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第六日,姜度与辛炎二人终于踏上了回乡的旅途。这日清早,姜度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辛炎的房间,而至于昨晚登上回程的马车后是如何下的马车,又是如何躺在了辛炎的房间,他则毫无印象。一边暗自叨念着喝酒真是误事!一边又快步走向了自己的屋子。而辛炎则并未发觉姜度已经醒来,依旧在床上呼呼大睡。推开房门之后,姜度显然有些惊慌,因为床上的紫嫣早已不见了人影,正值踌躇中,转身则发现了放在桌角旁的绢帛,姜度仔细一看才稍显放松,但见绢帛所书:蒙君所救,贱体康复,大恩永记,来日后报。落款:妾紫嫣敬上。得知紫嫣姑娘已经安然离开,姜度心上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但转念一想,又不免为紫嫣担心,她身负重伤,只休息了一夜,伤口根本无法完全愈合,如果再遇到了坏人、仇家怎么办?想到这里,姜度慢慢如同瘪了的气球一般瘫坐在了凳子上,目光显得有些呆滞。
过了片刻,辛炎推门而进。
“哈哈,度哥,我就知道你来了这里!”,“怎么了?”辛炎看着呆呆的姜度,又看了看已经空了的床,询问到,“紫嫣姑娘已经走了吧?”。姜度此时慢慢展开手里的绢帛给辛炎看,并说到,“哎!是啊!可是她……”。他想说紫嫣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但话说了一半又自己噎了回去。辛炎则安慰道,“咳!大哥,你就放心吧!我看这位姑娘的身手不错,况且她的身份又那么神秘,指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说不定呢?现在想必她应该是回家了吧!咱们就不用太担心了!”姜度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况且如今马上就要启程返乡,实在是不宜为此而耽搁,于是带着辛炎一同去向方老夫妇辞行。
方老夫妇、小白起、姜度和辛炎,五人一起用过早饭后,方老夫妇和小白起三人便在门前送别姜度和辛炎,临边之际,方老夫妇再三叮嘱路上小心。姜度则走到小白起的面前,蹲下身去道:
“小鬼头,我送你的大老虎(面具)呢?”姜度微笑着说到,并用弯曲的右手食指在小白起的鼻梁上轻轻的划了一下。
“在这呢?”小白起右手从背后慢慢伸出,“大老虎”就紧紧的攥在了他的手心里,然后依依不舍地望着姜度。
“叔叔给你带上好不好?”
“好!”小白起的眼泪开始悄悄滑落下来。
“姜叔叔,你和炎子叔叔以后……以后还会过来……看我吗?”小白起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到。
“小傻瓜,我和炎子叔叔当然会过来看你啦!”
“对啊,对啊!炎子叔叔下次过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多好多面具,肯定让你挑花了眼!”辛炎坐在马车上安慰道。
“谢谢炎子叔叔,我会想你的!”转过头来,又对姜度说,“那你可不许耍赖!我们拉钩儿!”说着小家伙儿伸出了右手,姜度也道了一句,“好!……拉钩!”同样伸手过去。“仪式”完毕后,“小老虎”对着姜度“嗷……”大吼了几声,并用两个“爪子”作张牙舞爪动作,姜度非常配合地向后退了两步,并假作痛苦状,之后,小白起笑了!姜度笑了!姜度笑着笑着退向身后的马车,大喊了一声“驾”,马车开始向前移动,姜度和辛炎二人挥手向方老夫妇和小白起告别,就这样两辆马车就逐渐消失在了小白起和方老夫妇的视野中……
回程的马车共有两辆,姜度与辛炎二人同乘一辆且走在前面,另外两名随行的伙计则乘坐另一辆紧跟其后,由于日前姜度已经与两名伙计初步认识了,所以,这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并不拘束,其后姜度作为中间人也介绍两名伙计与辛炎相识,四人所到之处皆如影随形,很少分开。为了确保返程尽可能的安全,姜度一行采取了最保守的方法——那就是原路返回。
随行的这两名伙计,一个个子较高的叫做“张青”,另一个叫做“周朴”,年龄与姜度不相上下,但身形皆较为瘦小,也都是南阳人士,据方义堂介绍,他们二人以前经常上山采药,以采药为生,后来经人介绍到了方家草堂帮忙,由于两人都勤劳、踏实、朴实,又懂得辨识一些基本的草药,所以方老伯总是愿意将一些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方老伯将此次护送的任务交给他们两个,足见方老伯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唉!度哥,你昨天晚上究竟是去哪赴宴啦?俺看送你回来的那些人,个顶个的都好威风啊!”辛炎在马车上与姜度闲聊到。
“炎子,你可还记得昨日我们在闹市遇到的那个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姜度回应到。
“记得,当然记得,他的马车还差点让你送了性命呢!呃……我还记得那个人说自己叫什么章仁义,还说要邀请我们到……到什么……什么山庄!”
“是水……月……山庄”姜度慢慢强调道。
“哦!对对对,就是水月山庄。可是……可是这和你昨天晚上的赴约有什么关系啊?”辛炎一脸狐疑道。
姜度假颜微笑道,“来,炎子,你凑过耳朵来!”说着并用手作指引的动作。辛炎则“好好……”的说着,并侧着身上渐渐向马车的另一边靠。但是他没想到把脑袋凑过去并没有得到答案,而是得到了几个姜度的“脑瓜崩”,之后又一边求饶到“度哥……疼……疼……”,一边又迅速把脑袋凑了回去。
姜度略显气愤道,“炎子啊!我真想把你的脑袋掰开看看里边到底是什么做的!我说的已经这么明显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昨天邀请我们去水月山庄的那个人,不是晚上带我走的人,那么我又怎么会跟你提到他呢?”
“哦!你是说你昨天晚上去了水月山庄?”辛炎恍然大悟一般道。
“你看,那你刚刚就直接说去了水月山庄不就得了吗?你还让俺猜谜语!你又不是不知道俺从小就脑子笨,嘿嘿!别生气啦,度哥!”辛炎微笑道。
“哦!那还怪我咯?”姜度白眼回应到。说完这句话又慢慢将头扭向了另一方,暗自偷偷乐了起来。其实,姜度并非真的生气,只是有时想要借着辛炎这种“脑筋反应慢”的现象调侃他一番罢了。
“嘿嘿!度哥,怪我,我的错!”辛炎再次笑脸相迎。
“其实啊,那个名叫‘章仁义’的人我到现在依然搞不清他的底细,只知道他身份特殊,不是秦国的皇亲国戚,就是达官显贵,总之啊!是你我都高攀不起的人!”姜度的最后这句“总之啊!是你我都高攀不起的人!”说的速度较慢,并且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些来自社会底层人对生活的无奈,这句话虽说是说给辛炎听,但其实也是说给姜度自己听的。
“那个……度哥,那你再给俺讲讲你去水月山庄之后的故事呗?”辛炎十分好奇。
“嘿!我说炎子,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八卦啦?小心我以后不带你出来玩了!”姜度故作生气道。
“嗬……度哥你这就翻脸不认人啦?那……你也小心点吧!俺想嫂子肯定比较好奇紫嫣姑娘的事儿,唉!这紫嫣姑娘啊……那可真是……”辛炎还未说完,就已经被姜度打断了。
“炎子啊,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你这脑子啊,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该糊涂的时候,比猴儿还精!”,之后辛炎哈哈大笑了一声,就开始倾听姜度昨晚赴宴的经历了。讲完,姜度又向辛炎询问了一些自己昨晚走后的事情,但被辛炎告知自其昨晚赴会之后姜度的屋子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至于紫嫣姑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辛炎也毫不知情,而对于姜度乘坐马车从水月山庄回来后是如何回到辛炎房间的,由于其间姜度醉酒后丑态百出,所以姜度及时制止了辛炎的“演讲”。
眼看已经到了正午,姜度一行如今已是人困马乏,急需休息和补充体力,但是由于马车拉着草药这批货物不能行驶太快,所以这半日下来他们依旧没有到达杜衍,如今四人只能暂时停下,找些草料喂给马匹,另外,也想办法解决一下自己的温饱问题。
“度哥,怎么办啊?我们现在走得这么慢,估计到下午申时左右才能到杜衍,可是如今马也走不动了,人也又累又饿,这里荒芜人烟,我们该怎么办啊?”辛炎有气无力得说着。
“这倒不用慌!今早出来的时候,方老夫人给我们准备了一些干粮和水,就在马车上呢!等会儿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稍微吃点东西再上路!”姜度倚靠着马车闭眼安慰道。辛炎一听马车上有干粮和水立刻开心了许多。之后,辛炎又对着身后的两位伙计说到,“喂……我们等会儿在前面休息一下……”辛炎怕他们受马车行驶的声音影响而听不见所以故意大声说道,而后面的两个人听到之后则并未答话,而是各自伸出左右手,作了一个“OK”的动作,以示回应。辛炎收到二人手势信息后,回过头来,又继续高兴地对着姜度大喊道“度哥,快看快看啊!前面有几棵柳树!”一边说着,左手趴着姜度的肩膀,右手手指指向前方。
“哈哈!是啊!是有几棵柳树,好像……好像还有几片新叶挂上了呢!”姜度顺着辛炎手指的方向看着,并高兴的答到。
“那我们就去那里休息一下吧?”辛炎问道。
“坐好了啊!驾……”说了一声驾,马车行驶的速度有所提升,不一会儿两辆马车已经停在了柳树下,正午的阳光虽然较为强烈,但是躲在大柳树下,则毫无灼热之感,偶尔吹来的一阵微风,让人更加心旷神怡,舒适自然。
姜度从马车上取出干粮和水,让辛炎先伸手拿了两个,剩余的则直接送去给了两位伙计。
“来,张青兄弟,周朴兄弟,吃点东西吧!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有什么人家,只能委屈一下两位兄弟了!”说着将剩余的干粮和水递给了张、周二人。
“姜兄弟这是说得哪里的话!我们二人本也就是贫苦人家出身,况且在这战乱的年代,能够保全性命已经是不易了,哪还敢苛求什么山珍海味!”张青微笑着说到,并神态中露出一些无奈和伤感。
“那就多谢姜兄弟啦!”周朴一面说着,一面伸手过去接。
“唉?那姜兄弟你们也拿走几个吧!这里还有不少呢,我们兄弟二人吃不完的!”周朴接过来看完包袱里的干粮后说道。
“哦!不用了,我们那里还有些,如果不够的话,我再来拿,你们先吃!”说完又跑回去找辛炎。
“唉!炎子?你不是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吗?怎么还不吃赶紧吃啊?”姜度笑呵呵地问辛炎。而辛炎此时却站在路中间向身后的方向远远张望着。
“你在看什么呢?”姜度顺着辛炎望着的方向也眺望到。
“我老是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从出南阳郡一出来就有这种感觉,但是仔细一看吧,又没有人!”辛炎对姜度说道。
“有人跟着?哪里有人?”姜度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影,“我看炎子你是想家了吧!行了别胡思乱想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就走,马上就能到家了!”姜度拍着辛炎的肩膀说着,两人又逐渐转身走向马车。
“度哥,等会儿我们就到杜衍了,你说我们还会不会碰到紫嫣姑娘?我看那紫嫣姑娘看你的眼神……”辛炎怪笑着说到。
“嘿嘿!炎子啊,这手里的干粮这么大个儿,难道还堵不住你的嘴吗?”姜度说着将辛炎手里的干粮迅速抢了过来,并直接塞到了辛炎的嘴里。然后,自己坐到了马车上,倚靠着马车假装睡起了觉。
“好好好!嘿嘿嘿!我错了,我错了,我闭嘴!”辛炎开始慢慢享用着干粮和水,也不再出声。
姜度则并没有吃干粮,而是简单的喝了几口水。四人休息了一会儿,便又重新整装出发,直到下午申时左右到了杜衍,路过那家“醉春楼”时姜度还刻意地停留了几分,回想往事历历在目,苦笑了些许之后,又在某个客栈买了些干粮和水,准备夜晚露宿野外。姜度知道以现在的脚程计算,天黑之前是无法达到下一个城镇——涅阳的,所以,为今之计就是要多准备一些干粮和水,这样晚上就不用挨饿了。姜度将夜晚宿营野外的想法告诉了辛炎和其余两位伙计,在征得他们同意后,又再次踏上了回程的道路。天黑之前,这一行人已经到了涅阳和杜衍的交界地带。如同姜度预料中的一般,这里并没有客栈或者是野店,有的只是悬崖峭壁,以及看不到头的官道。但好在姜度一行在距离官道附近的山崖下,找到了一个可以临时遮风挡雨的山洞。这山洞的洞内并没有多深,但是足以容得下他们四人,从洞内生火的痕迹来看,这里曾经有人来过,四人一边庆幸这上天的眷顾,一边开始着手准备晚宴,这其中有的负责生火,有的负责拴马、喂马,还有的负责打猎,而这做饭的重要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大厨——辛炎的身上。辛炎自从离开家之后,就一直再也没有机会动手下厨,如今虽然身处山洞,缺少调味的酱料,但是也阻挡不住炎子大显身手。一番烹煮过后,众人皆对辛炎的厨艺赞不绝口。此时天已经黑了,路上的马蹄声也消失殆尽,四人在围坐在洞内的火堆旁边,一边享用着鲜美的晚宴,一边各自畅谈着自己的生活趣事,而洞内微弱的火光与洞外漆黑的夜色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漆黑的夜色就如同乱世中连年的征战一般,让人感到看不到尽头的压抑和恐惧,而百姓的生活也就像这洞内微弱的火光一般,在悲哀的、倔强的、屈辱的残喘,没有人能够预料到黎明何时会来。用过晚餐后,辛炎、周朴和张青各自倚靠着洞内的石壁睡着了,而姜度则从怀里默默拿出那支木簪盯着看了半天,嘴里轻吟了几句写给尺素的诗,之后也安然入睡了。没有人觉察到蒙蒙的春雨趁着夜色已然悄无声息地到来。
第七日的早晨,姜度一行醒来后发现天灰蒙蒙的,地面已经变得潮湿,虽然此时雨已不再下,但空气中大量的水汽使得气温骤降,越发寒冷,路上已经不见人烟。另外,由于局部地区昨夜雨量较大,导致一些官道被垮塌的山石所掩埋,姜度一行只能被迫绕行小路,而他们伴同马车就这样一路磕磕绊绊,颠颠撞撞继续前行,这显然会消耗更多返程的时间。
走着走着,姜度一行发现了不远处的几户人家,看起来,像是一个小村庄,说它是村庄但又有些勉强,因为这个村庄所有的人家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十户,有的还已经变得破旧不堪,房屋摇摇欲坠了,一看就知道是不可能再有人居住的。姜度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扣响了其中一户人家的大门,不久从院子里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声音,“爷爷,爷爷,有人在外面敲门!有人敲门……”,听起来像是个孩子。四人听到这院内的声音,皆一阵欢喜,因为,从早晨醒来一直到现在,他们跌跌撞撞地走了一路,不仅不知道如今身在何方,更是连一点水米也未进,而在身体越来越虚弱的时候,能够找到这样的一户人家歇歇脚,再吃点东西,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从院里传出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中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喘咳,临近大门,但听一位老叟问道,“门外的……是谁啊?”,姜度在门外回答道,“老人家,我们是过往的客商,偶然路过这里想暂歇片刻,不知老人家能不能行个方便?”姜度一边在门外回答,老人一边在门内透过门缝观望着他们,见四人都已经十分疲惫于是打开了大门,并邀请他们进屋作客。走进院内,首先可以看到的是乱生的杂草,这似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人去打理了,只有在一些经常走路的地方才看到泥土的地表裸露在外,距离房屋最近的地方是一口井,从井绳以及井轱辘磨损的痕迹来看,这井已经有些年代了。而井口的旁边则是一方碾盘,主要用来碾碎一些玉米或者高粱等谷物,上面还有一些没有打扫的谷皮,这碾盘上显然已经结成了薄薄的一层蛛网,想必它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动过了。
“叔叔,你看我的‘小老鼠’好看吗?”此时一名五六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榆木雕成小老鼠好奇地望着姜度。姜度接过小男孩手里的“小老鼠”,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榆木老鼠虽然选择的雕刻材料并不是上成的,但可以看出已经将老鼠的轮廓以及偷盗物品的神态刻画得十分生动,想必这雕刻者在加工之时,必定着实花了一番精力。
“呐……你告诉叔叔这小老鼠是爹爹做给你的呢?还是娘亲做给你的呢?”姜度蹲下身子用手揽着小男孩说到,并将小老鼠还给了他。
“咦?叔叔你怎么会猜到(这是做的而不是买的)?”
“这是爹爹给我做的!我的娘亲……爹爹说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我问爹爹,爹爹不告诉我……”小男孩说这句话时,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湿润,或许对于他来说,虽然不知道娘亲去了什么地方,但也已经明白似乎很难再和娘亲相见了。
“那你的爹爹呢?”姜度问道。
“爹爹在外面打猎,隔几天才能回来一次,回来的时候会给我们带好多好多东西!”说到这里,小男孩才有些开心,好像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能比爹爹回来更重要的了。
“你在外面先玩一会儿,叔叔去屋里和你爷爷说会话,记住!别乱跑啊!”说完姜度用手轻轻抚摸了小男孩的头,然后进了屋。此时辛炎、周朴和张青正在屋内用餐。三人看到进屋的姜度,也都纷纷邀请他一同入座。姜度一边答应着,一边环顾着屋内的四周。屋内的桌椅虽然有些破旧,但倒也较为干净,姜度心知这户人家平时的口粮就不多,如今又遇到自己这一行人,想必很难再有富余的口粮支撑到下次男人带着食物回来,于是强忍着腹中的饥饿,只吃了一个干粮喝了些茶水,而辛炎看到姜度这番景象,则掰开了自己的一块干粮送到了姜度的面前,姜度会心一笑,接了过来。
“老人家,多谢您的热情款待,这些钱还请您收下!”说着将提前准备好的10钱递到了老者的手中,老人家再三推却,但姜度依旧坚持,老人叹了口气,道了声“好吧!”。
“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家中怎么就只剩下您和孙儿两人了呢?”姜度询问道。
老人刚想回答,却被辛炎抢先一步,“度哥,那个……俺刚刚问过了,这个村子啊叫做刘家裕,村子里现在一共就只剩五户了,这些年老是打仗,害的这些贫苦人家的青年劳力都上了战场,而上了战场的男人是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全村就剩下老幼妇孺了!”辛炎说完连连叹气。
“我那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小儿子在附近的山上打猎,偶尔给我们带回来一些吃的!我还好身子骨还能动一动,可是我那老伴儿……”说到这里老者有些哽咽了。
“她前年在院子里碾谷子,也搭上昨夜下雨地面太滑,一不小心就摔倒了,从那之后就再也起不来床了……唉……”老人深深叹了口气,并用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老人家,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不可以让我看一下老大娘的伤势,我懂得一些粗浅的医术!”姜度说到。
“对啊老大爷,我大哥能给你们看病!”辛炎补充到。
“真的吗!哈哈……我老伴儿有救啦!好好,公子你请跟我来,跟我来……”姜度与辛炎二人随着老人家进了主屋,而周朴和张青则继续留在内堂。
“老伴儿啊!有人过来看你啦!”
“大娘,我是过路的客商,路过您家,听说您身体不是很好,想给您瞧一瞧!”姜度望着老大娘说到。这老大娘虽然瘫倒到床上多时,但是,精气神却不错,想是拜老大爷每日精心伺候所赐。刚刚老大娘在主屋其实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之后闻着走来的脚步声,也已经渐渐坐立起来。
“公子你是大夫?”老大娘问到。
姜度点点头,道“略懂皮毛。平时给十里八村的乡亲看病,由于家中的药草短缺了,所以才出来购买草药,路过您家,这才出手搭救。”姜度回答道。
“那就请先生你出手救救我这老太婆吧!我这老伴儿为了我的病可是操碎了心啊!”老大娘恳求到,泪水呼之欲出。
“老大娘,我一定尽力,您放心吧!”。姜度首先将盖在老大娘身上的棉被轻轻拉开,而之后的一幕着实让姜度和辛炎吓了一跳!只见风烛残年的老大娘的左腿小腿已经因为关节错位而严重变形和肿胀,这是骨折之后没有得到有效处理而留下的症结。姜度心知这种情况下,再想彻底治愈已经是非常困难了。但为今之计无论如何都要尽力一试了,因为他很难想象老人家在骨折之后的这段岁月里是如何熬过一夜又一夜剧痛的。
“大娘,这样痛吗?”姜度用食指和中指叠在一起尝试性触碰老大娘的小腿。
“蒽……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老大娘摇摇头微笑着说到。
姜度又加大了些力度,去伸手按压老大娘的肿胀部位,但老人家都一直摇头,只有在非常用力的时候,老人家才会说一声,“有些感觉!”。
姜度又仔细给老大娘号了脉,感觉老人家的脉象缓而时止,止有定数。于是当即确定了治疗的方案。首先用小口径的医刀沿着肿胀的小腿划开一个小口,让里面积攒的淤血和脓液能够排出体外,接着又用长一点的银针去刺开膝盖部分的关节腔,同样是要让关节里的脓血和积液释放,最后用其余的银针去刺激膝部的足三里、膝阳关、梁丘以及脚踝部的解溪、昆仑、废墟和商丘这些穴位,以此来帮助患者达到舒筋通络,行气活血的效果。在完成这些外科辅助治疗之后,姜度又去马车上找了一些草药,凭借其多年的抓药经验,给老人家配了几幅活血化瘀的中草药。为了让老人家今后还能凭借药方买药,姜度还用心的在一块木板上用刀刻下了一张药方,并嘱咐老人家日后可以凭借药方去抓药。
忙完所有的事情,姜度借故出门对老大爷说到,“老大爷,大娘的伤势已经耽搁多日了,如今我已经帮大娘将腿里的脓血和粘液排出,配合我留给你们的草药内服可以让疗效更加显著一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娘在半年之后就可以下地了,假如半年之后还没有效果……”姜度说到这里,已经实在说不下去了。因为对于姜度来说,看着年纪如此大的一位老者活活受着这样的痛苦,实在犹如骨鲠在喉。
“公子你不必说了,这最坏的结果啊无非就是继续躺着,如果真如公子所说我老伴儿还能重新下地,我肯定做梦也能笑出花来!”
“公子如何称呼啊?公子的大恩大德,老朽今生恐怕是无法回报了,还望公子相告姓名,日后让我儿代为报答!”说着老人家直接跪在了地上,姜度赶紧上前搀扶,并说到,“老人家快起来!老人家快起来!您的岁数都要比家父还大了,这可使不得!”,但老人家决意如此,不问到姜度的姓名不罢休。辛炎也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道了声“度哥,实在不行你就说了吧!不然我看老大爷是不会起来的!”。姜度无奈道,“好吧!大爷您先起来,我告诉您便是。”等大爷站起后,姜度躬身行礼道,“大爷,在下名叫姜度。这治病救人乃是我行医人的本分,大娘的身体健康才是我最关心的事!”。
“哦!……姜公子大恩,老朽定然铭记于心。小虎子……小虎子……”老大爷呼唤到。
“爷爷,爷爷,您叫我啊?”姜度心想,原来刚刚的小男孩叫做小虎子。
“快,快去厨房,把咱家所有的干粮全拿过来,快去!……”老爷子吩咐道。
姜度见状立马拦下了正要跑去的小虎子,并对老爷子说到,“老大爷,那些干粮还是留给您和孙子吃吧!我们还打算在天黑之前赶到涅阳,不便多做停留,这就走了!”说完,四人就要往外走。
但此时小虎子拉住了姜度的手,说道,“姜叔叔,谢谢你给我的奶奶治病,我把爹爹送我的这个小老鼠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它。”,小虎子一脸天真无邪地望着姜度。而姜度则蹲下身子,对小虎子说到,“呐!姜叔叔是很喜欢这只小老鼠的,但是我不能带它走,因为这就像姜叔叔一样喜欢小虎子,也不能带小虎子走啊!你说对不对?”姜度说着再次抚摸向小虎子的头。辛炎、周朴和张青看了都有些泪眼朦胧。
“姜叔叔,我虽然不能把我送给你,但是我可以把小老鼠送给你,因为,我的爹爹回来之后还会再给我刻一只,比这只还要好!”小虎子微笑着说到。
“哈哈……原来你这小鬼头是喜新厌旧啦?”辛炎大声笑道,其他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那姜叔叔就收下你的这份礼物!”说完,又在小虎子的鼻梁上用食指勾了一下,小虎子淘气的吐着舌头,又呵呵的笑了起来。身边的周朴说到,“这孩子既懂事,又招人喜欢,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张青也补充到,“是啊,是啊!”
临走时,老大爷又告诉了姜度一行具体的绕行路线,以防止他们误入迷途。姜度等人连连道谢后,便离开了刘家裕,而此时已经快要接近正午,按照老大爷提供的路线和脚程信息,姜度推测应当可以在天黑之前到达涅阳县城。原本无需绕行的路线却因为糟糕的天气多走冤枉路,不免让姜度心生苦闷,而辛炎则豪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路上走一会儿,就对姜度“倒倒苦水儿”,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度过路上漫长的寂寞时光。
至下午临近傍晚时刻,姜度一行已经变得筋疲力竭了。但这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几个随行的路人,因此他们也就无从询问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姜度坐在马车上眼神迷离之际,被辛炎的一声呼唤所惊醒。
“度哥,快……快看,前面有人!”辛炎高兴地大叫道,并用手指向前方。这时姜度、周朴、张青二人也都兴奋地望向前方。
“还真有人啊!不过看起来,他们好像遇到了些难事!”张青说到,并用手拍了拍周朴的肩膀。周朴望着前方的景象,认可地点了点头。
说话之间,姜度一行两辆马车都已经到了切近,辛炎用力拉了拉马的缰绳,道了声“吁”,马车还未停止,辛炎就已经赶紧跑了过去。姜度刚想放下手里的马鞭随之同去,却发现道路一侧的草丛中似乎有诡异的动静。此时天色渐黑,无风又无雨,哪里来的“风吹草动”?姜度心里正寻思着,又望向另一侧的草丛,同样也是枝叶攒动,而这就让姜度的心中油然生出了一些焦虑,正在踌躇之际,却发现周朴、张青以及辛炎三人都已经走了过去。
“大哥,快来啊!这个人受伤啦……”只听辛炎高声喊道。
“怎么啦!来,我来看看……”姜度快步走了过去。只见一个人摔倒在地,嘴里口吐鲜血,身上些许擦伤,看起来十分痛苦,正在拼命挣扎……
“刚刚发生了什么?”姜度对着怀抱垂死挣扎的人说道,并焦急地去探那人的鼻息和脉搏。
“回公子的话,此人是我家主人,今日我和主人从涅阳回安众,路过这里时马车却突然损坏,我家主人就从马车上摔下来了……”说到这里,这位小哥已经掩面而泣了。
“你说啥?这里已经是涅阳的地界啦?”辛炎惊喜道。
“是……是啊,这里确实是从涅阳到安众的所经之路!”小哥不明白辛炎的意思,这般被突兀的问起,有些惊愕。
“哈哈……听到了吗大哥,我们现在已经出了涅阳到了安众了,马上就要回家了……哈哈”辛炎仰天大笑道。而姜度并未受辛炎的影响,反而更加关心伤者的伤势,继续在给伤者观察伤损的情况。
“呃!那个兄弟啊!这个你不要担心,我大哥是大……”辛炎还没有说完,却被姜度打断说道,“是的,我是个大胆之人,就让我来给你家主人看一看,或许还有一丝转机!”姜度说完掰着那吐血之人的眼睛和嘴巴看了看,又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动作,嘴里还念了一些连姜度自己都听不懂的经文。而此时辛炎、周朴、张青和那位无名小哥都已经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似乎都在想“这是给人治病的法子吗?”。
而对于姜度来说,他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刚刚他下马车的时候就发现草丛里有些不对,如今刚刚给这人号了脉、探了鼻息,以他的医术一眼就可以断定这人是在装病,因为这人的脉搏浑厚而有力,节奏富有规律,呼吸顺畅平稳,根本就不是垂死之人。既然他们想要演戏,那么自己何不来个顺水推舟,好去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姜度又继续念了一会儿经并做着浮夸的动作,但最终那人还是大声呻吟了一声,然后昏死过去了。他身边的仆人见状哭喊到,“主人啊!你怎么就这样走啦……你让我可怎么办啊……啊……”,姜度叹了口气,默默低下头。辛炎则十分热心安慰他道,“兄弟啊!人死不能复生!……那个,你还是要节哀顺变啊!”,周朴和张青也说到,“是啊!节哀啊!”。
“这样,我们呢,先帮你把马车修好,然后把你家主人抬到车上,我们再一同上路,兄弟你看怎么样!”还没等仆人答话,辛炎就已经跑到了马车的旁边,周朴和张青二人见状,也迅速跑到马车旁边给辛炎帮忙。
“那就多谢几位兄弟啦!”仆人一边掩面而泣,一边回答道。
“咳!兄弟,不用客气,这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难事儿你说是不是?今天既然让我们几个给看见了,我们就不能不管!”辛炎转身又对着身边的周朴和张青说到,“你们说是不是?”,周、张二人异口同声的答道,“是”。
不一会儿马车修好了,姜度、辛炎、张青和周朴四人又合力将“死者”抬到马车上,仆人见状后连连道谢,并顺势从马车上取下了一坛子好酒,抱到众人的面前。辛炎见状喜不自胜。
“哇!没想到兄弟你这车上还有美酒呢?”辛炎已经急切的想要尝一口了。
“哎!这酒原本是我家主人喜欢喝的,他平日就好饮酒,所以每次出门都会带一些,可是以后……哎!……今日,你们兄弟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想如果主人还在的话,也一定会拿这好酒招待你们的!”说着将酒坛子递给了辛炎。辛炎赶紧打开了密封的盖子,凑近一闻道,“嗯……真香啊……”,“来来来……你们也来闻闻……”说着将酒坛子在姜度、张青和周朴三人面前转了一圈。正在这时,草丛里不知从何处反射出了一道寒光,这道寒光恰好投射在姜度的眼睛里。
“哎?我怎么看见你家主人刚刚手指好像动了一下?”姜度大声叫喊道。此时众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马车内部,姜度趁此时赶紧对辛炎、周朴和张青比划了一个手势,并以眼色暗示三人。
“哪呢?哪呢?我怎么没有看见啊?”仆人解释道。
“哦哦!没有吗?哦!那可能是我赶路太辛苦了,有些眼花了吧!”姜度回答道。
“我这就喝些酒补充一下体力……”说完,端起酒坛子用长长的袖口掩面而饮,之后放下酒坛子道了声“好酒!哈哈……”。
“来,你们几位兄弟也来尝尝……”说着将酒坛递给了周朴,并用眼神再次示意。之后周朴、张青和辛炎也按照姜度的这个“模板”喝下了酒,酒后片刻,姜度就故作摇摇晃晃,继而晕倒在地,辛炎、周朴和张青三人也照样画葫芦。只听那仆人道了声,“行啦!都出来吧!”。道路两旁埋伏的人气势汹汹地赶到了切近,姜度眯缝着眼看了看两边的人,但瞧这些人个个都是青壮之年,手里有拿刀的、有拿枪的、有拿棍子的、有拿短剑等,总之兵器是五花八门,服饰也是各有特色。而车里的那位“死者”,也不知不觉下了车,对着姜度就是一脚,“我说你这孙子到底会不会治病啊?不会治病吧,还爱装个好人!嘴里一天到晚的念得一口歪经,听得我都想吐啦……”并指着姜度的身体说道。
“人家这位兄弟就好多了,上来就办实事儿啊!哎呀,还有……说得那些话还怪让我感动的!”那仆人指着辛炎的身体说道。
“二当家的!这几个人咱们怎么办?”其中一个喽啰兵对着刚刚的“死者”说道。
“马车拉回去,人也拉回去!有钱的过来拿钱赎人,没钱的嘛……老规矩办!”二当家的回答道,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凶光。
喽啰兵回答道,“得嘞!”。
姜度一行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盗匪用马车拉着向山寨走去,而姜度一行人心里也都明白如今显然是上了强盗的贼船,至于如何应付,还是先走一步算一步吧!好在并未真正喝下刚刚的药酒,就算是有什么危难,也可以临危一搏。马车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只听那二当家的说道,“来啊!他们的药劲儿就快下去了,你找几个人给他们捆上,别再让他们给跑了!”。
那人答了一声“是”之后,便对着身边的几个人说到,“哎!来呀,别愣着啦,搭把手吧!”。
随之,姜度四人就被抹肩头拢二背地捆上了,但喽啰们合计着晕倒的人已经没有了反抗能力,也就没有再用心捆扎。
这伙盗匪占据的山头叫做“鸡冠岭”,因为此地山峰较为陡峭和险峻,并且山峦又连绵起伏,就像一个雄鸡的鸡冠一样,故而“鸡冠岭”因此得名。秦穆公、秦孝公时期,这鸡冠岭还不属于秦国的领土,但是后来自商鞅变法后,秦国的国势日益强盛,其逐鹿中原的军事野心也就昭然若揭,直到后来秦惠文王时期,鸡冠岭一带已经尽归秦国的版图。这鸡冠岭在军事上属于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秦惠文王时当地的县令就想要剿灭这伙山贼,因为这伙山贼纠结在此,多行不义,多次趁百姓不备到附近的村庄烧杀抢劫,但是最终的剿匪结果却是收效甚微。后来随着秦国与周边各国如韩国、魏国、楚国等国家战事的频发,一些在战场上被击败、溃逃和流离失所的百姓开始涌向鸡冠岭,反倒使得鸡冠岭的盗匪越来越多,直到现在已经达到了200-300人,这就更让此地的剿匪工作无法进行。
姜度四人被马车押送到山寨的墙角边。其中一个喽啰道,“咦!奇怪!怎么这帮人到现在还没醒?难道是我的药下多了?”说话之人正是刚刚的仆人。
“行啦!还是用最原始的办法吧!”另一个喽啰兵说完,口中含下一口酒,然后尽数喷洒到了姜度四人的脸上。姜度四人立时假装醒来,那人又道,“看!还是我的法子好使吧!”。
“喂喂喂……醒醒,都醒醒啦!”
“你们呢,现在成了我们手里的鱼肉!要想活命的呢,就乖乖的听我们的话!”那喷酒之人说道。姜度和周、张二人皆默默点了点头,只有辛炎一脸没好气的与那人斗了几句。
姜度一行被赶下马车,走到一座山的山脚下。只见山顶距离山脚足足有十几米之高,一眼望去根本找不到上山的台阶,但从山上坠下来了几条绳索,绳索连接着山顶的滑轮,看上去就像是左右摇摇晃晃的天平,绳子的一端捆着一块大石头,另一端则系着一个大竹筐,看得出土匪们平时就是通过这几套绳索来上山、下山以及运送物品的。顺着山势,还有一条狭长的瀑布从山顶倾斜而下,而山下则是由瀑布冲击成的一个小小的水潭。如果没有猖獗的匪患给人带来白色的恐惧,这里宛然就是人间仙境。姜度看到这里,不免为自然的隽秀以及人类的创造性智慧而连连赞叹,或许这也就是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一直没有人能够除去鸡冠岭匪患的原因吧!试想如果山顶的人将上山的绳索切断,那么进攻的人又如何能够上的了山寨呢?辛炎看到这绳索后也连连对姜度小声夸赞道,“嘿!度哥,你看这绳索真是绝了啊!你说他们怎么就那么聪明呢?这多省力气啊!……”姜度则暗笑到,“先别忙着乐啦!能跑掉再说吧!”。
就这样姜度四人被绳索荡着来到了山顶,并再次被押送着向山寨的内堂走去。从山顶去往土匪们集会的大堂——聚义堂还需步行大约百二十步,而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因此这条通向内堂的路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火把,而每一个火把下面则是一个土匪,他们一个个面露凶光,站得笔直,似乎只要看到有陌生人上山他们就会十分亢奋。
不久后,姜度四人被推搡着到了聚义堂。只见这聚义堂其实就是一个比较宽阔点的山洞,山洞的许多边角墙壁插着许多的火把,洞内正中间是一把竹木制成的扶椅,椅子两边扶手的地方各有一人头骨作为装饰,那人头骨的百会穴处看样子由于长期被人手抚摸,都已经有了些许釉光。而距离那扶椅最近的左右两个位置,则各有一个烛台,烛台上是烧得正旺的蜡烛,偶尔洞外吹来的一点微风让烛光左右晃动,洞内左右站立的二十几号喽啰兵也正在敲锣打鼓,摇旗呐喊,很显然,这是欢迎姜度四人的“盛会”。
不一会儿,一个光头身影在两个人的护卫之下进入人们的视野中,此人一边慢走,一边吃着东西,左手是一块煮熟的肉,右手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待此人正坐在中间的扶椅上后,所有的喽啰兵立刻停止了喧闹,而姜度四人此时也就心中有数了,这必然是他们的头领。只见这位光头首领体型瘦小,肤色焦黑,左脸有一块细长的疤痕,年龄看上去大约在40多岁左右,从外形上看,此人虽然久居山林,但颇重视仪容,因为他的面部还有衣着都甚是整洁和干净。实在很难将他和杀人如麻的土匪联系在一起。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让姜度和辛炎等人对他有了更新的认识。
“老二啊!看样子……你们今天好像又捞到了一条大鱼啊?”光头首领看了看姜度四人的打扮,然后对着二当家的有条不紊的说到。
“嘿嘿,托大哥您的洪福,今天在咱们的山寨附近截获了两辆马车还有这四个人!”二当家的手指姜度一行人解释到。
“那这车上都有些什么值钱的宝贝啊?”光头首领又冷冷地追问道。
“回大哥的话,这马车上值钱的也就是一些破药材,除此之外嘛,就是一张画了,小弟对这字画方面不太懂,也看不出它值不值钱,不如请大哥您给瞧一眼?”二当家的刚刚把话说完辛炎突然气冲冲的说道,“胡说!那马车上明明还有一件上好的皮子呢?难不成你们都瞎了狗眼看不见吗?”。
“蒽?老二啊!这是怎么回事?”光头首领用略带怀疑的目光瞧了瞧二当家的,并伸出手将右手的匕首慢慢指向二当家。再瞧此时的二当家立刻变得神色凝重起来,后大声对底下的喽啰们呵道,“他妈的!刚刚都谁跟我一起下的山,都给老子站出来!”
话音刚落,约有大概三十来人齐刷刷的站了出来,之后又迅速跪下并高喊道,“二当家的冤枉啊!不是我拿的……”一时间山洞里全是哭喊的声音,对于他们来说,仿佛是有巨大的灾难要降临了一般。
“呐!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坦白的机会,如果让我查出来是谁私吞了皮子,老子绝不轻饶!”二当家指着这些人说到。但并没有人站出来。
“好!不说是吗?现在谁如果向我举报查经属实的,我大大有赏!”二当家再次高喊到。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一会儿就有人说道,“二当家的,刚刚回来的时候我看见小四儿慌里慌张地跑到了自己的房间!”只听那被举报的人立刻解释到,“你少他妈的胡扯,我……我那是着急去茅房!”尽管他极力地在为自己辩驳,但他的神情由于过于慌张,显然已经出卖了自己。二当家的随即给旁边的一个喽啰兵一个眼色,那人会意之后就快速跑了出去。小四儿看见有人出去了,心知这下纸已经包不住火了,于是快速将举报自己的人揽在怀里用匕首施以要挟,想要伺机逃跑。
“小四儿啊,大哥我待你不薄啊,你这样做对得起兄弟吗?你以为你今天可以活着走出这聚义堂?”光头首领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
“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反正横竖都是个死,我跟你们拼了!”说完小四将挟持的人一刀毙命,转身就要往洞外跑,但就在这刹那之间,一把飞刀已经直冲冲地插在了小四的背后,小四当场毙命。姜度虽然见过仙妖大战,但此时也不免被这眼前的景象所触动,而触动他的并不是面对死亡,而是土匪们对于生命的看法,在姜度看来这些人有的只是冷血、无情,似乎在他们的意识中生命就应该如此卑微和不堪一击。张青和周朴二人以前只是在山里采药,哪里见过这阵势,看到这里也神色变得慌张起来,而对于辛炎来说,刚刚进入山洞时仿佛还想睁开绳索和光头首领拼一拼,但眼下看来,即便是拼也是毫无胜算的。
“大……大哥的飞刀绝技真是天下无敌了呀!”二当家颤颤巍巍地夸赞道,耳根子后面珠子大的汗粒儿顺着脖颈缓缓而下。
光头首领切了一片薄薄的肉,又缓缓送入口中,并对着二当家说到,“诶?老二你刚刚不是说有一幅画吗,来,拿来我瞧瞧!”。
二当家一面应承着,一面招呼手底下人将画卷呈上来,丝毫不敢怠慢。但很可惜这位光头首领并不识货,草草看了几眼,就只当它是一张无用的垃圾,想把它直接烧掉。
“大王,您不就是想要钱吗?只要您留下那副字画,我愿拿钱来赎!”姜度非常想要挽救下那副字画,另外,他更想给辛炎、周朴和张青三人寻找生存下去的机会,于是想要用钱来暂作权宜之计。
“呵呵!你们四人的命现在都在我手里,我想要取你们的性命可以说易如反掌,你还说要和我做交易,难道你把我当成三岁的娃娃了吗?”光头首领冷笑到,并用一支飞刀钉在了姜度的左侧脸颊的木块上,辛炎见状为他捏了一把汗。
“此地的西南方有一个小村庄,叫做‘桃源村’,村内的‘壶济堂’就是我家的药铺,你们可以派人过去……”这“拿钱”二字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山寨的二当家打断了。
“等会儿!你说你是哪儿的?你再说一遍!”二当家的走到姜度的切近说到。
“桃源村……壶济堂啊!”姜度壮着胆子又重复了一遍。
“那姜业是你什么人?”二当家此时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直勾勾地看着姜度。
“那正是家父!”姜度面不改色,坚定而又自信地说道。他知道对方既然这么问,那就一定是有莫大的仇恨,如今自己定然要表明立场,坚决维护父亲的声誉。而结果正如姜度所猜想的一般,这山寨的二当家就是那日大闹壶济堂的贾义,而这贾义则是早年与姜业结下梁子的贾三之子,只不过贾三娶妻生子之后,终日不守家门,有事没事就喜欢在外偷蒙拐骗,也正是因为如此,贾义也就根本不知道贾三的早年经历了,而此时他心中已然怒火中烧。因此,在扇打了姜度几下耳光之后,贾义就开始当着众人的面讲说假死欺骗姜家医药费的事情。但在他的描述之下,反倒将自己丑恶的行径说得十分理直气壮,埋怨姜家的人太机智勇敢,姜度一边听着,一边为贾义的所作所为而连连叹息。
贾义一番简短解说后,光头首领相信了姜度的话,也同意了拿钱换人的交易,一方面派人火速到姜家壶济堂取钱,另一方面,吩咐手下的喽啰兵要加紧戒备,毕竟这四人是山寨里最值钱的人质。但就在喽啰兵将姜度四人押送着走向牢房的时候,姜度怀里的“小老鼠”无意间掉在地上,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这掉下的小老鼠,就刚好被一名站岗的喽啰兵发现了,那人捡起“小老鼠”后脸色渐变,一时间惊奇、欣喜、焦急涌上心头……
这看押人质的牢房其实也是一个山洞,洞外有几十人负责站岗守卫,洞内则是幽深漆黑,暗无天日,内部的空间被土匪们凿成了大大小小的看押室,这些看押室中间或由石壁阻隔,或由木栏阻隔,洞顶则有长长的锁链坠下,锁链的末端链接着燃烧的火盆,看得出洞内全是由这些火盆来照明。姜度几人被押解着向洞内慢行,沿途听到很多人在哭喊,借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到这些人有的已经是伤痕累累无法动弹,有的是蓬头垢面精神恍惚,还有的已经是断手断脚……惨不忍睹。走了一段时间后,随着一声“进去吧!”姜度四人被强推了几下送进了牢房。
“告诉你们啊!都给我老实点儿,别想耍什么花招儿!”说完这句话,负责押解的几人匆匆消失了。
“都是我姜度不好,害的你们要跟我一起囚禁于此,我……我对不住你们!”姜度双手扶着牢门,连连摇头叹息道。
“兄弟,你这说得是哪里的话!原本我们二人就是受方老爷的嘱托来保护你们的,现如今出现这样的事,应该是我们的疏忽才是啊!”张青和周朴连声说道。
“咳!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咱们啊,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死的!不是有句话说‘祸兮福什么,福兮啊什么什么的嘛’放心吧,我们都死不了……”辛炎此时也安慰道。
“那叫‘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姜度一脸茫然地给辛炎重申了一遍。之后心里暗自念到:还不错,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和炎子一起探讨一下老子的《道德经》,也算是不幸中的幸运吧!
“唉,姜兄弟,你说这个山寨的光头首领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那么厉害?”张青对着姜度问道。
“啊!对啊,那个光头的可真是武功了得啊!光是那个飞刀就已经练得很厉害了,不知道其他的功夫怎么样!”辛炎解释道。
姜度慢慢地将双手从牢门处移开,并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三人,联想自己在山寨的所见和遇到光头首领后的情境,连连叹息道,“哎!我也说不出,但从他说话的语气、语调,和他处理事有条不紊的镇静来看,这位光头首领应该是一名统帅军队的人才,可是既然是统军之才,又为何会流落至此?……”。
姜度四人正在牢房中闲聊,忽然从洞外渐渐传来一阵脚步声,这阵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看到他们的容貌。
“呐!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啊?现在我们老大需要一个会做饭的厨子,你们谁如果会做饭、做得饭香,就赶紧给我站出来,要是做得饭菜让我们老大高兴,兴许不仅会放了你们,还会大大有赏!可是……嘿嘿,要是做得饭菜连他妈的狗都不吃,那就要小心你们的脑袋了!”说这话的人正是山寨的二当家贾义,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随身的喽啰兵。
“说!到底有没有?有没有人站出来?……”贾义一直扯着嗓子地吼道。
辛炎趴在牢门前,心里暗暗道,“哼!你个狗日的土匪!老子就算是会做饭,也决不做给你吃!你做饭……我让你做梦去吧!”
姜度走到辛炎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悄悄说到,“炎子,你去!”。
“大哥,他们可是抢了咱们的东西啊,你还要我去帮着他们做饭?”辛炎解释到。
“炎子,听着!现在我们最要紧的任务是保全自己,然后再想办法逃出去,如果你现在可以在山寨里随意走动,那么咱们逃走的机会是不是更大一点呢?”姜度微笑着给辛炎解释到。
“咦!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行,那俺先出去,度哥你来想办法怎么逃走,俺等你的信儿!”,辛炎同意了姜度的想法,然后小心翼翼地跟着三人走了。但随后,又有一个人来到了姜度三人的牢门前,姜度一眼便认出了他,那就是刚刚跟随贾义一起来的其中一个喽啰兵。至于为何他会去而复返,姜度也是一脸狐疑。
这名喽啰兵走到姜度的面前,将手里的饭盒打开,饭食依次递给了姜度三人,并四下张望了一下,好像在确认是不是有人跟踪,之后从怀里慢慢掏出了一个小东西,让姜度看。姜度惊愕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这才意识到怀里的“小老鼠”不知在什么时候给丢了。
“哦!我竟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弄丢了它!想必你是过来还给我的吧?”姜度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问道。并上下细致打量着这个人,但见此人身材并不算高大,脸型方正,年纪和自己近乎相同,昏暗的灯火下,这人的脸色蜡黄,手掌上的老茧也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
“你是在哪里捡到它的?”那人一边问着,一边用警惕和怀疑的目光看着姜度。姜度见此人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更加重视它的来历,也不知道这个木老鼠和他是什么关系,但转念一想,反正这老鼠也不是偷的、抢的,实话实话又有什么关系。于是道了句,“哦!这是一名顽皮的娃娃送给我的,说是为了报答……”
“你是不是把那娃娃杀了?说?是不是?”姜度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这男人打断了。姜度正想要去为自己辩驳,只听那人又补充了一句,“那个孩子是不是叫‘小虎子’?是不是?回答我!”那男人目露凶光地看着姜度和张、周二人,精神几乎崩溃了。
“嘿!我说你这人!还让不让人说话啦!我兄弟的话还没说完,你自己就开始瞎猜!你那么愿意猜还着急问我们干啥?”张青略带埋怨地对着那个男人说道。
“就是,告诉你这疯子,这小老鼠啊,是我们路过刘家裕的时候,治好了一位老太太的腿伤,那孩子拿来它感谢我们的!你要想要啊你就拿走,我们还不稀罕呢!”周朴双手抱臂着说到。姜度轻轻地拍了拍周朴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了。然后又继续向着牢门外的男人说道,“实不相瞒,这小物件的确是一名孩子送给我的,我当时谢绝了他的好意,但是他说他更加期待他的爹爹回去之后送给他一个新的,为了圆孩子的一个梦想,我就答应了他!”姜度一字一句地说着,脑子里慢慢想起了自己和孩子离别时的情景,不禁感慨万分。
那人听到这里,脸上紧张、压抑和焦急的神色渐变,似乎多了几分喜悦,眼里的泪水、额头上的汗水夹杂着青色的鼻涕顺势而下,看得出这是喜极而泣。那人心中压抑的情感此时已然爆发……
姜度看到这里似乎有些明白了,恍然大悟地问道,“兄弟,难不成你是……”。
“恩公……你治好了俺娘的腿伤,俺谢谢你,谢谢你……”那人一边道谢,一边跪在地上对着姜度连连磕头。
姜度想要上前搀扶,但无奈被房门阻隔,因此只能扒着房门连连说到,“兄弟不必如此,快起来,快起来!这治病救人原本就是我分内的事,你老母亲的病刚好让我们给撞上了,我也只是顺手医治而已,况且……”姜度似乎还想要说,但此时再次被那人打断。
“恩公不必再说,你的大恩我必会相报,放心吧!我现在虽然在山寨并不是管事的,但是我会想尽办法保你们周全,救你们出去!放心吧……”那人郑重的说到。
“兄弟,你可知道这光头首领的来路吗?”姜度问道。张、周二人也十分好奇,此时三人像听大书一样的守在那人的面前。之后,那人将自己对“光头首领”的所有了解全部告诉了他们,然后道了声,“恩公,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容易让人怀疑,这小老鼠既然我儿已经送给你了,那就还请你收下便是!”说着将小老鼠又再次送还到了姜度的手中,姜度原本想要推辞,但看到对方态度十分真诚,实在不忍心拒绝,于是又接了过来,小声道了句,“兄弟万事小心!”。之后,那人便再次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姜度此时再去看那洞顶的灯火,似乎觉得这灯火散发出了无限的温暖,照得人心里也开始变得温暖和明亮了。
“那个……我……我们是不是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刚刚那个人叫什么?”周朴打破了洞里片刻的安静。
“是啊!”姜度说了一声,然后开始哈哈大笑,周朴、张青二人见状也跟着哈哈大笑,瞬间这洞内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姜度和周、张二人从小虎子的父亲口中得知,这光头首领原本是秦国一名戍边将军的副将,他们常年戍守在秦国的西边,用来防范羌人的侵扰,但是,后来戍边将军触犯了朝廷小人的利益,导致遭人诬陷,含恨而死。副将一怒之下,卸下了军甲,带领着手下几名誓死追随的士卒暗中埋伏小人,给将军报了仇,但也因此成为了朝廷的缉拿要犯。再后来辗转来到了鸡冠岭,其出色的军事指挥才能和过人的武功,使得他足以在此地盘踞起来,今日也就形成了声势浩大的土匪阵容。历年来这里的县令都想拿下鸡冠岭,但都苦于没有什么军事实力。另外,多次的军事镇压也使得光头首领彻底被激怒,他十分痛恨秦国的官员和衙役,凡是落在他手里的几乎无一生还。在生活上,这名光头首领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奸**女,只要是这附近村子的,被他看上的,都难逃黑手。有的女人被他玩了几天厌烦了,就送给了底下的兄弟,有的女人性格过于强烈,则直接当天就死在了他的屋子里,死状极其惨烈……
漫漫的黑夜好像没有什么尽头,姜度三人却好像找到了一些洞内的乐趣,三人此时还在继续探讨着关于“光头首领”的各种问题,以及计划着如何才能出去。而从洞内走出去的辛炎,显然马上就要迎来了一系列新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