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月?日,孙雯的日记01?
从长白山的村庄出来以后,我和李诚诺辗转反侧,没有离开他,反而是和他待在了一起,这就意味着,我将和他一样走上相同的人生道路。
我们的运气很不错,开车来到长春后,烧了卡车,而且还赶上了开往北平的最后一班列车,在那之后不久的四个小时内,一支自称“关东军”的日军很快就侵占了长春。大元帅张作霖没有派出一兵一卒防御城池,而是将所有部队调集到了威虎山附近,似乎是打算做最后的决战。
列车途经石家庄,许多难民似乎想要跨过铁轨的防护栏跑到火车上,试图前往南方逃难,但阎锡山的卫兵用步枪吓退了这群人,期间发生过小规模的暴动,造成了几十个人受伤。在列车上我们认识了一个面容消瘦的黄面中年男人,他声称自己叫做周树人。
这个人周树人不仅名字十分好笑,为人也十分有趣。他告诉我们这次他来河北是打算探望一个老朋友,但来到石家庄后发现老朋友的房子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无奈之下便只好重新坐上火车,到了北平之后在转车前往上海。
他一路上都在讲什么“学医救不了中国”、“治国的关键是人民的劣根性”这种云里雾里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李诚诺似乎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两个人足足谈论了三个小时都没有喝上一口水。我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窗外的雪景中。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用来形容窗外的场面实在是太适合了,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雪原,仿佛天地之间就只有这一辆列车在运动。
到了北平市,我们和这位周树人先生告别,临别之际,他送了我一本他写的《朝花夕拾》,但那是我连汉子都不认识几个,便将这本书扔到了箱底。
我们换车前往兰州,又去武汉,最后才到达重庆市。
当然,这个李诚诺也为我引荐了叫做苏傲倪的委托人,这个苏傲倪是一个四十来岁左右的男人,无论到什么地方都穿着那一件墨绿色的军大衣,声音低沉,左手总是攥着两个磨得光滑的手球。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我是孙志磊的女儿之后异常的兴奋——总之,这个人给人一种不易靠近的印象。
不过,他这里的确有许多奖励丰厚的任务,而且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难度也不高。于是乎,我加入了中国国民党,成了党员;苏傲倪给我派发任务,李诚诺训练我,让我成为实力堪比盘古议会最强代行者的奥术师杀手——血色之花。
我不停地杀人、救人、再杀人、再救人……为了朝着“正义”这种在旁人看来是无稽之谈的东西前进,我不惜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为了让这个国家的人免于灾难,我不惜让自己背满罪恶……有两件事情重新改变了我的价值观,一件事1937年的南京大屠杀,另外一件就是——
1937年7月8日,陕西省,宝成线,海丰号火车,从兰州开往广州。
火车汽笛声在耳边回响,孙雯从睡梦中醒来,她看了看手表,3:07,车窗外的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只有远处的海丰号亮着酷似萤火虫的明灯。李诚诺坐在吉普车的驾驶座上,熟练地点了一根烟,然后按下收音机的开关,听着有关宛平县战斗的最新消息。
“哟,醒了啊,要点支烟吗?”
“李诚诺,你知道我没有抽烟习惯的。”
孙雯对于这种冷笑话并不反感,反而起到了缓解紧张气氛的作用,她伸了一个懒腰,准备伸手去摸座位下面的传呼机。
“哦,对了,生日快乐,虽然已经过了一天,但是礼物还要送的。”
生日?孙雯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的生日了,自己从未和李诚诺提及过自己的生日,为什么他会知道?她接过那个用白色彩带包好的黑色礼盒,用军刀切断彩带,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毛瑟手枪,枪托上刻着某个人的名字。
“这把枪你应该很熟悉,它属于你的父亲孙志磊,当年你就是用它……算了,没什么……总之,这是那个男人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证据了,如果连她的骨肉都把他遗忘了,那么这个人就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人而活过。”
听着李诚诺的话,孙雯给毛瑟装上弹夹,用右手平举,左手做托,双眼平时前方,测试准星的精确度。
“德意志第三帝国制造,8.9mm的奥术子弹,胸部以上致命,可以自动追踪周围的符文之力,对于击杀奥术师极其有效。追踪散射角为75度,有效射程为700—1000米不等,根据空气湿度和温度会造成一定的偏差。”
“奥术子弹?”
“对,这种子弹原本只配发给少部分的德国奥术师和意大利奥术师,盘古议会对这一类的子弹有着明确的使用规定……简而言之,只有极少的人拥有这种鲁尔区出产的特殊子弹,但你的父亲一共有188发,所以,我好奇的去调查了一下他的身份。”
“你查到了什么吗?”
对于自己的父亲,孙雯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她的印象中,孙志磊并不是那种在大兴安上砍柴,随处操着一口东北话的大汉。他是湖南人,身材和村子里的人比起来算是中等偏下,平常总爱喝酒,有时候讲起话来也是稀里糊涂的,而根据孙雯所知,他是火元素奥术师。
就是这样一种普通而平凡的中年男人,孙雯实在是想不出他会有什么令人意外的身份。
“你对‘契卡’了解多少?”
李诚诺打了一个方向盘,问道。
“契卡?”
“契卡是1919年,布尔什维克党在斯大林的新政策下建立的一个中央情报机构,虽然表面上是负责收集轴心国的各种作战情报,但其实是一个由奥术师组成的杀人组织。”
“等一下,奥术师协会不是有着明文规定,任何一奥术研究、以奥术师组成的奥术研究团体、武装集会都是非法存在的吗?契卡的存在违反了这一条法律。”
“话虽如此,但事实上从世界大战开始,东欧平原及被西伯利亚平原就被列为‘三不管’地带,所以,苏联开始组建自己的奥术师组织——契卡。”
“如果真的是三不管地带,那这样的组织也不会存在,没有人来提供有关符文之力和盘古的相关知识理论体系……”
“孙雯!”李诚诺打断了她的话,“无论是世界大战,还是目前我们正在经历的这场战争,其幕后主使都是三大协会。就拿现在的战争来说,轴心国背后的支持者是奥术师协会;而同盟国的支持着就是盘古议会;至于死灵协会,则是苏联的后盾。”
“怎么会……”
“这是事实,孩子。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从19世纪开始三大协会的冲突越来越少?有关死灵奥术的典籍只有在东北亚和西亚买到?为什么奥术师协会大多是欧洲人和日本人?早在世界大战之前,三大协会其实已经规划好了新世界的格局。”
真是毫无根据可言的阴谋论,孙雯如是想着,将奥术子弹一枚一枚装入弹夹。
“你的父亲孙志磊,是苏联契卡的成员,而在此之前,他是轴心国那边的。”
“你有什么理由这么说?”
“如果不这么想,那么你父亲研究撕裂者的缘由就很难说得通,他也不会拥有这种规格的子弹,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其实,最让我想不明白的,为什么长白山会有撕裂者的尸体?《山海经》中记载,这些东西应该已经消失了才对……”
“等一下,李诚诺,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其实不然,今天的任务事实上和撕裂者有关。”李诚诺将一份文件和一张旧照片递给孙雯。
照片上是一个日本人,叫做上杉冰室,32岁,曾为奥术师协会效力,现为日本驻东北地区“加茂部队”管理者。
“加茂部队?”孙雯对于今天听到的第二个组织名词更加陌生。
“换一个名词或许你就明白了——731水利防疫部队。”
吉普车掠过一道山沟,微微颠簸着,现在他们已经行驶到了海丰号火车上方的小道,距离火车只有不到八米的距离,远处的山峦在火车喷出的烟雾中若隐若现,远远望去有一种朦胧之美。
“表面上只是一个防疫部队,而根据苏傲倪提供的情报,他们抓捕中国老百姓做人体实验,而他们研究的是将某种物质注入到活人体内,从而将正常人变为撕裂者。你父亲在长白山发现的撕裂者,或许就是某个实验体。很幸运,那个人在变为魔鬼之前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所以选择了死在长白山的雪之森林中。”
孙雯沉默了,她之前从未想过父亲会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
“那么这个上杉冰室呢?”
“苏傲倪要我们杀了这个人,如果让他从广州回到日本,将撕裂者病毒带回给天皇,带来的将会是灭顶之灾。而这个人目前就在海丰号火车上。”
话毕,李诚诺来到副驾驶座上,示意孙雯握住方向盘,让车速与火车速度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然后他打开车门,找准机会,像一个极限运动员那样跃到火车车厢顶部。
“过了秦岭后,火车会在青石岩车站有所停留,你先把车开到那个地方,我坐火车过来,有事的话就用传呼机联系我。”
乘着检票员不注意,李诚诺从车顶一跃而下后,旋即扣上大衣的扣子,从裤兜中摸出一支万宝路,用火柴点燃,这样一来,他就完美的将自己伪装成了失眠而来走廊中用香烟麻醉神经的中年大叔。
放眼望去,海丰号其实是一辆配套设施十分高级的软卧式火车,这里古罗马风格的油灯,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美国红杉树制成的家具以及从印度进口的手工地毯,让人不禁怀疑这不是一辆火车,而是意大利的某个美术馆。
但可惜李诚诺身上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一个艺术细胞,也不懂得欣赏这些梵高、毕加索、达芬奇的绘画。他甚至不知道走廊尽头的大理石杯其实是一个烟灰缸,便将烟头朝地上一扔然后踩灭,索性周围没有乘务员,否则这种手工地毯不知道会让她赔上多少钱。
根据情报,上杉冰室的房间号是3号车厢的B1间,这里是5号车厢,看来还得向前走上一段距离。途中,他听到有些车厢中传出打鼾的声音,还有的房间内有女人大声呼吸的声音——啊,这里还有这种服务啊,完事之后得好好体验一下。
过了一会,这名国军杀手来到了B1房间,借助透视奥术,他可以看到叫上杉冰室的日本人正开着台灯,在灯光下写着什么东西。既然这样,也没有必要穿进去给他脑袋开个花,弄一场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最适合不过了。
于是,李诚诺将大衣口袋中的一铁质罐头从舷窗扔到房间内的沙发上,上杉冰室由于注意力过于集中,没有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仍旧一心一意地奋笔疾书。罐头内是加茂部队研制的神经毒气,这种剂量已经足以毒死十头大象了——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