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余佳荫从陈勾背上醒来之时,已是一日之后。
当时情况紧急,纵是余二舍命拖住了黑衣人主力,仍有众多劫匪绕到后方向余家商队展开围剿,在一片慌乱当中,陈勾与谭浪联手杀出一条血路,可背负余家荫的陈勾放不开手脚,谭浪跑路还行,当面捉对厮杀明显就弱了一筹。
一路上面对层出不穷的追兵,陈勾与谭浪且战且退,终于将最后一股劫匪杀了个干净,此时已是一天过去,二人筋疲力尽,饥肠辘辘,又给打回了原状,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又多了一张嘴。
余家荫向来有贴身丫鬟服侍,未曾婚配,又没有兄弟,还从来没与一个陌生男子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
陈勾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样,抬头看到天色渐暗,对身旁的谭浪说道:“你给再闻闻,这附近哪还有吃的?”
谭浪耸耸肩道:“我的陈大爷呦,你还真拿我当狗啊?随便一闻就能闻到吃喝?那也得有了我才能闻得到啊!上次是咱俩命好,这次你带着这个扫把星,来的这破地方当真是寸草不生,我就是把这鼻子割下来扔地上也闻不出来哪有能往肚里填的东西。”
揉了揉肚子,谭浪又闭着眼睛对陈勾说道:“其实我早些年饿肚子的时候琢磨出了一个法子,你就想着自己正在吸溜一碗搁满了炖的烂软黄牛肉的高汤面条,撒上翠绿的葱花,配上白净的萝卜片儿,再浇上红艳艳的辣子油,然后抓紧美美的吸上一大口气,就当自己吃到嘴里,吸着吸着,这饿劲儿就过去了…”
陈勾无语的看着一脸陶醉的谭浪,本来不是太饿都叫谭浪说的馋虫直往出来钻,正当此时,一阵腹鼓声响起,原来是一直不敢睁眼的余佳荫也让谭浪给说饿了,这下更是羞的想要一头撞死,眼看再装不下去,红着一张能滴出血的俏脸,恼羞成怒的叫嚷道:“你个登徒子,还不快放我下来。”
陈勾没有多说什么,规规矩矩的将余家荫放到地上,拱手道:“还请姑娘见谅,当时情况危急,你又不肯走,我这朋友这才下手将你打晕的,好在现在已经脱险,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对不住了。”
谭浪看到余家荫苏醒过来,急忙抹了抹嘴边的哈喇子,添油加醋道:“呦,银子…不,姑娘你醒了啊,你可是不知道这一路有多凶险啊,我们兄弟俩可是豁出身家性命才带你逃出来的,你瞧瞧,我这全身上下受了多少伤,有好几次都差点把小命给丢了,姑娘你安全回到金城以后可得好好感谢感谢我们呐,少说也得给个一百,不,一千两银子吧?”
没有搭理谭浪,余家荫略微整了整衣衫,急切的问陈勾:“余师傅怎么样了,商队的其它人呢?他们都安全逃出来了吗?”
陈勾斟酌了一番方才答道:“那个用刀的老者在我们走之前还在与那一伙黑衣人缠斗,胜负未分,结果如何我们也不太清楚,商队中的其它人都向着不同的方向逃开了,他们约好若是能活着回去,就到你们余氏商号集合。”
但他没说,余二当时已是油尽灯枯,只怕是凶多吉少。
余家荫一听,只觉天悬挂地转,一个站不稳,差点又昏了过去。
若不是自己非要逞能,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偌大一个商队分崩离析,还不知道能活下来多少人,这可怎么对多年以来一直对余家忠心耿耿的伙计家里人一个交代?
如今就连余师傅都生死未卜,失去所有依靠的余家荫再也忍受不住,抓着陈勾就嚎啕大哭,越哭越伤心,如果说刚开始还是梨花带雨,那之后就可谓是暴雨打芭蕉了,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自己,只把多年的委屈都一股脑都倾泻了出来,哭的那叫一个荡气回肠。
这边哭的酣畅淋漓,可把陈勾和谭浪给吓坏了,别说谭浪,就连无论置身何种境地都波澜不惊的陈勾,也让哭的心里发毛。
谭浪挤出一丝干笑,小心翼翼对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余家荫说道:“姑…姑娘,你可别这样啊,这要不知道的,指不定以为我们哥俩对你干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我可还是个黄花大小子…”
陈勾也僵着身子不敢动,任由哭瘫了的余家荫靠在自己怀里,想着这么下去也不行,出声宽慰道:“姑娘,你先别哭了,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好吗?”
“此话当真?”
上一刻还要死要活的余家荫顿时收住了泪水,哭肿了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又急忙补充道:“大丈夫一诺千金,你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
只见余家荫抹了一把脸,起身精明干练的吩咐道:“还请先公子护送我回金城,只要家荫安全到达,必有重谢!”
陈勾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世间女子难道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变脸变的比翻书还快?他现在才理解陈镇很早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女人心,海底针,永远不要去猜一个女人在想些什么,尤其是漂亮女人。
在一旁傻眼的谭浪出声问道:“你就不怕我俩是坏人,真把你给就地办了?”
余家荫若无其事的回应道:“二位公子若真想对佳荫做些什么,哪还能等到现在?我相信两位一定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断然是不会做出欺负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这种令人不齿之事的,况且…”
说着,余家荫往后缩了缩玉峰粉腿,媚眼如丝,轻咬樱唇,欲迎还拒的说了一句:“就算二位想要奴家,奴家不也反抗不了吗…”
真是个妖精!
——————————
“好歹算是个能过夜的地方,条件有限,余姑娘您多担待,今晚先将就将就,明日翻过这座山就能看到金城了。”
一边在火堆旁翻腾着野物,一边默默算计回去银子到手该之后该怎么花的谭浪,乐滋滋的对余家荫说道。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跻身的山洞,可不管是陈勾,还是余家荫,都从没干过这些生火埋灶的活,陈勾好歹还能出去打些猎物,至于余大小姐,就剩一张嘴了,幸好谭浪自小偷鸡摸狗惯了,干起来熟门熟路,终于派上了用场。
看着洞中的柴火不够,谭浪起身出去捡拾干柴,临走嘱咐陈勾道:“刚给你说过了,肉得一直翻着,不然就得烤焦了,你俩可不许偷吃,一定等我回来啊!”说罢就走出山洞,只留下余家荫和陈勾二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然不可避免的生出几分旖旎,陈勾还好,专心致致的烤着肉,余家荫一开始还有些担忧,这黑灯瞎火的,可真要是...不过,大半天过去,看着始终像个闷葫芦似的陈勾,被冷落的余佳荫心里暗道,这个木头,怎么这么不通人情,自己这么一个大美女坐在这里,看都不看一眼?
勾起玉足轻轻踢了陈勾一脚,故作随意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就不能给我说说吗?”
陈勾头都没回,干巴巴的嘴里吐出俩字儿:“陈勾。”
“你真的叫陈勾啊?好像在哪里听过,你师傅怎么会给你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不知道。”
“你就是成心气我的对不对!这么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陈勾回头看了看气鼓鼓的余家荫,疑惑自己是又怎么惹到这位大小姐的?
刚巧谭浪匆匆回来,一两人这个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插科打诨的说道:“余姑娘,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脑子缺根弦,对谁都是这个样子。”
说完,又神神秘秘的补充了一句:“对了,你肯定听说过他,他可是定西大将军的义子!”
余家荫惊道:“我就说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你就是那个陈勾?可为什么你会在这个地方?定西大将军又为什么要四处张榜悬赏你呢?”
谭浪也很是好奇,刚好借此机会在一旁搭腔道:“对啊,我也不知道呢,说说呗?”
陈勾沉思了片刻,用缓缓说起来自陈镇死后,自己遇到吴桀所发生的事,包括在将军府发生的一幕幕,只是隐去了关于万神图的那一部分,毕竟太过玄妙,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只说晕了过去,再一睁眼就到了万葬岭。
听完之后,谭浪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连肉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失神念叨着:“我的天老爷,大哥,你这也…太猛了…”
倒是余家荫,只幽幽说了一句:“吴怜儿,她一定很漂亮吧…”
陈勾想了想,点头说道:“嗯,她很漂亮的。此事因我而起,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她。”
回过神来的谭浪拍着胸脯说道:“兄弟你放心,这事不赖你,是那吴桀先不讲道义,再说你也是被那疯婆子给逼的,等送余姑娘回去,就是找遍天涯海角,弟兄我也陪着你!不过咱可得小心点,千万不能让吴桀给发现了。”
余佳荫却没有再接话,突然变得冷淡了下来,只说了一句:“我累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说完,就转过身子,合衣而眠。又折腾了一天的陈勾与余谭也支持不住,相继睡下。
夜半,默默起身的余佳荫,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陈勾,起身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