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佳荫长这么大,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男子,一见到自己,有哪个不是两眼放光,或惊艳,或贪婪,唯独没有见过像陈勾这么澄澈的眼神,像个未经世事的孩童,又像是超然物外的高人,与身边那个俗不可耐的浪荡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姐,千万不要被这俩小子给骗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现在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不定就是山匪派出来打前站的,免不得什么时候就露出本来面目来杀人越货!”
余二见小姐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到队伍前方,吓得一个机灵,我的大小姐啊,这里可不是有定西大军坐镇着金城,真是无知者无畏,当初就不该同意这个生意精明,生活糊涂的孩子出来走这一遭。
余佳荫直接略过在一旁抓耳挠腮的谭浪,直看向陈勾问道:“你叫陈...陈二狗是吗?你爹娘怎么给你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呢?”
陈勾坦坦荡荡的回道:“我无父无母,你也不要听他胡扯,我叫陈勾,是我师傅取的名字。”
余佳荫一听,顿时升起几分同情,自己又何尝不是父母双亡,孤零零的在这世上,心里一软,柔声道:“那你师傅呢?是在金城吗?要不你们就跟着我们吧,等我们办完了事,一道回金城,相互也有个照应。”
陈勾听得出余佳荫话语中的善意,可一想到吴桀这会儿正在搜肠刮肚的想要找出自己,为了不给余佳荫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婉言拒绝道:“我师傅已经过世了,此去金城只为寻人,姑娘能指条明路就好,其余不劳姑娘费心。”
余佳荫皱起秀眉道:“你这人,怎的这么不识好人心呢,我是看你们两个势单力薄的,怕路上出什么危险,你倒好,还推推搡搡的不答应,我有那么可怕吗?”
谭浪此时也忙不迭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兄弟,人姑娘答应捎我们一程,你怎么好意思辜负人家的一片好心呢,同去,同去!”
说着,悄悄给陈勾竖了个大拇指,还真没看出来陈勾这套欲擒故纵的手法这么妙,轻轻松松就将此佳人拿下,自己这位大兄弟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大腿没抱错,这一路上的吃吃喝喝算是有着落了!
一旁的余二此时才感到不对,这小子是给小姐灌啥迷魂汤了?不行!愣可杀错,不能放过,小姐的安全为重,万万不能容这两个不清不白的小子混进商队,这个恶人就由自己来做!
念及至此,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不解释,抡圆了大刀就向谭浪和陈勾砍去,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好在陈勾与谭浪二人也不是易于之辈,谭浪自不必说,一个懒驴打滚就躲了过去,陈勾却是不退反进,迎着刀锋欺身上前,硬生生靠着一双肉掌狠狠拍向刀身!
余二心中一丝冷笑,任你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自己这几十年积累,岂是你说接下就能接下的?当下又准备再加重几分力道,誓要将这不知死活的家伙一刀劈开,就当拿你祭刀,为此行开个好彩头!
“余师傅!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刀放下!”只听余佳荫一声惊呼传来。
听到小姐的话,余二略微一愣,本势大力沉的一刀也是微微一顿,说是迟那时快,陈勾敏锐的抓住了余二分神的一瞬间,借着自刀身传来的雄厚力道双掌一推,纵身跃起,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刀,心中一沉,眼前这个老者不好对付,纵是功力大减,曾达到洗筋这一步的余二,也不是眼下陈勾所能抗衡的。
“你个老东西,我是吃你家大米了还是祸害你闺女了?怎么招呼都不打就痛下杀手?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王法了?说我们是土匪,我看你才是!”谭浪先是手脚并用的爬到远处,这才气急败坏的跳脚骂道。
陈勾强自压下因刀罡所震,冲上喉头的一口逆血,皱眉道:“老先生这是何意?我二人不过是问个路而已,你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妥吧!”
余佳荫也一脸怒容道:“余师傅!你过分了!”
余二杀气腾腾的对余佳荫说道:“小姐,你听我一句劝,这二人留不得!”
余佳荫直接翻身下马,挡在陈勾身前,愤然道:“余师傅,你现在这个样子,和那害死我爹爹的妖僧血橙又有什么区别!”
余二语塞,正要解释,一道阴冷的戏虐声突然从余家商队后方响起:
“哈哈,精彩,真精彩,余老二,你到底是老了,都提不动刀了,就这两个毛头小子你都拿不下?”
随着阵阵马蹄声响,一队腰佩弯刀,从头到尾包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将余家商队围了起来。
余二恶狠狠的看了陈勾一眼,俯下身子向余佳荫低声说道:“小姐,你看,这可不是把狼给招来了?这次总该信我了吧!”
正准备叫上陈勾跑路的谭浪,硬生生又被那些黑衣人给逼了回来,此时听到余二的话语,顿时大怒道:
“老家伙,你可别血口喷人,这些人明明就是奔着你们来的,关我们兄弟二人何事?反倒是你们连累了我俩吧!我这个命苦呦...怎么走到哪儿都是这个样子...早知道我就是饿死在道观里也不下山……”
“不不不,话可不能这么说,若不是两位小友帮我们拖上一阵,我们还真追不上这跑的比兔子还快的余家商队!放心,方才我看小友你也眼馋这余家大小姐,待办完了正事儿,一定有你一口香,哈哈哈!”
黑衣人猖狂大笑道,心里却暗暗后怕,这要是真让余家商队跑到赤狼盗的地头上,不论商队下场如何,他们这一伙敢从狼嘴里叼肉吃的,可是一个都跑不掉!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东家王老财可是说了,只要保证人回不去,所劫财物全归由他们处置,另有巨款奉上,有了这笔银子,他们也能竖杆子坐山头,再也不用像丧家犬一样每日东奔西跑的给人买命,财帛动人心,拼一把,值了!
“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废话少说,着家伙!”
余二此时也顾不上陈勾与谭浪,一边招呼着商队人马护好小姐,一边冲向黑衣人的队伍里就是一场厮杀。
刀光阵阵,人头滚滚,再无半点青衫管家模样,十年未出手,一出手还是当年那个一把快刀斩不平的快刀余二爷!
黑衣人马被杀得胆寒,一人状着胆子向领头人说道:“老大,情报有误啊,不是说这余二已经是个废人了吗,怎么还这么生猛?弟兄们已经折了一小半了,要不咱们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领头之人一巴掌将他扇下马背,大声叫骂道:“撤?撤个屁啊!就这么屁大点胆子以后还怎么扯杆子竖大旗?你没看出来这老家伙已经撑不住了吗?磨都磨死这个老东西,都给我听好了,谁第一个拿下余二人头,这余家大小姐我就送给他尝第一口鲜!说到做到!要是不灭了他们,王东家那里一个铜板都拿不到,你们谁还想过给人当狗腿子的日子?”
听到这话,本已有溃散趋势的黑衣人们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又红着眼睛嗷嗷叫着杀向余二。
不过,他们没有猜错,此时的余二的确已接近力竭,面上却丝毫不露下风,大笑道:“原来是你们这帮鸡鸣狗盗之徒,王掌柜果然贼心不死,正好,收拾完你们,我定当找他王老财好好算一算这笔帐!”
说着,强提一口气,不顾已被扯动旧伤的经脉,全身精血逆行,一心拼个身死当场也要将这一伙匪徒全数剿灭!
被裹在队伍中央的余佳荫此时吓得六神无主,面无人色,再无往日雍容典雅的姿态,她哪见过这样的场景,满以为自己手持令牌,就能一路畅行无阻,凭借自己引以为傲的过人天赋,一定可以说服赤狼盗,借此重振余家商行,没想到都还没遇上正主,就先被这一伙尾随而至的黑衣人给堵到这里,余师傅也渐露颓态,难道自己只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到这里?
慌乱中,余佳荫死死抓住陈勾的胳膊,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嘴上说着:“陈公子你快跑,他们这是冲着我来的,莫要连累了你”,可那双噙着水雾,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又饱含惊恐与哀求,这要换做其他男子,早都为博红颜一笑去抛头颅洒热血了。
陈勾:“你拽着我,我怎么走?”
余佳荫:“......”
这是神出鬼没的谭浪探头探脑的出现,穿着一身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随从衣物,悄悄走到陈勾声旁低声说道:“陈兄,我刚和这伙人商量了一下,他们答应只要我们护着这丫头回到金城,就能给咱一大笔银子,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来,快把衣服换上,等换好衣服,就让整个商队四散突围,我们好乘乱逃走。”
余佳荫凤目圆睁:“要走你们走,我绝对不会扔下我的商队!”
谭浪点头称是,一个不注意就照着余佳荫后颈轻轻一拍,余佳荫一声不出就软软的瘫在了陈勾怀里。
“让你说话了吗?这么漂亮一姑娘咋这么拎不清呢真是,你现在就是长了腿的银子,我们哥俩的富贵就靠你了。”
说着,急匆匆就将手里衣物胡乱套在陈勾与余佳荫身上,递给周边一个手势,嘴里大声喊了一句,:“快看,小姐从那边走了!”待余家护卫佯装突围之际,拉起陈勾就往反方向跑,陈勾无奈,只能抱着余佳荫一路向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