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老伯,本名叫做“方义堂”,是南阳郡小有名气的药商。年轻的时候在别人的药铺内做伙计,凭着省吃俭用,以及家中亲人的资助后来置办了自己的小门面,但他自己并不给别人看病,只是给客人提供药材,而他的药材也多半是从本地的采药人手里购买的,说白了他自己仅是赚个差价。由于多年以来一直诚信经商,童叟无欺,所以在该行业口碑不错,生意自然也是越做越大,偶尔也会给秦国的军营提供一些药材。但天意未能遂人,福祸旦夕之间,生意蒸蒸日上的同时,却让方老夫妇遭受晚年丧子之痛,而这也仅仅是战国时代万千因战事而丧子事迹的其中一个缩影。药物医治刀剑之伤虽然可以痊愈,但所需时日较长,而战事一起,丧命仅在顷刻之间。试想高高在上的君王,他们又怎能懂得这其中道理。
时值正午,方老伯在家中安排了三人用餐,小白起和辛炎二人一见饭菜上来,也顾不上什么餐桌礼仪了,拿起筷子、碗就是一顿胡吃海塞。席间倒也其乐融融。
“贤侄啊!这次来的时候你们有没有遇到匪患啊?可还算顺利啊?”方老伯笑颜问道。
“顺利?我们啊,这次差点就让人扣下了!还有那匹白马……”辛炎急切的回答,但此时脚却被姜度狠狠踩了一脚,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辛炎见状也不再说下去了,索性继续吃饭。
“啊!方伯伯,我们来的时候确实是遇到了一点状况,不过还好,有惊无险!常言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这多一些磨炼总是好的!”姜度尴尬回应到。
“哈哈……好!好!好!不愧是姜业的好儿子!来老夫敬你一杯!”说着端起了酒杯向姜度和辛炎示意到。
“姜伯伯过奖了!小侄愧不敢当!”说着姜度举起了酒杯,辛炎也举起了酒杯。
一巡酒过罢,姜度向方老伯问到,“方伯伯,不知这‘水月山庄’您可听过?”
方老伯到也爽快,一边捋须,一边慢慢道,“嗯……这‘水月山庄’在我们南阳郡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它是我们南阳的一宝!外面是高墙红瓦,里面是富丽堂皇。据说是在秦孝公时修建的,一直以来都是秦国高官的私人宅邸,能够住在那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啊!诶?怎么贤侄来此之前去过水月山庄?”
“呵呵……方伯伯取笑了,我们哪有机会出入此等府邸?只是路上听人说,有些好奇罢了!”姜度解释道。辛炎也随之附和,“是啊,好奇!好奇!……”
这时候,小白起也发话了,“方爷爷,方奶奶,你们家的饭菜真香!我……我可以晚上也来吃吗?”众人听到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可以啦!你留在爷爷奶奶这里,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饭菜好吗?”方老夫人慈爱的说到。
“好啊,好啊!奶奶你可不许骗人,骗人是小狗儿!”
“好,奶奶不骗你!”
“不行!奶奶我要和你拉钩儿!”
“好,奶奶和你拉钩儿!”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二人一边用小手指拉钩,一边开心的念叨着。可以看出,两位老人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这种浓浓的亲子氛围是任何其他乐趣所无法替代的。
姜度离开饭桌,走到小白起的身边,蹲下身子亲切地对他说道,“你真的愿意留在爷爷奶奶这里吗?这样叔叔就没办法再照顾你了!”
小白起听到这里眼泪开始滴答滴答滑落,“谢谢你和炎子叔叔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你买的面具我会好好收着!下次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就是大老虎了!……”姜度虽然强忍着泪水,但是最后也拦不住决口的“黄河”,一把将小白起抱进了怀里。
“那好!你现在走到爷爷奶奶的面前,跪下给他们磕个头,今后他们就是你的爷爷奶奶了!”姜度说着松开了怀抱,并用手推着白起走向方伯伯和方伯母。
“爷爷、奶奶,白起给你们磕头啦!”说着双膝跪了下去,刚磕了一个头就立刻被方伯母扶了起来。之后,方老夫人一把将小白起揽在怀里,像慈母一般的安慰道,“不哭啦昂!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啦……”方老伯见状也深深低下了头,辛炎此时也变得深沉了许多。
姜度此时端着酒杯向方老伯说道,“方伯伯,既然这孩子如此喜欢这里,说明他和这里确实有缘,或许这也是上天的一段安排,也算了结您二老的一桩心愿!小侄在这里敬您一杯!”
方老伯也端起酒杯回应到,“贤侄请放心,我们定然会善待这孩子,视之为己出!”。
辛炎也端起酒杯,对小白起说到,“小鬼头!以后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炎子叔叔有空还会过来看你哦!”
小白起擦了擦鼻涕和眼泪,回应到,“嗯!”。
说完姜度、辛炎和方老伯三人一饮而尽……
中午用餐时姜度和方老伯商定好了具体的购药数量和种类,三人筵席散后都微有醉意,下人给姜度和辛炎二人安排好住处后,便出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而此时方老夫人则带着小白起到城内开始游玩。直到下午申时几许,姜度的醉意才渐散,醉眼朦胧的他来到马厩开始和自己的马畅谈,他一边给马儿添加草料,一边轻抚马儿的脊背,嘴里模糊的说着这一路上的奇遇,似乎津津有味。但就在姜度再去伸手扒拉草料的时候,惊奇地发现了草料堆中昏厥的一个黑衣人,刚刚开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又揉了揉眼睛,再去定睛细看,这才发现确实是一个黑衣人,只见这黑衣之人身形较为瘦小,身上有多处擦伤,手臂和腹部还有几处看起来像是刀剑造成的创伤,脸部用黑布遮掩着。姜度再去看马厩的墙面,发现了斑驳的血迹,推测这黑衣人应该是为了躲避追捕而逃到这里的。当务之急是先确认此人是否尚有生还的余地,于是姜度凑到切近探其鼻息和脉搏,发现此人尚有一线生机。于是赶紧将此人抱到了自己的屋内,此时其他人还在睡梦中,因此并没有发现姜度。
正所谓“医者父母心”,姜度看到这样的情况,也并没有仔细去想这个人的身份、底细如何,只想着尽自己所能将他救下。为了检查和清洗他的伤口,姜度去尝试着解开他的衣服。
“啊!怎么会是个女的?”姜度一时间慌了神。惊奇之余,姜度又去掀开黑衣人的面纱,又惊叹道,“是她!”。此时辛炎在门外当当敲门。
“度哥!……度哥你酒醒了吗?是我啊,我是炎子,俺找你说会儿话!”辛炎在门外说到。
姜度心想,“炎子你来得正是时候啊!”。姜度赶紧过去开门,见门外没人就迅速将辛炎拉进了房内。
“怎么啦!度哥,弄得这么神秘干嘛?”
“啊!这这这……度哥,这不是那天醉春楼的那位紫衣姑娘吗?怎么跑到你床上啦?”辛炎惊讶到。
姜度低声说到,“炎子,我现在先顾不上跟你解释那么多了!你先帮我个忙,赶紧去马厩那把墙上的血迹想办法消灭掉,快!……”
“好……我……我这就去!”辛炎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此时姜度在屋内开始给这位姑娘清洗伤口,之后又在厢房内找了些可以帮助立刻消肿止血的草药,简单处理了一下就用白纱带给她敷上了。刚刚敷完,整理好姑娘的衣服,辛炎的敲门上就传了过来。姜度将辛炎请了进来,将酒醒后去马厩遇到这位姑娘的过程详细告诉给了辛炎,并嘱咐辛炎尽量不要让方老夫妇知晓这件事情。姜度与辛炎二人正站在屋子里交谈之际,这位躺在床上的黑衣姑娘渐渐苏醒了。但是当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屋子内后,警惕地摸了摸怀里的匕首,看到床边站立的两个人后,直接将自己的匕首架在了其中一个背对着自己人的颈部,因为在她看来此时没有什么比确保自己的安全更加重要了。
“别动!再动我就不客气了!”黑衣女子说到。
“姑娘,别冲动!你现在很安全,你可以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姜度小心回答着。
“哎!我说姑娘啊,我大哥刚刚救了你啊,难道你就是这样感谢恩人的吗?”辛炎此时面对着这名黑衣女子,义正言辞地说道。
“是你!”黑衣女子一眼认出了辛炎,于是迅速收回了自己的匕首。姜度则慢慢转过身来,黑衣女人看到姜度后更加惊奇,而后又默默低下了头,侧身相对,似乎略显害羞。
“是……是你救了我?”黑衣女子略显口吃地问道。
“刚刚见姑娘身上多处刀伤,失血昏倒在了马厩里,于是便出手搭救!冒昧之处,还请见谅!”姜度拱手施礼道。
“那……那我的衣服……”黑衣女子欲言又止。
“哎呀!哪那么多这个那个的!命都快没了,还顾得上这些礼数?再说了,你蒙着面,我大哥又不知道你是男是女!……”
“咳咳……”姜度故意咳嗽了两声,示意辛炎不要再“添油加醋”了。辛炎“咳”长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屋里的凳子上。
“性命攸关,耽误不得,姑娘若要怪罪,在下任凭处置!”姜度走到黑衣女子面前施礼道。
“姜公子……言重了!”屋内瞬间气氛安静下来。
“啊……啊……不知姑娘怎么会出现在此地的马厩里?而且还浑身负有多处刀剑之伤呢?”姜度这一问打破了刚刚尴尬的氛围。
“请姜公子恕罪,公子救我一命,于我有恩,我实在不想欺骗公子,但至于我的身份来历,还请公子不要深究!”黑衣女子跪求道。
“哎呀,你们女人啊就是事多!说一说自己的来历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们又不会追着跑到你家里去!”辛炎一边牢骚着,一边目光望向姜度。姜度则对辛炎左右摆了摆手。
“既然姑娘不便释明,想必自然有一番苦衷,刨根问底,多言无益!姑娘请起!”说着双手去将黑衣女子扶起。
“姜公子,我叫紫嫣,以后公子直呼我名字便是!”。姜度心想,这女子的确与其他女子不同,她知书达理,温柔但并不拘泥于世俗的礼数,有一些习武之人的轻狂和豁达,不似传统女子受封建礼数的约束较多。姜度这边正在揣测女子的身份来历,只见女子又开口打断了姜度的思绪。
“姜公子,今日再次拜谢你的大恩,紫嫣这就告辞了……”说完还没有等姜度回礼她就要往房门出走,但还没走到房门切近,就又再次晕倒了,姜度赶紧再次去搀扶,将其重新扶到了床上。
“紫嫣姑娘,你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如果此时奔走伤口恐怕还会再次裂开,假如你侥幸回到了家中依然需要再看大夫,而假如你晕倒在了荒芜人烟的地方……你想想你还有几分生还的可能?”姜度说完又将被子轻轻盖在了紫嫣的身上。
“我这房间虽然比不上你的家里,但是用来养伤治病还是绰绰有余的!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我会定时过来给你检查病情!”姜度补充到。
“可是我……”紫嫣想要再继续说些什么,但已经被姜度制止了。起身回过头来又对姜度说,“炎子……”摆一摆手示意要和辛炎一起出去。辛炎也立即会意了,跟着姜度就一起从房间里出来了,并关好了门。
安顿好受伤的紫嫣,此时天色已经接近傍晚。姜度知晓此时方老伯应该也已经从酒醉中苏醒,于是前去探望,并顺便将购药所需支付的货款交给方老伯,方老伯虽然知晓姜度在货款不足上编了个故事欺骗了自己,但也并未深究,因为在阅人无数的方老伯眼中,只要知晓姜度没有存在恶意,至于事实究竟如何他自己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况且,姜家购药也并不是第一次,所缺少的货款,姜度也已经口头答应了下次补齐,还有什么好深究的呢?方老伯高兴地收下购药的货款,于是就出门趁着天还微亮给姜度安排运送药材的马车和伙计。为了确保回去的路上万无一失,方老伯给姜度安排了两名随行的伙计,并嘱咐他们一路上确保姜度的安全,姜度一方面高兴地和两个伙计打招呼,另一方面,认真检查回程马车的安全性。正在此时,“方家草堂”门前停下了一乘马车,马车前面是两名带刀侍卫。这两名侍卫虽然穿着较为素朴,但威风凛凛,器宇不凡,给人一种不可违背的威严之感。而二人身后的马车则看起来有些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姜度见到过。两名带刀侍卫走到切近后躬身向姜度行礼,并问道。
“敢问先生是否就是神医姜度?”
“‘神医’二字愧不敢当,区区姜度,正是在下。”姜度回礼道。
“啊!是这样的,我家主人有要事相商!请先生过府一叙!”
“不知你家主人姓甚名谁?所邀之地又在何处啊?”姜度问道。
“先生去了便知!”,说罢二人侧过身去,各自伸出左右手示意邀请姜度上马车。姜度见二人这架势恐怕不去已经由不得自己了,于是转过头来悄悄对方老伯说到,“方伯伯,麻烦您帮我给炎子带个话,就说我晚点回来,让他晚上不要去我房间找我了!”方老伯点点头,并叮嘱姜度“万事小心,见机行事!”。之后姜度就跟随他们上了马车一起走了。
马车围绕着南阳城的大街小巷走了一程又一程,行了一遭又一遭,刚开始还有些许的喧闹声,但直到后来,马车行走的地方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少。天色也渐渐的黑了下来,初春的夜晚虽然和白天的时间等长,但是凉意并没有减少,尤其是秦国所在的地区,由于国内多山地和陡峭的悬崖,地势较高,因此,夜色下的南阳略显寒冷。也不知走了多久,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只听到马车外有一人高声喊道,“先生请下车吧!我家主人恭候多时了!”。姜度慢慢撩起马车的帘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非常醒目的“水月山庄”四个大字。这时姜度的心里也大概猜到了是谁发出的邀请,于是便欣然下了马车。
下车之后仔细一看这“水月山庄”,不免令姜度又惊又喜,又忧又悲。惊的是从近处根本难以一窥山庄的全貌,如此浩大的修葺工程势必处处精雕细琢,呈现给世人的必是建筑中的佳作;而喜的是姜度能够有机会近距离浏览山庄内景,实在是不虚此行。但同样令姜度感到忧愁和悲哀的是,建造如此规模宏大的山庄,想必当初定会劳民伤财,不知征用了多少民夫,又有多少贪官污吏从中横征暴敛,加剧了底层人民生活的艰辛,而一想到这里,姜度的心中便感慨万千。此时,姜度还在紧紧盯着气派、豪华的门面,却不知身边的迎宾管家已经提醒多时,最后长叹一声,说了句“烦劳管家头前带路!”后,便跟随着管家向内堂走去。
姜度越往山庄内部走,越是发现这山庄出奇的大,因为管家前前后后,来来回回,穿过了一个又一个走廊和一个又一个石桥,之后才辗转来到了主人接待的大厅。这里每个走廊与走廊之间都高高悬挂着红红的灯笼,每个灯笼上写着一个醒目的“张”字,而小石桥低下是曲折蜿蜒的溪水,无论怎样都找不到这溪水的源头,庄园内部还充斥着各种古树,以及奇形怪状的石头,站在山庄的内部,相信从任何一个角度去看,都可以感觉到山庄主人的威严和气派。
主人接待姜度的这间大厅,相比较于山庄内部正式接待官员的大厅着实小了些,但姜度对此并不知晓,姜度也并没有将太多的心思放在审视屋子的格局上,反而他更加喜欢这些墙面上的壁画,以及大厅内部陈列的各种宝石、玉器、书画等,随便一个小小的物件儿都可以称得上是千金难买,有些书画更是名家的孤品,姜度正沉浸在这精美的书画诗意中时,从内堂传来了一阵吟诗诵歌的声音。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幅字画出自颜回,他是大儒仲尼先生最为欣赏的弟子,画中的苍颜老者正是仲尼先生本人,而降心俯首,悉心受教的则是颜回!……姜贤弟似乎对这幅字画钟爱有加?”姜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慢慢回过头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今日相邀的章仁义。
“不如我赠与姜贤弟如何?”章仁义伸手示意到。
“仲尼先生认为俗世之间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民百姓都有可以‘为师’的一面,而善于学习的人,总是可以看到别人的优势和长处,而当同样看到别人不当行为时,自己也要主动去反省并改过。依在下看来,颜回君在手绘这幅画时,脑海里必然对师尊的教导有更加深刻的理解和体会。这幅字画中字迹行云流水,笔走龙蛇,而画意又高深韵长,给世人以启迪,想必价值不菲。正所谓‘无功不受禄’,章兄将它悬在这里自然也是对其颇有一番喜爱,而我又怎好夺人所爱呢?”姜度一边手指墙壁上的诗画,一边向章仁义推辞到。
“诶!……贤弟此言差矣,正所谓‘伯乐难求,知音难觅。’贤弟既然可以身同感这作画之人的意境,正如颜回遇到了伯乐,‘高山流水’之音绕梁三日啊!贤弟切勿再去推辞……”,章仁义一边伸手将墙上的画卷摘下并慢慢收起,一边对姜度说道。
姜度见状急忙上前阻拦,但姜度刚刚用手触碰到章仁义的左臂后,章仁义便作痛苦呻吟声,瞬时画卷掉在了地上。
姜度迅速将画卷又捡拾起来,并对章仁义说到,“章兄!你……你受伤了?莫非是今日在马车内磕碰的?”
“哦!一点小伤,无妨无妨!是我自己不小心,下午练剑时不慎自己割伤的,与旁人无关!”章仁义道。
“哦?那可曾施药?常言道,‘刀剑无眼’,章兄日后可要小心才是!这刀剑之伤不同于普通磕碰,如果处理不当,恐留有后患!”
“哈哈!……姜贤弟真是三句离不开老本行啊!嗯!也好,那就劳烦姜贤弟帮我看一看伤势如何!”章仁义说着将自己的手臂伸了过去。姜度顺势给章仁义搭上了脉,并耐心地听了一会儿。之后又将缠好纱布拆解下来,仔细看了看处理过的伤口,接着对章仁义说到。
“章兄的病情我已大致了解一二,从章兄的脉象和伤口处理的结果来看,你的刀剑之伤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便可痊愈。但……”
“但?是否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贤弟但说无妨。”
“但章兄尚存在‘隐疾’,这隐疾时隐时现,隐藏之时如同常人,无关痛痒,而发作之时则会令章兄胸闷气短,难以喘息,亦或是干咳不止,且每至换季时节必会发作!”
“啊……贤弟真乃神人也!你仅通过这细微的脉搏就已将我多年的隐疾看透,贤弟你真是令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章仁义紧紧握着姜度的手不放,热情之意难于言表。
“章兄,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姜度问道。
章仁义此时已经对姜度的医术佩服的五体投地,恨不得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诶!你我一见如故,姜贤弟尽管说来……”
“好,那我就说了。章兄,我们中医上讲究的是‘不治已病而治未病’,当一人未生病时,考虑到可能导致疾病发生的情况而实施防止手段此是为上等治疗;当疾病已经发作了,但症状轻微且尚有挽回的余地时,此为中等治疗;而当病情已经恶化,难以回天时,是为下等治疗。以章兄目前的情况来看,还处于中等治疗阶段,只要章兄按照我说的方法每日坚持,则假以时日定能根除,但如果章兄‘明知山有虎,却依旧虎山行’只怕日后凶多吉少啊!”说完姜度转过身背对着章仁义深深叹了口气。
“哈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好一个‘不治已病而治未病’,在下今日受益匪浅。姜贤弟请放心,等会儿烦劳贤弟开一张方子,我定好好保存,并每日按时服用。”
“贤弟,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章仁义说到。
“哈哈……请教不敢,章兄何事不明?还请说来!”姜度回应到。
“呃……不知我这胸痛气短,哮喘干咳的症状是因何而起的呢?”
“依我推测,想必是因为章兄喜爱游山玩水,乐于东奔西走,所去之地虽有人杰地灵的平坦原野,但也不乏荒无人烟,鸟兽绝迹的不毛之域。在这些情况下,加之睡眠缺失、饮水不足以及舟车劳顿等,就形成了今日的病痛。但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章仁义听完这段话,更加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之后,又吩咐下人准备了一桌丰富的晚宴,邀请姜度一同用膳。
席间。
“贤弟,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吗?你就不想知道我是从何得知你在‘方家草堂’的吗?”章仁义对姜度询问到。
“呵呵……章兄,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但是我想……能够在这富丽堂皇、雍容华贵的‘水月山庄’中被人称之为‘主人’的,必是这朝野中的显贵。既是显贵,我又岂敢高攀呢?所以,与其知道,到不如不知。”姜度回答到。
“哈哈……好,姜贤弟果然够爽快!来!你我满饮此杯,干!……”章仁义说着举起了酒杯,姜度也同样举起了酒杯,互道了一声“干”后,二人一饮而尽。
“方才姜贤弟说到愚兄是‘显贵’,可又怎知这‘显贵’如同昙花一现啊?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今日你看到的这些‘显贵’,明日也有可能烟消云散啊!”说着章仁义慢慢举起了酒杯,苦饮而下,似乎其中有说不出的苦楚。
“章兄好像略有心事,不知在下可否效劳?”姜度忧心而问道。
“哈哈!……就如同姜贤弟所言,愚兄又要去游山玩水啦,哈哈……只是不知道下次还能否和贤弟一起痛饮!”章仁义狂笑中略显忧伤道。
“那不如不去想明天,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姜度说道。
“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来,贤弟我们干……”章仁义说完二人又举杯痛饮而尽了……
“章兄,不知今日暗地设伏令兄马匹受惊的歹人可曾抓到?”姜度问道。
章仁义左右摆了摆手,说到“这帮贼人狼狈为奸,训练有素,暗中设伏,猝不及防,想抓住他们想必没那么容易!”章仁义说着这些话时虽然表情有些严肃,但是却并不慌张,似乎根本不关心是哪些人实施的行刺,又或者是他根本就知道,只是早已“身经百战”,泰然处之了。
姜度则安慰道,“想来这些贼人还会卷土重来,章兄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章仁义听到则仰天大笑,而后说到,“身居高位,虽然得到的权势多,但树敌也多,人活于世,但求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为家为国,死而后已,如果他们想要我的性命,那就来吧!”言谈中充满了无尽的坚决和慷慨。
姜度被章仁义的豪情所感染,遂附言到,“好!大丈夫为国而死,豪情气冲云霄,我敬章兄一杯!来,干!”。
章仁义也举起酒杯,说了一声干,再次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人相谈甚欢,但天色越来越晚,姜度和章仁义也都有些醉意了,趁着如今二人意识尚且清醒,姜度向章仁义请辞,临走时,写下了一张药方交给了管家,并叮嘱章仁义按时用药,注意调理。而章仁义也送给了姜度一件回礼,就是姜度欣赏的那副出自孔子弟子颜回手笔的画作,之后二人相互拱手道别,马车逐渐驶向了来时的“方家草堂”。直到此次离去,姜度依旧是对“章仁义”的身份半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