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盘古之战结束还余下49:50:34
两名皇帝的军队灰飞烟灭，而巨龙的战斗还在继续。
龙与龙之间的战斗从来不会有什么华丽的奥术，仅仅只是肉搏与火焰的强弱，就算是以人类之躯幻化而成的龙种，也拥有与神相媲美的威力。
“陈仪妍！”
巴哈姆特再次喷射出烈焰，烛龙身体轻轻扭动躲开攻击，然后钻到巴哈姆特的身后，凭借着巨大的身躯，如同巨蛇一般缠住巴哈姆特，使之无法动弹。
“你这家伙……”
符文之力在烛龙体内流动，其强大程度已经达到了可以用肉眼辨识的程度，薛尔曼已经明白她要干什么了。
“你这是舍身攻击，你要是用这种方式，你的能力也不会在奥术师协会里得到认可的。”
“我去你的奥术师协会，那种东西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只要击败你，薛尔曼·克里斯，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褒奖！”
“可恶，啊啊啊啊——”
烈焰飞散，在夜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礼花，明明是夜晚却被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烛龙释放所有的符文之力，引爆自身，与巴哈姆特一同化为灰烬。两名奥术师从天空中坠落。
而就在这时，武则天驾驶着战车接住了陈仪妍，而薛尔曼则利用风元素朝着世纪之海的废墟前进，对他来说，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但是一群国军的士兵将他下落的地点给包围住了。
——距盘古之战结束还余下49:46:55
“青莲剑歌！”
李白发动必杀技，成千上万支闪烁着寒光的宝剑从四面八方刺向女娲，纵使是神的化身，受到如此威力的穿刺攻击，相比也会招架不住。只见女娲露出一副濒死野兽一般的表情，从空中坠落在地面，她手中的武器又转变为后羿之弓的形态，在地面摔成两半。
成功击败一名英雄，李白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喝着酒，一边嘟哝“我的才华连神也挡不住”这种无厘头的话语。
“喂，岳飞，我这里解决了，你那边如何？”
他朝着岳飞的方向望去，并没有看到想象中激斗的画面。他目之所及的是一个手持朱枪站在暴风雨中的少年，不知是在注视着远处盘龙镇时明时灭的灯火，还是波涛汹涌的黄龙江。李白曾经见过那个眼神，那是一个人失去了某个重要的人之后的表情。
“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这种时候要是有纸和笔那就再好不过了。”
感叹归感叹，薛尔曼的命令还是要完成，当他们共同的敌人消灭以后，也就宣告着临时的合作关系就到此为止。
——如果生活在同一时代，说不定我和那个少年会是很好的朋友吧。
李白指的是那种如同贺知章那样可以交心的朋友。现在没有这种机会了，他拔出青莲剑，缓步朝远方的岳飞走去。
就在剑端即将刺入岳飞脖颈的刹那，李白的动作停止了，但是这样的举动并不在他个人意志的控制之下，这种情况发生只要一种解释——薛尔曼使用了“符咒”。
“投降吧，李白，否则我就立刻杀了你的奥术师。”
唏嘘的雨声中，薛尔曼·克里斯的身影出现在一盏破旧的油灯下，他的身后是一名穿着国军军装的少年，少年用一支马卡洛夫手枪抵着薛尔曼的脑袋。
虽然现代兵器远远比不上符文之力所带来的各种奥术，但在如此零距离与一名奥术师接触的情况下扣动扳机，薛尔曼的头也会爆开花，况且他的双手也被绳子绑住不能使用奥术，简而言之，他现在是一名十分合格的人质。
而发出这种要挟话语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薛尔曼左侧废墟上的少女。
“血色之花……孙雯……”
“诗仙李白能够记住小女子的姓名，真是受宠若惊。”
“不要装模作样了，你将我的奥术师抓住有什么目的？”
“谈判罢了，但是如果我不将那个听不进人话的人绑住，这一场谈判就很难进行。”
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但她站在废墟上威风凛凛的样子却给李白一种莫名其妙的威压感。
——不是泛泛之辈，看来在三角洲的战斗这一点没有误判。
“呜呜呜呜……”
躺在不远处的女娲发出哀鸣，她抬起头朝着孙雯望去，眼神充满愤怒，而孙雯却以冰山一般的眼神回应。
“英雄么……看来是没死透，岳飞，交给你了。”
“是……”
岳飞的回应有气无力，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走到女娲身前，将枪尖对准她的心脏。
“等一下！”
这时，从左侧阴暗的羊肠小道内，冲出一个穿着亚麻衣的小女孩，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不要伤害我妈妈！”
女娲的奥术师赵咲丹来到“母亲”身前，挡住岳飞，用那一双失明的眼睛直面那血红色的沥泉枪。岳飞见到这一举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像木头人一样愣在原地。
——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岳飞还没有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赵咲丹便开始使用某种奥术飞弹攻击岳飞，不过这些飞弹的威力还不如E-的奥术，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孙雯原本想把这个小女孩当做无理取闹的好事者处理，但她却发现了小女孩手中的那个蓝色纹样。
——符咒。
“岳飞，杀了她。”
岳飞很不解，对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啊。
“她手心有‘符咒’，是盘古之战的奥术师，不要质疑命令，马上杀了她——不要逼我使用符咒。”
“我是将军，不是杀人机器，尤其是面对一个小女孩。”
“是么……”
孙雯的眉毛轻轻跳动了一下，没有对岳飞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缓缓举起手中的毛瑟枪，将枪口对准了小女孩……
砰——
枪声响起，子弹贯穿了小女孩的头颅，鲜血在空气中飞溅，最后洒落在岳飞的脸颊上。
“什……”
小女孩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头栽在血泊之中，一旁的女娲见状，突然之间变得异常狂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厉鬼一般的尖叫，女娲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重新站起，但那是不可能的，李白的必杀技青莲剑歌将她的每一块骨头都敲成了碎片。现在的女娲和一滩黑色的肉泥差不多。
“以盘古之名义，符咒之力在此，岳飞，杀死这名英雄。”
蓝色的光芒在孙雯手心绽放，下一秒，岳飞在绝对的命令之前，将沥泉枪刺入了黑色英雄的心脏。
“赵……咲……丹……”
这名英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三个字之后，伴随着金色的光芒消失在空气中——又一组奥术师和英雄被淘汰。
“孙雯！你不是人！你就是一个杀人魔！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将枪口指向一个弱小的生命？”
如果有机会，李白一定会冲到孙雯身前，将青莲剑刺入这名冷酷无情奥术师的心脏，但薛尔曼已经成了人质，所以他不能轻举妄动。
“岳飞！你是仁爱之人，这种状况你难道熟视无睹吗？不要刻意回避我的眼神，回答我！”
而岳飞只是静静地站着，将头扭朝一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孙雯也是如此，他们无论谁好像都没有理会李白那一身的正义感。
“咳咳……”过了十多秒，孙雯从腰间的小挎包中取出一张刻满符文的牛皮纸，开始大声宣读上面的内容。
“下面是关于克里斯家族在西欧地区的行事报告：
1886年在天空都市伦敦的起义中靠压榨人民获利五百万英镑。
1891年在莱茵河地区进行奥术研究，造成斯通古爆炸。
1912年以梅伦·克里斯为首的十三名奥术师在巨石阵进行奥术研究，引发海啸。
1918年协助轴心国购入大量枪支。
1927年控制英国剑桥大学等多所学府。
……
此外薛尔曼·克里斯被陈仪妍等多名奥术师指控……”
“够了！别念了！”
沉默许久的薛尔曼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情绪，组织孙雯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这份盖有奥术师协会印章的文件被公布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吗？”
“孙雯……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这得要感谢那一名叫做陈仪妍的奥术师，我调查了她的住所，发现这些之后再移交给奥术师协会，一切都妥了。”
薛尔曼气急败坏地咬着牙，脸颊上流淌的液体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自己为盘古之战准备了这么多，到最后居然败在一个落地生手中。
他当然知道这种东西被公开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后果。作为奥术师界最具权威的审判机关——盘古议会，公开庭审克里斯家族，并且给予每一个人相应的惩罚。
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家族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想到这里，薛尔曼对孙雯和陈仪妍更加恨之入骨了。
“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薛尔曼·克里斯，我可以给你这一份文件，不过前提是，你必须要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
“交出符咒，退出盘古之战，你这么做后我也不会杀你。”
“什么？”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你要知道，这东西可是与你性命相关的哦，克里斯先生。”
李白望着薛尔曼的表情，知道他内心在做痛苦的挣扎。但他相信自己的奥术师一定可以做出英明的决断，并且想出一个绝妙的计策摆脱这种困境。
“咕哇……”
伴随着利刃在空气中快速划过发出的呼啸声，青莲剑刺入李白的心脏，金属伴随着的寒意在一瞬间传遍全身，放血槽正流淌着鲜红的血液。
——这是……怎么回事？
李白注视着薛尔曼手心中蓝色的纹样渐渐消失，才终于明白，这名奥术师放弃了盘古之战的资格，并且对自己的英雄下了最后一道命令——自杀。
“原来是这样啊……孙雯……你就这么想赢吗？不惜这么做也要活得盘古的符文之力吗？如此践踏我的人格……”
青莲剑客捂着胸口，想去捡起掉在地上的酒葫芦，而剧烈的痛感让他弯不下腰。
“你们这些人，难道毫无羞耻之心吗！饶不了，我绝对饶不了你们！受到名利所控制，贬损奥术师荣耀的亡者，我将用血来玷污那个梦想！我诅咒盘古……诅咒它！我诅咒你们！总有一天会在地狱的油锅里想起我李太白的愤怒——”
看样子李白还想再说一些什么，但从腹腔内涌出的血液堵住了喉咙，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又是一道金光，李白消失在盘古之战中。望着临别前诅咒世界的李白，薛尔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孙雯对此没有做出任何评论，只是将那一份写满薛尔曼家族罪恶史的文件交到他手中。同时示意霆杰松手。
“这是什么？”薛尔曼对于孙雯交给他的第二张纸片产生了疑问。
“灵魂契约书，我们双方签下字后，就不能相互伤害了。你不会不知道这种东西吧。只要签下这个东西，双方的奥术师即使攻击对方也会受到同等伤害的诅咒书，这么做是为了表明我诚恳的态度。”
“哼，签就签，反正我们签下契约之后谁也不能对对方造成伤害。”
“恭喜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你等着吧，孙雯……我放弃盘古之战的权利，根据盘古议会的规定，你不能杀死弃权的奥术师，盘古议会的监督者可是还没死呢。”
“啊啊，你说的不错，欧洲的事情处理完，你估计会卷土重来吧，薛尔曼。”
“哼，有一点自知之明，孙雯，在这之前你可别死了啊。”
“我是杀不死你，薛尔曼，但杀不死你的人只是我而已。”
薛尔曼一开始不了解在这句话的意思，但过了几秒之后，他终于明白了。
砰——
子弹贯穿胸部。
砰——
又是一枪，这次打中了腹部。
薛尔曼像一个沙包一样倒在地上，他身后是举着马卡洛夫的霆杰，手枪的枪口冒着几缕青烟。虽说是小口径手枪，无法让一个人瞬间死亡。但肺部穿孔再加上胃出血，薛尔曼顶多可以在活上半个小时，一个将死之人还要忍受如此痛苦，简直残忍。
孙雯有奥术师的条例约束，但霆杰没有。
“求求你……杀了我吧……”
薛尔曼一边在血泊中苦苦挣扎，一边向孙雯伸出右手，想让她给自己来一个痛快，但那是不可能的。
“我有法律和灵魂契约书的约束，不能杀死你，薛尔曼·克里斯先生。”
孙雯如是解释道。
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的岳飞实在是看不下去一个将死之人的挣扎，大步向前，将沥泉枪扎入这名风元素奥术师的心脏，十分利落的结束了他的生命。见到岳飞这么做，孙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甩下一句“四个小时后在张家旅馆见面”这句话后，便示意霆杰去开他的那一辆黑色别克车。
但岳飞却不为所动，只是站在原地，用凛冽的眼神注视着孙雯。
“孙雯……我总算明白你是邪魔歪道了……”
孙雯驻足，转过头，用同样的眼神注视着岳飞。
“一开始你说你想要拯救中国，拯救世界，我还以为我们只不过是拥有相同的理想，但做法不同罢了。现在想想我发现自己实在是太愚蠢了。”
“我并没做错什么，克里斯家族在欧洲犯下的罪行可不是薛尔曼一个人的命可以偿还的，况且我也遵从盘古议会的条约没有杀死他。”
“但是你指使霆杰杀了他，而且就算是这样，那个小女孩呢？你为什么要杀她？我们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有什么错？”
“那我反问你，岳飞。”孙雯提高了自己的声调，“山上活蹦乱跳的兔子，它有什么错？还不是被一枪杀了！况且那个小女孩手中有符咒，是奥术师，既然是奥术师那就代表她是阻止我们胜利的绊脚石……”
“那一定有更好的方法解决啊。只不过是抉择而已！孙雯，你一直都是这样！总认为自己的决断是正确的，从来只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你所谓的拯救世界，只不过是一昧的杀人。”
“……”
“为什么要这样？回答我，你为什么要这么想要盘古的符文之力？就算我的枪可以帮助你赢得胜利，如果到时候必须交给你，我……”
孙雯愣了几秒，低下头，流海遮住了她的发际线，让她看起来就像月亮女神戴安娜，但是现在女孩看起来为何如此悲伤。
“啊……岳飞，说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看到我杀人的方式。如果只是杀死英雄，那么奥术师就有可能找到新的媒介召唤新的英雄。所以，才必须同时杀死英雄和奥术师。我现在对你这种必须兴高采烈的打着正义或名义的旗号而杀人的人没有任何话要说。”
“歪门邪道！孙雯你要当面侮辱我吗？”岳飞提高了自己的音调。
“你的正义救不了这个世界，你硬是将战斗分为正义与邪恶两派，甚至表现得战场上有值得遵从的事物，那种历代英雄让我们看到的幻想，究竟吸引了多少像中国这样的孩子为了英勇、为了名誉去抛头颅洒热血呢？”
“那不是幻想！就算是生命的交易，只要是认为的行为，就应该有法律和理念。不然的话世界上每次出现战火就会呈现地狱的景象。”
“哼——”孙雯冷笑道，“霆杰你看，就是这一点，这名岳飞居然认为战场比地狱要好得多。但是，那其实就是货真价实的地狱，在战场上没有人任何希望，唯一有的只有一文不值的绝望，只有在败者的疼痛上才能成立的名曰胜利的罪恶感，但是人类却没有发现真相。不管任何时代都有英勇果敢的英雄写下动人果敢的英雄史迷倒众生，因为他们不肯承认使人流血的罪恶，鲁迅说过，人类的本质从石器时代开始就没有任何进步。”
“所以……孙雯，你之所以要侮辱我，就是因为你对‘英雄’这种概念的憎恶吗？”
“怎么可能，我做事情是不会带上任何个人情绪的，我要用盘古的力量拯救世界，只不过是选择了最有效率的手段罢了，正义拯救不了世界，那种东西我毫无兴趣。”
“孙雯，你明白吗，如果因为憎恨恶而为恶，那样的愤怒与憎恨又会招致新的战争。孙雯，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样的背叛，为什么感到绝望，但是你的愤怒，你的叹息，毫无疑问是渴求正义的人所说的言论，我想以前的你，一定也是向往正义的，比任何人都相信英雄的故事，并且一心追求的，不是吗？”
孙雯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冷酷如冰山一般，似乎空气也因此而冻结起来。
“让无法停止的齿轮静止，能够实现这一点的就只有被尊称为神的盘古，我要让在这沧海市流的血，成为人类最后的流血。就算背负一切的罪恶我也不在乎，如果这样可以拯救世界，让我这样的人不再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我会欣然接受这一切责罚。”
大雨依旧下个不停，不过比起两个小时前已经有了明显减弱的趋势，天空依旧有闪电，但却听不到雷声。普通人见到这样也许会多言几句，但孙雯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霆杰，我们走，岳飞你按照计划行事。”
话毕，孙雯上了别克车，朝着正义路的方向行驶而去，岳飞目送汽车离开之后，想霜打茄子似的倒在地上。
——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她如此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