念。念给身边的草听,念给树下的蚂蚁听。一直到他再次出现。
他不在的时候,楚儿也会看看院墙外的人,可再无一人让她那样念念不忘。多少年来,楚儿总是一个人,也不曾觉得孤单,不曾觉得无趣,怎么如今,倒耐不住寂寞了?
他大概每月都会来住一阵子。起初只是楚儿看着他,慢慢地也开始说上话了。
“你是天上的神仙吗?”有一次他来时,楚儿这样问道。
他笑了笑,点点头。
“这是你的院子?”楚儿又问,他又点了头。
“承蒙上仙照顾,让我得以在这地盘修炼了。”楚儿笑道。
“既如此,我给你赐名吧。”男子笑了笑,淡然道。
楚儿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自己正愁没个名字呢,他日日读那么多书,定会为自己起个好名字。
“名讳望舒,私下就唤楚儿吧。”他笑着。
“望舒,楚儿……”楚儿似在思考着这名字:“望舒……好生淡雅的名字,望云卷云舒?倒是挺适合我这每天吹风的小日子。楚儿也不错,简单上口。不知上仙怎么称呼?”楚儿开心道,终于……可以知晓他的名字了……
“东皇。”
“东皇上仙。”
东皇莞尔一笑,他可不是什么上仙:“我们二人你我相称即可,你直接唤我东皇吧。”
楚儿笑道:“东皇,这个名字倒是很适合你。”
“哦?此话怎讲?”东皇来了兴趣。
“不知为何,只是觉得适合。”楚儿不好意思地说,怎么一不小心把心里话也说出来了?旭日东升,皇家贵胄,东皇……楚儿觉得这世间只有眼前男子配叫这名字了。
东皇笑笑,没再说话。看了会书后用术法一瓣一瓣将洒落在泥土里的桂花悬浮起来,用清洁术洁尽后装在了酒坛里。
“这是在做什么?”楚儿好奇地问。
“酿酒。”东皇回答道,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楚儿一不留神,树下的石桌上多了许多酒坛,东皇不慌不忙地将土里的花瓣一一涤净,放入酒坛。
“东皇,你修炼多久了?”楚儿见东皇术法使得游刃有余,好奇地问道。
“记不清了。”东皇无所谓地答道。
“记不清?那岂不是很久很久了?”说着又叹了口气:“不知何时我才能化为人形,好想去院墙外面看看。”说着抖了抖枝干,想伸高些可看得远些,又抖下了许多桂花。
东皇捧下落在他肩头的桂花,放入酒坛中。
“以你的资质,好好修炼,再十年即可化为人形了。”
“十年?当真?”对醒了百年的楚儿来说,十年已不算漫长了。
东皇将酒坛封口封上,笑着说:“自然。等你化为人形,我带你去院墙外看看。到时,就用这些桂花酿来庆祝,如何?”
“好啊!”楚儿开心地晃了晃枝干,一想到能出去就快活得不得了,尤其是……还能和东皇一起出去。
楚儿又开始想,自己会变幻成什么样子呢?像院墙外那些女子那样吗?万一变得不好看,可怎么办呢?楚儿又看了看东皇,东皇可真是俊朗啊。
“东皇,你给我讲讲,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楚儿又忍不住问道。
东皇无奈地笑了笑,这丫头,真是等不及了。东皇不知从哪弄来了个锄头,在树下锄了几个洞,准备将酒埋进去。“外面的世界,有人界,天界,魔界,三界和平共处……”
东皇细细讲着,伴随着锄土声与新鲜的泥土味。楚儿起先还在认真地听,一小会后就只顾盯着东皇看了。东皇锄着土,将一个个酒坛放入地下,又埋起来,低着头认真的样子,嘴里说着话,楚儿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好像时间静止了般,好像那只是一幅画般。
全部埋好后,东皇理了理衣衫:“我得走了。”
楚儿突然落寞起来:“去哪?”
“天界。”
楚儿也想到,像东皇这样的修为,怕是在天界有着不低的地位吧?
楚儿又道:“下个月来吗?”
东皇笑了笑,点了点头,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显得院中更寂静了几分。楚儿叹了口气,开始修炼了。
可是下月之期到时,东皇也没有出现。楚儿想着,他可能有什么急事?心里这么想着,可每日还是在盼着。一日两日,楚儿盼了好久,东皇却始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