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芝,你又来了。今天有什么好货?”
“收音机……一部诺基亚……废报纸和一台还能用的随身听;之前你和我说的布娃娃,我也想办法帮你找了一个,就是不知道你看不看的上?”
三轮车最后停靠在一家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门店前。店铺的门面不大,但是招牌却十分的显眼,那是一块墨绿色的招牌,牌子里面的灯管一闪一闪的,写着几个红色的大字——废品回收站,好似湮灭中的萤火虫;原本坐在门口摇椅上面抽烟的一个大叔,见到我们的到来后,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上前站在车旁,拿起废品打量着。
“布娃娃……之前好像看过有人买,名字叫什么我忘记了,我女儿应该会喜欢这种东西的吧。”
“女孩子嘛……肯定会喜欢的,女孩不就是喜欢娃娃一类的东西么?”
纯芝一边笑着打趣,一边走下三轮车,将那些废弃的报纸拎起,朝着店铺里走去。回收站的两侧堆满了各种杂物,它们都用黑色的大型塑料袋包裹着,等待着卡车将它们运送到很远的回收中心。大叔端详着那个粉红色的布娃娃,它的款式是最近很流行的樱桃小丸子,有一张笑得十分灿烂的脸庞,可爱的身形和衣服,确实……一般的女孩子确实会喜欢这种东西,送给女儿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唯一奇怪的是,这个布娃娃的双手双脚被锐利的东西给剪切了下来,纯芝一定是费了好大劲才将其缝补好。这不难想象这个娃娃的上个主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情。
孤独,虚无,却带有一丝温暖的绝望,彷佛第一次我遇到胡安的时候一样。
“这孩子是谁?”大叔指着我问道。
“哦,一个亲戚,来我们家住几天就走,他不太喜欢说话,让他一个人玩好了。”
“这可不行啊纯芝,小孩子要是从小养成这种孤独的毛病,长大可不得了啊。”
“你这家伙就别多管闲事了,喂!你看看这些东西可以卖多少钱?”
我笑了笑,我并非出于封闭自己的心灵才不愿意和别人交流,而是认为这根本没有必要。太复杂的人际关系会导致繁重的生活压力,而且那样一来会活的越来越不像自己。不过还是这句话说得好,无知者无罪,这个大叔既然这么认为我,那也无可厚非。
“嗯……八十左右,算上收音机的话,勉强一百。”
“才这么点啊……你看我这一三轮车的东西。”
“没办法啊,现在经济不景气,来我这里买这些废料的人也少了。”
“你在和我开玩笑么?”纯芝有些生气的质疑道,“就算经济不景气,这种东西会影响到废品的收购么?这和那些动辄几千万的事情比起来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纯芝,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猪肉涨价了,你是一个买蔬菜的农民,你会让你的菜涨价么?”
“不会,如果我是卖猪肉的那另当别论,可是我是个菜农为什么要涨价?”
“我之前就说你这个人太单纯,就算是菜农他也需要吃猪肉的,所以为了吃得起猪肉那么菜就必须涨价。于是就这么涨来涨去,所有的东西都涨价了,所以说经济不景气也对我产生了影响——可能我不太表达的清除,可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嘁……强词夺理的家伙。”纯芝叹了口气,拿着手中的一沓零钱点数,“算了,至少能够保证这个月的饭钱,我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大家一起共渡难关嘛……布娃娃的事情谢谢了,哪天我要是听到了什么可以赚钱的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纯芝没有回答,一个健步跨上三轮车,很快便离开了这里。我饶有兴致的看着纯芝的样子,而对方也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眼神,十分刻意的将其转了过去。
“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是个关心他人的人。”
“怎么?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了?”
“反正你在我的第一印象里面……就是那种样子的了。”
“我们一路都在聊无关紧要的话题,告诉我,陆家嘴发生了什么?”
“龙。”
在我说出这个字眼的时候,纯芝的身体抖动了一下,但是随之又露出轻蔑的笑容。
“哼——这又不是什么玄幻小说,怎么会有龙啊?”
“你一定知道这件事情,否则的话,怎么会说到‘闇烟’两个字呢?这个称号是盘古议会几天前才发布的,虽然你确实有和代行者接触的机会,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出来你们会在什么情况下提及这个词语。”
“哦……这个……因为出门的时候听到在城里巡逻的代行者有说过,所以忍不住关心了一下。”纯芝顿了顿,“罢了……和你承认也没关系,因为……虽然只见过一眼,可是我始终无法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龙存在。”
“那头龙被刺死在东方明珠塔的塔尖……这是去年圣诞节之前的事情了,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盘古议会也没有清除其尸体的打算。”
“不……并不是没有打算,而是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清理尸体。”
“这是什么意思?”
三轮车继续在凹凸不平的柏油马路上移动着,身边突然驶的来一辆重皮卡呼啸而过,卷起巨大的烟尘。小的时候经常听人说道路如果经常受到挤压会被压坏,原来我是不相信的,因为这么坚硬的东西,汽车那种重量的东西怎么可能奈何得了它?然而事实是,只要时间到位,铁杵都可以磨成针,道路被压坏也是同样的道理。
“跨年夜的时候,乘着韩雪和韩淑华睡着,我悄悄去了结界附近观察了一下,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盘古议会为了隐瞒什么事情而布置的障眼法——普通人无法进入的区域,从外部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的结界。”
“没错,一切都是为了隐藏那头被刺死的龙,关于那头龙的事情,恐怕我能够告诉你的也不多,因为我知道的部分并不是很多。”
“他们......盘古议会,在隐瞒某些不可名状的怪物,我有幸见过那些怪物的真面貌,那种东西可不是单纯用恐怖二字就可以形容的存在。”
“你不是自称画家么,纯芝?既然如此,你把那些东西画出来不就好了?因为在我认识的那些画家里面,这些人更加擅长用画笔来表现自己的所见和内心,而不是通过言语。”
“不,如果是别人要求的话,我是不会再画任何一副作品了。”
“哦?为什么?”
听这么一说,我顿时来了兴趣,如果按照他的思路继续聊下去,说不定可以猜测到这个有趣大叔的真实身份。
“我还是活着的时候,尤其是晚年,有很多的朋友……来找我讨要我的画作。起初我很乐意能给他们画画,但是后来直到我的画作在拍卖会出现后,我便发誓不会再为别人画上任何一副画了。违背了自己定下的原则,哪怕只有一次,以后就将违背更多的原则。”
“嘛,这种东西会被资本家弄成这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我的画最后带来的意义只是那样的话,我还不如把我的手砍断。”
“手砍断?那你现在应该就不会以现在的形象现身了,应该是断臂大仙。”
我略有兴致的调侃道,可惜纯芝似乎对我这一套完全不感冒,他没有说话,自顾自的蹬着三轮车,缓缓行驶在没有人的沥青道路上。因为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我便和他聊了一下萧桐和在体育馆发生的事情,当我讲到“七重纱舞”和最后我使用符文之力消灭箫桐时,纯芝停下了车,转过身来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可是奈何对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我根本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