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还是杀人?
陈勾一时之间没弄懂谭浪的意思,当然是去救人了,怎么会是杀人呢?
谭浪看着陈勾满眼困惑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
“你他娘的能不能清醒一点,再这么闹下去,余姑娘就是铁打的也得死!你当她和你一样皮糙肉厚的?也不看看,她还坚持的住吗?对,就算你能打,把他们都收拾了,能把她给抢回来,你有想过之后该怎么办吗?你懂医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你从哪儿给他找医师,你自己说说,你是救人还是杀人!”
陈勾语塞道:“我...我...”
谭浪斩钉截铁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走,什么都不管,掉头走就好,赌一赌只要我们离开,定西军自会退去,他们本来就是来救余佳荫的,断然不会放着重伤的她不管,没必要非要拿下你,毕竟...”
谭浪顿了顿,低声说道:“毕竟你说的没错,他们应该是没认出你是陈勾。”
陈勾想了想,谭浪说的不无道理,远远的望了望处于昏迷不醒的余佳荫,急向谭浪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走。”
癞疤刘在一听,长舒一口气,暗道果然没找错人,三言两语就说的陈勾回心转意,这小子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干脆一起请上山算了。
“弟兄们,扯呼!”
随着癞疤刘的一声招呼,本就不想拼命的赤狼盗匪众纷纷开始后撤,有几个不服气的刺头还向远处叫嚣道:“爷爷们这就去了,有本事咱到山上去练练,早晚有一天定要你这帮丘八好好见识见识爷爷们的手段!”
陈勾最后看了一眼余佳荫,转身随着赤狼盗一同离去。
定西军中——
“副统,追不追?”
传令兵看了看做了些粗浅救治,勉强止住伤势,可还是奄奄一息的余佳荫,沉声问道。
“若是往常,此等匪患说剿也就剿了,可这一次,咱还带着余家商号的大小姐,不能由着咱的性子来,不论怎么说,余小姐是伤在定西军手里,而且余家商号一乱,对我军后方不利,不能给大将军添麻烦,于情于理都应该即刻回大营,我边巡游骑部也不差这点儿军功。”
副统看着周围战意激昂,磨刀霍霍的儿郎们,故作大声的说道。
见副统下令不予追击,一小卒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刃,红着眼睛,扯着脖子问道:“不是,副统,百长难道就这么白死了?回营后可怎么交待!”
他本是杨发亲信,自然知晓一向老成持重、凭借实打实的军中资历一路混上来的副统,看不惯靠关系直接当上百长的杨发,可不管怎么说,杨发也是他们这支游骑的最高统领,就这么被一个不知名的山贼给杀了,他实在没法接受就这么回去。
副统须发皆张,怒道:“闭嘴,杨发他作为百长,就算不折在贼人手里,也违背了军规,单骑出阵,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这些还需要我教你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副统的心底却也是心如刀绞。
就算一直以来理念有所不合,可就冲着杨发这个本可以靠着家世,安安稳稳的当个富贵闲官的公子哥儿,能主动投身在这最危险边巡游骑,往日里大大小小的战役也都是一马当先,说上就上,从未有过退缩,单凭这一点,副统早就当杨发是生死袍泽了。
若不是今天被这美貌惊人的余家大小姐勾了魂,非要逞那一时之勇,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也是奇了怪了,怎么就能刚好遇见这么一个身手如此高超的贼人?
狐疑的看了一眼沉迷不醒的余佳荫,由不得副统不多想,这一切是不是赤狼盗故意下的套。
毕竟,为了稳定军心,副统没敢将放弃追击的真正原因说出口。
自从将军府事发,虽然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牵动到整个西北的形势都动荡不安,树大招风,吴桀此时所面临的可不单单是一方或者几方,而是整个秦都几乎所有势力的联合绞杀,像是闻到了血腥味儿的鬣狗群,都在等着谁先扑上去咬第一口。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闹不好就是一个全面开战的下场,赤狼盗也着实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纵使千般不甘,此时也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
副统咬了咬牙,将杨发的尸骨用马革裹了,亲手驮在自己战马上,悄悄抹了一把脸,再次下令道:“回城!”
马蹄声去,副统却是不知,被他放过的陈勾,才是这一切事件真正的主角。
灾星?似乎还真没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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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毫无目的的陈勾就这么木然的夹杂在赤狼盗的队伍中离去,一方面担心着余佳荫,一方面又实在不知晓自己到底该去向何方,就好像是随波逐流的浮萍。
他完全不关心赤狼盗究竟想干什么,只是反复的考虑自己难道真的是个“灾星”?一次又一次的为身边的人带来不幸,上一次在他面前命悬一线的是吴怜儿,好在有那个神秘涂婆的突然出现,想到这里,他不禁摸出了此前涂婆给他的破碎玉佩,呆呆的看着。
谭浪也知道此时的陈勾心情不好,想要宽慰陈勾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看到陈勾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玉佩,搭话道:“兄弟,这是什么?”
陈勾没有抬头,随口说道:“这是有可能带走怜儿那老妪留给我的,我一直在想,当时若不是不小心碰碎了它,那老妪是不是也就不会出现,而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若不是她,说不定怜儿当时就会死。”
谭浪想起山洞中陈勾所说的往事,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向陈勾问道:
“你之前说的,那个之前救了你的老先生自称是谁来着?”
陈勾听到谭浪的语气不对,疑惑的问道:“老先生说过,他叫陈镇,是观星人,怎么了?”
谭浪喃喃道:“观星...观星...难道是,观星术士?!”
陈勾不解,谭浪为何会这么震惊,奇怪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谭浪犹豫的说道:“我可能知道,带走你说的那个吴怜儿的老妪是谁了。”
陈勾一听,急切的抓着谭浪的肩膀问道:“你说什么?你知道是谁?!”
谭浪疼的呲牙咧嘴,赶忙拍掉陈勾铁箍般的手,对周围不远处看到二人举止异常,想要上前询问的赤狼盗赔了个笑脸,示意没什么事,这才压低声音向陈勾说道:
“你先不要急,声音小点,生怕别人不知道怎么的?只是说可能,可能你懂吗?我也不确定。”
看着陈勾吃人般的眼神,谭浪缩了缩脖子,嘀咕道刚还说是兄弟,老子信了你的邪,一提女人就翻脸不认人了,虽说略有不满,可知道吴怜儿对陈勾来说有多重要的谭浪还是抓紧组织了一下语言,娓娓说道:
“我之前听老道士说起过,江湖上有一种人,号称阴阳五行八卦变,天下尽在一掌中,小可预测一个人的旦夕祸福,大可左右一朝国祚,像这样的人,就叫做相师,或者术士,不过前者骗子居多,而后者可是有真本事的,传说大威的开朝国师李淳风就是一个术士,只不过没人知道是真是假。”
陈勾恍然道:“我隐约记得,吴桀当年好像说过什么大威第一术士的话,说的就是陈镇老先生,这么说来,那个涂婆说自己是老先生的师妹,她...也是术士?”
谭浪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应该是了,你要知道,自李淳风之后,开朝太祖皇帝就意识到了一个有本事的术士是有多么的可怕,于是下令屠尽天下术士,自那以后,除了在民间招摇撞骗的相师,就再没有人敢说自己是术士了。然而,术士的踪迹却从未消失,他们人数不多,分为两派,其中一派追求逆天改命,自称麻衣术士,而另一派则推崇顺天应命,而他们,就叫观星术士。”
陈勾激动的说道:“观星...对的,老先生告诉过我,他是当代观星人,那一定就是观星术士了!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谭浪却摇头道:“找?除非他们想见你,不然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他们,不然你以为历朝历代都在追剿,却从未被赶尽杀绝的术士是街边的大白菜,你说找就能找的到?”
陈勾焦急道:“那你说怎么办?一定有办法能见到他们的对不对?”
谭浪踌躇了片刻,这才说道:“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很虚无缥缈,也很难,你确定要这么做?”
陈勾坚定的说道:“不管多难,我都会去做,你只管说,到底怎样才可以找到他们?”
谭浪缓缓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们主动来找你。”
“主动来找我?”陈勾指着残破玉佩道:“你的意思是,用这个玉佩?没用的,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靠这个玉佩涂婆是不会再现身的。”
谭浪饱含深意看着陈勾道:“不,我指的不是这个,术士只会主动找一种人,那就是‘天命’之人,简单说,就是有能力影响到整个天下大势的人,可能是治世之能臣,也可能是乱世之奸雄,诸如此类人。”
陈勾茫然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
谭浪眼神古怪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