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北岸。
泰山军薄近德州,扎营安德驿站。
各军划分阵地,架设帐幕,构筑工事。将领们派遣步卒在军营外侧警戒,巡逻着拒马和栅栏,并侦探四方。
我率领卫队,观察周边地形,熟记于心。
当回营时分,忽然听见马蹄踏踏响起,有一名骑兵朝军营冲来。
这名骑手身披虎贲背旗,是我军的斥候哨兵。他一直冲到拒马外侧,接着把战马的缰绳交给同伴,最后从马背掉落,轰然倒地,贱起一股沙尘。
力王先行上前,给他抚摸心脏后,面色沉重,说:“他死了,身上有三根重箭贯穿,咬着牙一路跑回来把战马交给队友,才跌倒死去。”
当我走上前,观察一番,这战马居然轻伤罢了。
而这斥候,果然死了。
很快地,一名医生和几个杂役到场,带着战马和死尸离开了。
无名上前,道:“数日以来,我们已经折损了战马一百余匹,斥候步骑两百余人。”
我倍感震惊,深吸一口气,缓缓出言。
“起兵以来,我从未经历如此激烈的斥候遭遇战。”
“但是这更能确定,我们的目标正是敌酋的要害。敌哨越是密集,越是保护,则越是关键。”
“至今,我们在哪一个方向的斥候伤亡最重?”
无名回答:“在运河一带土堤,遭遇敌骑斥候最多。尤其是其中一处水闸,名为四女寺,已经折损了游骑数十,间谍数人。”
我颔首,略有所思,说道:“那就表明,大股敌军在四女寺聚集了。”
随后,我当即点名大批骑兵,偕同祖板荡、无名、铜马等人亲往去侦查地形。
…
..
大运河。
四女寺镇。
这里设立有一处水闸,位置运河的交通枢纽,重要性不亚于济宁的南旺镇。
四周是以平原为主,一片开阔,只有在这座寺庙临近有堤坝、关闸和小镇村庄,能够构筑工事,适合作为驻军的营垒。
恰逢此时,有一支队伍途径此处道路,旗号正是匈奴队伍。
我麾下一众骑兵追击他们,逼迫这支队伍逃往河边土堤,并且仓促之间布阵抵抗。
敌我暂时对峙起来了。
..
河边土堤。
我用望远镜观察,发现敌兵大约一千余人,带着数百名年轻的女子俘虏。
少女们被束缚手臂,她们的衣裳洁白,发髻交缠,面色姣好,似乎是刚刚被打扮一新。
至于这群敌兵所列阵型,是经典的三线阵。
敌酋将部队队分成三个部分,前中后部署三条阵线。
一线为步兵,七百余人。
二线为骑兵,三百余人。
三线为大纛卫队,不过数十人,用作保护敌酋,监押俘虏。
侧翼是土堤,另外一侧是开阔平原。
龙旗飘飘飞扬,细看之下,是纯红色的背景底图。
无名到身侧,解释言:“这是正红旗,八旗之一。”
我放下望远镜,感慨地说:“八旗菁英,今日终于让我见识到了!”
无名摇了摇头,回道:“不过汉军罢了。估计是八旗汉军和招降流寇而来的新队伍,空有皮囊。至于那群俘虏...在围城时期,用妇女来激励士气,可是好办法。”
我本想就此离开,但是耳边充斥士兵们的喧喧嚷嚷。
隐约之间,能听得到众人想要冲杀一阵,夺取这群俘虏。
铜马奔驰走来,高喊:“官长!如果你下令撤离,那么队伍一定会跟随,只是将士们难免有所失望。”
祖板荡策马上前,他一脸络腮胡子,拱手行礼,附和语:“提督,让我带手下去冲一阵吧。”
我凝视了他一番,似乎看不透,但也高兴地回道:“这真是太好了。既然足下初入队伍,就愿意英勇德迎战,那就去吧。”
部署之后,由铜马率领五百名骑兵,沿着运河进攻,负责正面冲击敌阵。祖板荡率领三百名骑兵,从侧翼前进,迂回冲锋敌阵。
..
战场上。
首波战团,一触暴发。
我军正面的骑兵,前后两节,左右相连,手持长刀长枪快速冲锋。侧翼骑兵则更密集簇拥冲锋,肉搏格斗。
骑兵卷起烟尘,如同风卷残云,不过半刻,第一线的敌军步兵就崩溃了,往后逃跑。
我军随即驱赶溃兵,打乱第二阵线的敌人,继续冲锋。
趁敌撤退之际,祖部骑兵又射出大批箭矢,立刻射倒十几个敌兵,还有更多的箭矢被安插在逃跑的敌兵身上,加剧了混乱。
而铜马所部,许多校尉正大喊呼叫,恢复队伍。
..
敌军一二线复合步骑,混交一体,继而又展开第二波战团。
目睹双方战力差距,发觉战局变得焦灼。
这个正红旗汉军的骑兵,颇为精悍。
铜马所辖骑兵,往往三人合围攻打才能杀死一敌骑兵,十分吃力。
再观之祖部骑兵,士兵们的默契极高。在搏斗中,永远能凝合战团,即使追击也能自动组队。技艺娴熟,一人就能格斗一名敌骑兵。
居然,相当于北伐军的菁英那么厉害。
激斗一刻,敌军的散乱步队变成了薄弱之处,又被打散了。有意驱使之下,越来越多的溃兵冲乱了敌阵。
侧翼先突破,祖板荡的亲丁队挥动偃月刀,杀透敌阵。长驱直入冲破大纛,并斩杀了这队伍的敌将。
至此,打赢了。
敌军步骑大多跪地投降,也有许多逃兵爬过堤坝,跳入河面冰层,逃往远处。俘虏则尽数被解救。
经此一役,我对麾下这支祖部骑兵的战力,有了更深的理解。
…
..
四女寺。
当天,北伐军派遣士兵入驻四女寺,我也在此设立了军中帐幕。
当翻阅了缴获文书,才得知这支队伍的来源,是临清城的援兵去协助德州防守。
我低头阅读,呢喃着说:“队长,柯永盛,他是辽东的辽阳人...在匈奴统治下,第二代的成年男子。他是个勇士,可惜了。也不知道匈奴境内,会有多少第二代的汉人男子,投奔匈奴军中效力。”
此时,数人走到门前。
是无名,以及那个祖家亲丁队长。
祖家亲丁队长上前,行礼俯身,出言:“晚安,提督。在下带来了一份礼物,是祖家的一点心意。”
随之而来,是一个卷起来的铺盖被子,送入室内。
对于这份礼物我深感好奇,但也带有谨慎,于是我回语:“我收下了。不过,现在我命令你掀开它。”
这个亲丁队长恭敬从命,轻手轻脚,渐渐地掀开。
当铺盖被完全滚开后,我看见一位妙丽女子躺在床铺,身披一件粉红薄衫,头戴珍珠发簪,秀色靓丽。
祖家亲丁队长解释道:“她是祖官长膝下亲爱的女儿,愿意请好好享受这个礼物吧。”
说完,就告辞离开了。
则无名则呆着楞在原地,并未走开。
我深感警惕,让无名带她离开。不过这少女却卑躬屈膝,她用辽语说话一阵,面容苦楚,可怜之极。
….
….
可我听不明白辽语,只好让无名来帮着翻译。
祖氏少女配合着无名,慢慢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念想。
“大提督,你好。”
“德州城内,有一大害,名曰碧玺白莲,祸首自号圣女。”
“他们抓了许多孤儿少年,编制邪教的金童玉女,想要灌输白莲邪说,以此培养忠诚的教徒。”
“有许多小孩很可怜,孤苦伶仃,他们还没认识生活,就要为了邪教死去,变成游魂野鬼。”
“队伍里面的人都在流传,你就和我的父亲一样强壮。我能恳求你帮帮他们吗?因为我答应过许多囚徒,会帮助他们。”
我皱眉听完,又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挑逗反问。
“可是,你没有将领,没有士兵,没有队伍,你没有军队提供帮助啊。”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解救他们?连你父亲也无能为力。”
“为什么你答应了他们?”
少女正襟挺立身子,似乎勉强鼓励自己,说:“大提督,你懂兵法和打仗吗?”
面对少女的提问,我愣了愣,笑呵呵回道:“在下对兵法略懂一点点。”
祖氏少女瞪大眼眸,亮晶晶的,声线清澈地回答。
“答应,是因为有大人呐。”
“袁思焕这个名字已经在胜利下广泛散播,在许多城市的酒馆和食肆之间,三教九流的人都商讨着北伐军的未来。”
“但在囚徒看来,北伐军就是拯救大伙的天兵天将呐。”
无名说到这里,也已经变得不错所措,话语迟钝。
我不置可否,道:“祝愿逝者会上天堂。至于城内的解救孤儿,我会和你的父亲认真讨论这一件事。”
随后,我让李无名护送祖氏少女去休息。
刚一出门,少女霎然瘫软无力,依偎在了李无名身上。
他们用辽语交谈一阵,才渐行渐远。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略有所思。
我并无意娶妻此女,毕竟她对我并无好感,言谈之间利用多于崇拜,心机多于真诚。虽然这些心思,也颇为赤诚...
貌似她却对同乡的无名颇为信任。
或许我能让内部进行联姻?让我和祖板荡之间的信任,能勉强用这场联姻,脆弱地牵连在一起吧。
至于那群孤儿,说实话,其实我不能保证任何东西啊。
但如果有机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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