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瞥眼,看到了阿九,就挣奋力脱了两个婆子,往阿九跟前扑:“九姑娘,您行行好,是奴婢没教好夏荷,夏荷她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求您不要发卖了她……”着就,就使劲磕头。
阿九才进府多久啊?就有本事让大太太把府里的家生子儿给发卖了……让人骨肉分离,年纪这么小就如此心机深沉心狠手辣,那将来……
一时,浣溪纱里不少仆人看阿九的目光就有些生寒。
四姑娘气得脸一红,就要上前理论,阿九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摇了摇头,对那婆子道:“这位妈妈好生没趣,你多会子见我发卖了夏荷?府里的风气不正,老爷太太整肃家风,发卖了几个欺主的家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夏荷是大少爷屋里的,你如今瞧瞧,大少爷屋里除了樱桃姐姐,还留下了哪个,难道个个被发卖了,都要找我来理论不成?妈妈可是看我才进府的,就好欺负一些?”
那婆子原以为阿九一个乡下妹子,被她这么着一闹,不吓哭也得慌了手脚才是,没料到阿九牙尖嘴利,说话正中要害,一时有些怔住,瞥眼瞧见冬梅也在,继续哭道:“冬梅与夏荷一同被太太拨去服侍姑娘,为何只发买了夏荷?奴婢知道夏荷性子鲁直,不知道讨好卖乖,奴婢以后多教教她就是了,您行行好,别发卖了她吧,她才十三岁呀,这一出去,我们就母女分离……”
“罗生家的,你也说了,冬梅和夏荷两个原都是跟着九姑娘的,如今却只发卖了夏荷一个,这其中缘故,你自个不清楚么?九姑娘进府来的这些日子,进进出出的,大伙都看得到,夏荷有几回是跟着的?前儿九姑娘让她给大少爷倒个夜香,她逃得比兔子还快,平日间在九姑娘跟前儿,她倒比九姑娘更像主子,太太难不成弄个主子给九姑娘服侍去不成?”阿九正要说话时,红绢从太太屋里出来档在阿前面道。
那罗生家的一听,目光闪了闪,垂着头不再言语,但仍揪着阿九的衣服不放,呜呜哭着,红绢看着就不耐:“罗生家的,你们两口子都在二太太屋里办差,夏荷又是二太太送给大房的,你要求,也是去求二太太才是,没得到大房来闹的道理,九姑娘才多大,她连府里的人都还没认全,她哪里能发卖了你那丫头?”
阿九这才知道,原来夏荷的老子娘都二房的人……大太太也不知道是真的笨还是太相信二太太了,既然把大少爷看得比她的眼珠子还重,又怎么会让他身边这般不干不净?
“还有你们两个,罗生家的只多大力气?你们两个拉她都拉不住么?从怡蓉院到这里,也有小半里路程,你们若真心想拦,半路就能把人拖走,如今不止让她闹到大房里来,还闹到九姑娘跟前了,真当九姑娘是软柿子好捏么?还不快把人拖走!大太太可是说了,老爷提倡节俭,你们再闹,大太太也不在乎多卖几个出去。”红绢不等罗生家的回嘴,又叉了腰对那两个跟来的粗使婆子骂道。
那两粗使婆子脸色就讪讪的垂了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上前拖了罗生家的就走。
阿九看红绢的眼睛亮晶晶的,怪道大姑娘说有了红绢在,她就不会被人欺负了,这丫头果然爽利泼辣得很呢,她又是大太太给的,身份体面比起其他的丫头来就更重了一重,以后有她在身边,自己还真能省些事情呢。
四姑娘等罗生家的几个走后,沉着脸冷哼道:“哼,什么玩意儿,这种小把戏也拿来现,当别人看不出来呢,府里这两天发卖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只罗生家的来闹?还不是听了人家的怂恿?”
“既是小把戏,咱们就不管他了,四姐姐下午不是要去西席么?我也去大少爷屋里了。”阿九握紧了四姑娘的手道。
四姑娘一看时辰,打了个哈欠道:“还早呢,我先歇个晌。”说着,就回了东偏院。
红绢还要收拾东西,也跟着回了正屋,阿九就带着冬梅往竹篱院去。
两个才转到假山处,看到三少爷林思敏立在桂花树下,他今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直缀,头上束着翡翠玉冠,细碎的流海随意的覆在额前,更趁得他肤如凝脂,面如冠玉,一阵风吹过,米黄色的小花儿便簌簌落在少年乌鸦鸦头发上,让他的人也变得芳香四溢了起来,阿九突然就想起花香袭人几个字来,她扭头就走。
林思敏听得一愣,脸色僵了僵后,张了张嘴,却半晌没唤出声来,冬梅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有忧色,林思敏一急,几步就闪到阿九前面拦住,往阿九怀里塞了个东西后,转身就走。
阿九吓得差一点将怀里软呼呼的一包扔到天上去,这厮神经不太正常,谁知道又想什么妖蛾子整自己?
“是菊花,赔你的。”就听林思敏急急地说到。
阿九抬眸,看他脸色有些发红,乌黑的大眼直勾勾地看着阿九。
阿九这才打开那青绸布包,果然是一包金菊,一颗颗含包待放,足有两斤的样子。
阿九就怔住了,这算是赔礼?打人一巴常再给个甜枣儿?
阿九不露声色的将菊花包好,递给冬梅,一言不发的绕过林思敏往竹篱斋去,林思敏热切的目光里就露出一丝失望来,目光紧跟着阿九,待她从身边而过时,他的手一伸,阿九就抬头冷冷看他,林思敏象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攸然收回了手,声音也细若蚊呐:“这个……是给你的药,每天早中晚开次,不出几天,就会好的。”
说完,就捉住阿九的手,塞了个东西在阿九手里,红着脸,扭头逃也似的跑了。
阿九莫明其妙地看着手里的白瓷瓶子,冬梅接过,揭开盖闻了闻道:“是上好的药膏子。”脸上就有了笑:“三少爷是向您陪礼呢?”
阿九鼻间轻哼了哼,心想,一个别扭的小破坏罢了,谁要他的陪礼啊。
抬脚继续往竹篱斋走,冬梅在后头跟着道:“这二斤菊花怕得摘小半天呢,三少爷几时这般耐细烦了?姑娘,他送您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