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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回魂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从今以后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来看待,你能做到这点,恩情也就算报答了,你以后也不必有愧疚。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杨萤枝十分疑惑,这算是什么要求,他一个堂堂的幽都领主,百鬼敬仰的地伯大人,竟然对她一个普通的新鬼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你不愿意吗?”

“不是,能得到地伯大人的青睐是小女子的福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地伯大人希望与我为友?难道又是因为这灵躯吗,大人你怀念老友,想借此来睹‘物’思人吗?”

杨萤枝的第一反应便是朝着这个方向想的,地伯想要把她当做他老友的替代品,而他只是如一个物件一样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或许也有些这方面的原因吧,我的确是很怀念我的老友,但这并不是主要的,我想和你成为朋友,主要还是因为我很喜欢你这个人,欣赏你的人格,仅此而已。”

杨萤枝瞬间红了脸,他说了“喜欢”吗?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说出喜欢,这意味着什么?杨萤枝又看了看地伯平静而俊俏的脸,瞬间明白,自己又想多了。他所谓的喜欢恐怕是对于男人或是女人都是一样的,甚至对于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一样的。

“原来是这样,能得到大人您这样的赞赏,萤枝还真是受宠若惊。”

“那你是答应了?”

杨萤枝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萤枝还有什么理由好拒绝的呢,只要大人你不嫌弃我生份低微就好。”

地伯再次走到她的面前,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眼睛,杨萤枝差点又被这柔美的眼神所欺骗,她努力地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要有自知之明,不能再想多了。

“我从来就不在乎这些,什么身份地位都不重要,有些人即便是在那九重天上,我也不会正眼看她一眼,而有的人就算是在十八层地狱里,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捞起来,我不喜欢那些虚无的东西。”

杨萤枝颇有触动,看来这地伯并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傲娇之人,他也有自己独特的思想,有自己阅人的准则。而且他的心十分的了然,仿佛看透了世俗的一切,而他的高冷,只不过是厌倦了俗世的一种表现。

“若是如此,那便是甚好,我杨萤枝以后便是地伯大人的朋友了。”

地伯仰起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地狱苍穹,冷峻的脸仿佛变得温热起来,深邃的眼也充满了灵性。

“既已是朋友,以后就不要太过见外了,见了我不必再以地伯相称,我本名欧阳沙华,以后称呼我沙华就是了。”

“这样有点不合规矩吧。”

“什么规矩,难道刚才那些话我给白说了吗?”

杨萤枝愣了一下,看来是自己把身份地位的差异看得太重了,人家如此的爽快,自己这样的表现反而显得有些拘谨了。

“那好吧,从今以后我就叫你沙华了,只要你不在意,我就一直这样叫下去。”

地伯终于露出了笑脸,原来他那高冷的容貌笑起来,却是更加迷人了。

这是杨萤枝第一次看到他笑,要是长期待在地伯身边的人看到了,肯定会更加的吃惊,因为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他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地伯宫外,白萧颜焦急地等候着,而另一个比他还着急的人,就是站在一旁捶胸跺足的月姬了。

这时,他们听见地伯宫里面传出了一男一女的说笑声,紧接着两个身影走了出来,仔细一看正是杨萤枝和地伯。

白萧颜看着杨萤枝毫发无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而月姬看了这情景心里却更加波澜。

那个人笑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冷酷了几百年,深沉了几百年的地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伯,现在居然笑了,更不可思意的是他此刻正和杨萤枝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

她陪伴了他三百年,用尽了一切法子,却始终难博得他的一笑,而杨萤枝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做到了,这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无比的讽刺。

此刻的她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激动,只觉得身上的血流加速,心怦怦乱跳个不停,浑身都在颤抖。

白萧颜匆匆地从她面前走过,走到杨萤枝面前,他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她地手,关切地询问个不停。而地伯也是一脸平静地望着她,眼里是一种说不出的坦然。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此刻的月姬感觉自己就像是路旁的一颗野草,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存在,而杨萤枝却成了一切的焦点。月姬心想: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可是受万人敬仰的月姬,我才应该是所有人该关心的,我才该得到地伯的青睐,得到他真心的笑容?,那个杨萤枝凭什么,凭什么!

最后她也只是无奈地看着地伯目送杨萤枝离去,特别是看到地伯的那种眼神,她的心就如同刀割一样的疼痛,她等了他三百年,却始终没能等到一个结果。

三日后,巡防府内。

“小姐,明晚就是你的回魂夜了,你明天返阳需要带些什么东西吗,我和千芷好去给你置办一下。”

杨萤枝莫不经心地趴在桌子上翻阅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完全没有在意白菊说的话。

“哎哟我说小姐,你倒是说说呀,白大人特别吩咐我们要帮你准备好的,明晚他还会亲自过来接你。”

杨萤枝懒洋洋的侧过脑袋,坏笑着说:“白菊呀,你听没听过人间有一句话?”

白菊天真地摇了摇头,“什么呀?”

“皇帝不急太监急。”

“小姐……”

杨萤枝放下手里的书,喝了一口热茶。

“不逗你了,其实你们什么都不用买,我又不是回乡探亲,兴许我连以前的住处都不会去,我也就是借这个机会回人间去逛逛。”

杨萤枝以前在人间的经历丫头们也有所耳闻,所以她们也不想触及她的伤口,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话虽这么说,杨萤枝心里却谋划了一个“诡计”,作为一只鬼虽不能去人间明目张胆地复仇,但要是不现身的话,还是有很多的办法可以吓破一个人的胆,她也好借机让某些人吃吃苦头。想着想着,她不由地笑了起来。

像杨萤枝这样七夜回魂的鬼回阳间不适合走鬼门关,因为鬼门关有一条规矩,便是有去无回。也就是黄泉路是一条不归路,过了鬼门关上了路便不能回头了,要么下地狱,要么过了奈何桥去投胎。

但入了冥界的鬼除了投胎,也还是有别的机会返阳的,就比如杨萤枝现在的七夜回魂,人死后的第七个晚上,死者的灵魂可以回到阳间,对前世的尘缘进行最后一次追忆。一般就是去看看自己的家乡和亲人,当然还有些死的比较冤枉的鬼,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复仇,但往往都是不计后果的冲动,最后都下了十八层地狱受罪去了。

不过现在的杨萤枝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经过那僧人的指点,看过了冥界的点滴,很多东西她都看开了。

除了七夜回魂,七月半鬼节的时候鬼魂们也可以到阳间去转转,那都是规定好了的,鬼节的夜晚凡人都不出门,大街上专门供鬼通行,要是不信邪的人那晚出门闲逛,遇到了什么接受不了的东西,也就只有自认倒霉了。因为这晚鬼魂有吓人的权力,冥界的官都是不管的,毕竟一年就那么一天。

但不管是七夜回魂还是七月半鬼节,鬼魂返阳所走的都是同一条路,那便是从忘川的渡口乘船,通过三途河逆流而上,到达三途河在人间的支流。

白萧颜把杨萤枝送到了忘川的渡口,便不能同行了,因为回魂返阳是一个独立的过程,阴间的鬼差是不能跟随的。立下这规矩的初衷可能在于想要给新鬼一些自由,毕竟最后一次故地重游也不想被别人打扰了。

茫茫的忘川河,其河水如血一般鲜红,靠近河岸的芦苇丛里堆积了很多的白骨,那是忘川河里数千年来被溶解掉的灵躯。

我之前说过,奈河可吞并亡者的灵躯和魂魄,三途河可封锁死者的灵魂,而忘川可以溶解灵躯。灵躯一旦被溶解,鬼魂便没有寄身之所,最后也就成了孤魂野鬼,如同风一样的存在,连想要投胎都很困难。

杨萤枝望着如一锅人肉汤的忘川河,心里又是一阵惊叹,相比阴间鬼魂这些惨绝的遭遇,她在人间的那些苦难也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在这里上了船,挥手告别了白萧颜,便安静地坐进了船蓬,因为这些河里的东西看久了实在是觉得恶心,所以只有这样才能眼不见为净。

独坐在船蓬里,耳畔一片寂静,唯一听到的就只有船夫用桨有节奏地划水的声音,如此这般,心也变得十分安适。

偶尔一阵拂进船蓬的微风,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这便是与在人间乘船最大的不同了。此刻的她正跨越阴阳,行进在生与死的边界上,想想也觉得这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呀!

船行驶了一会儿,外面响起了鬼魂凄厉的惨叫,就和她走黄泉路那天的情景一样?,想必这是已经到了三途河了。

又过了一会,四周再次安静了下来,也不知是到了什么地方。在这样的情景下,杨萤枝慢慢觉得脑袋有些晕沉沉的,眼睛眨巴眨巴竟犯起了困。这时船夫对着她喊道:“姑娘,快到了,出来看看吧。”

杨萤枝听到这响亮的声音,顿时觉得清醒了些,应声走出了船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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