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心里暖暖的,自己一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冲喜的童养媳,能和正经的嫡出小姐住一样的屋,连摆设布置也一样,的确很有体面了。
说是偏房,其这屋子就有三间,一间正屋,一两间厢房,还有净房,正屋里摆着一张酸梨木的锣钿床,床上挂着喜雀登枝的粉红纱帐,被子也是绣的花开富贵的缎面,厚厚的两床整齐叠放着,玄关处摆了一个自鸣钟,这是泊来品,就是整个岳洲城里,也没有几个,大太太竟然也给了她一个,阿九的眼睛都亮了,七年了,终于又可以听到滴滴哒哒的钟声,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我说了,我屋里有的,你屋里也要有一个,哼,就是二姐姐三姐姐屋里也难得有这个,羡慕死她们。”四姑娘被阿九眼里的光亮弄得越发的得意,声音也高扬了起来。
这还真会让二姑娘和三娘嫉妒成狂去,阿九不由头痛了起来,以后自己的日子怕不是很好过,要迎接那两位的不断攻讦,就是不想站队,如今这个队站好了,还不能再改!
下人们把阿九的东西都布置好了,为首的长春家的就笑着立在屋里不出去,阿九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要讨赏,可是自己哪里来的赏钱,还且,不是打赏一个,而是好几个……
阿九脸色就有些发窘,难道找四姑娘讨?她看向四姑娘,四姑娘却正走到多宝格前拨弄着一架玉编钟:“呀,大哥真偏心,把这个也给了小九,不成,我那没有,我也要……”
还是一团孩子气,哪里懂得阿九的尴尬?
阿九就看向冬梅,冬梅脸色讪讪目光躲闪,也是,她一个小丫头,哪里来那么多银子贴补主子,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长春家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虽然差事是她们的本份,可给小姐少爷做事后,打赏是不成文的规矩……她也没做错。
阿九正羞窘时,杨妈妈端了一盆银锞子进来了,半两一个整齐的摆着,银霜霜的,很好看:“这是太太给姑娘零花的,大姑娘说了,若是姑娘手头紧,她那里也还有。”
阿九的心就暖暖了,冬梅上前接了银锞子,抓了两个给长春家的:“妈妈辛苦了,这些钱拿去打酒吃。”
两个银锞子就是一两,长春家脸上就堆了笑,给阿九福礼道:“谢姑娘赏。”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阿九就要给杨妈妈行礼:“大姑……”
杨妈妈忙扶住她:“可使不得我的姑娘唉,如今您可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了,到了正院,就是正院的主子,我们林家好歹也是湘北名门,正院的主子,就得有正院主子的作派,有些规矩就得立起来,没得让人看贬了您,眼里没有主子。”
杨妈妈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了,阿九心中感动:“一定不让太太丢脸。”她细声细气地说。
杨妈妈喜庆的眉眼里就有了欣慰,阿九在林府过得体面,她也有面子,若是以后与大少爷琴瑟和鸣,保不齐,以自己与阿九的亲戚关系,保不齐,自己一家子还能脱了那奴籍呢,当然,这还是猴年马月的事,杨妈妈只在心里盼望着。
搬过家后,阿九就在大太太顾氏屋里用正餐,餐桌上,红煸桂花鱼,排骨烧螃蟹,剁椒双色鱼头,一盘辣仔鸡,烧肥肠,鱼香茄子堡……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大太太正在与几个婆子交待府里的锁事,她没上桌,阿九也不敢拢边,四姑娘正嘟囔着要找大少爷讨东西:“那玉编钟可是大舅前些年从南洋带回来的呢,听说满大周也没有几个,大哥得了一个,却是给了小九你,哼,平日介我去他屋里拨弄几下也要说我来着……”
阿九屋里不少摆设都是大太太着了梁妈妈置办的,可梁妈妈也不知怎的,对阿九一直不感冒,所以就不那么用心,其实阿九也没什么,她对这些个东西也不太在乎,可大少爷却让樱桃把自个屋里的不少好东西都拿了过来,什么玉编钟,铁乌木碉,大红珊瑚树,青花瓷花瓶……林林总总的搬了十好几样,让四姑娘也跟着眼热了起来。
“小四你眼红什么,大哥的东西放在小九屋里和自个屋里有什么两样吗?就算小九把大哥的东西全搬了来,那也还是大哥的。”正好大姑娘从外头进来,就难得的打趣了一句。
四姑娘恍然,大声道:“也是呢,我道大哥突然变得大方了呢,原来如此。”一双妙目就在阿九身上滴溜溜地转,把个阿九闹得了个大红脸,忍不住咕哝:“大姐,我才七岁好不好……”
大姑娘四姑娘便笑作了一团,屋里气氛欢快祥和。
一时大太太进来,看往日端庄严肃的大姑娘也笑眉笑眼的跟阿九说话,她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用过饭,大太太见阿九身边只跟了冬梅,也不问夏荷的事,笑着给阿九出拨了四个小丫头,还把身边的大丫头红绢给了阿九,阿九有点受宠若惊,“红绢姑娘可是太太您得用的人,到了我那,只怕是委屈了她。”
红绢长得唇红齿白,相貌清丽,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原就到了配人的时候,大太太这会子却把人给了她……
大姑娘就道:“红绢办事最爽利,性子又泼辣,你又是才进府没多久的,保不齐就有那不知眉眼高低的恶奴来欺你,有了红绢就不怕了。”
阿九忙向大太太恭敬道谢,大太太面色端肃:“你是个有心的,作事也还妥贴,以后捷儿有什么不好的,你可记得要来禀我,切记不可擅作主张。”
是在怪阿九发现了大少爷的病因,没先禀她,倒先告诉了大姑娘,觉得没面子吧,红绢既是来帮自己,也是大太太放在自个身边的耳目吧。
阿九乖顺地点头应是,大太太挥手上几个姑娘退下,阿九正要去大少爷屋里,就听见外头一阵吵闹,哭哭涕涕地,四姑娘扯了阿九的手往外头瞧,就见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中年婆子被两个粗使婆子拽着往后拖,那中年婆子一个劲的要往里冲,嘴里哭喊着:“太太,饶了夏荷吧,她年少不懂事,奴婢把她领回家,再调教些年,她会知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