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纤腰楚兮的身段,不是司徒茉微还会是谁。
司徒瑾颜不禁顿住了脚步,脸上鲜明地一滞,心中暗念:她怎么会在这?
细细望去,楼上雅座皆是三三两两,顾钦南那桌也只有他与司徒茉微两位,相谈相望,茗茶品香,这一画面着实让司徒瑾颜心中起了抹不安的预感。
正在徘徊要不要上去时,她一回头却发现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汀兰也不见了,四周寻望了望,可除了人海还是人海。
定是刚才拥挤时跟丢了。司徒瑾颜微微垂眸,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回相府,回头再寻个合适机会找顾南吧。
转身,她正欲离去,可没走两步却被一个横行无忌的大汉迎肩一撞!
“呃!”司徒瑾颜不由地发出一声闷哼,随之自己的身子也惯性地向后撞去。
“哎呦!”突然好似脚下踩着了什么,背后传来一声叫痛。
发觉冲撞了他人的司徒瑾颜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寻那那壮汉的理了,赶忙转身身后之人人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女人,怎么走路的!”面前男子发出不满的斥责声,听闻声音的熟悉,司徒瑾颜不由地抬头看去。
“是你?”
“是你!”
两人脸上皆是一楞。
“又是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怎么我一碰见你准没好事!”珞洵揉了揉受疼的胸膛,眼里满满的嫌弃之色,还略夹一丝愠怒。
自然是上回司徒瑾颜与他争抢无艳一事,还在他心中扎着刺。
知晓是他,司徒瑾颜的态度也显然没了方才的恭谨,冷冷将他瞥了一眼,没好气道:“我也没想要碰见你。”
说罢,便要离去。
“回来!”
谁知,下一刻胳膊却被珞洵猛然抓起,硬是把她给拽了回来,“撞了人就想走?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你想怎么样?”司徒瑾颜怒瞪着他,努力想将手从中抽离,奈何力气却不如珞洵的大,几番挣扎未果,整块胳膊已经泛起了隐隐疼意。
“你把那天的女人放哪了?把她交给我就让你走。”珞洵逼近司徒瑾颜的耳边说道,目光如炬。
司徒瑾颜看了看他,嘴角发出一声嗤笑,不似经意地开口道:“自然是让她回家去了,我还能藏着她不成?”
“你放她走了?”珞洵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司徒瑾颜未觉不妥,仍是神色自若地反问道:“不然呢。”
正当时,两人的举动却被楼台上的顾钦南瞧见,怀疑之际,已然下得楼来,被珞洵抬眼察觉。
当下便松了司徒瑾颜的手,将顾钦南看了一眼后,面无表情地吩咐了声,“韩阳,我们走。”
说罢,两人竟不由分说地就走开了,待顾钦南下来街边时,只瞧见他们拐入巷角的一抹背影。
“他们是谁?”顾钦南显得十分疑惑,但眼神却有些游离,似在回忆什么。
司徒瑾颜见了他,先是礼貌地欠了个身,随之淡淡的语气回道:“几个纨绔子弟罢了,不足为意。”
听完,顾钦南的目光才渐渐从远方收回,落在了司徒瑾颜身上,“你怎么会在这?”
司徒瑾颜抬头看向他,正要开口时,后方茶楼里已经赶来了司徒茉微,在见到司徒瑾颜时,眼角分明闪过一丝不悦。
被司徒瑾颜捕捉到。
“四姐。”来者盈盈一笑,如水杏眼弯成了月牙,形容袅娜纤巧,平添了一份甜美之中的妩媚雍容。
许多月不曾见司徒茉微,就是那日花朝会司徒瑾颜也未有好好打量,今日一见,她虽才及笄十五,但一袭粉色芙蓉花锦袍,配以俏丽的小脸薄施粉黛,不论是姿色或是打扮,看着都是一个人间尤物的美坯。
司徒瑾颜朝她点了点头,细看自己今日一身素洁的装扮,却在此时此刻有股异常的违和感。
“四姐,我刚才在家闲着无事便出来逛逛,谁知竟然在茗香茶楼遇见了钦南哥哥,刚准备坐下喝茶呢,就瞧见你了,正好,一起上去坐会儿吧。”司徒茉微一如往常般温和地笑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停转动着,脸上永远都是呈着天真般的烂漫。
“不了,”司徒瑾颜将她回拒,甚至都未抬头看她,而是将凝重的眸子望去顾钦南,“我有要紧的事与你说。”
既然顾钦南已经下来了,她便趁此时把珠宝的事告之。
顾钦南微惑地蹙了蹙眉,随之看向一边的司徒茉微,“茉微,改日再喝茶吧,我与你姐姐有事相谈。”
顾钦南并不愚昧,见司徒瑾颜没有明确指出是为何事,自然明白不愿被旁人知晓,可越是这般,越让他心中有了种不祥之感。
“茉微明白,那便不打扰南哥哥与姐姐了。”听闻此话,司徒茉微自然不会不识抬举,只好挂着满脸善解人意的笑容,转身告退了两人。
见她已走,顾钦南这便将司徒瑾颜迎进了茶楼。
两人相对的位置,仍是二楼挨着围栏的一间雅座,每桌之间屏风隔断,屏面附有山水诗画,让整座楼阁显得简约而又优雅。
司徒瑾颜在顾钦南对面坐下,从旁上来一名小二,将原先余留的茶盏清走,司徒瑾颜分明看到了盏中只剩一半的碧螺春。
而方才司徒茉微却说她只是刚坐下……
“怎么了?”顾钦南见她略有所想的样子,询问道,抬手已经亲自为她倒了一杯清茗。
“哦,没什么。”司徒瑾颜迅速回了神,不愿让顾钦南看出她的思虑。
正事要紧,她即刻从袖袋里取出萧氏赠与自己的金簪,放于顾钦南面前,“你先看看,这只发簪是否出自盛宝轩。”
顾钦南将簪子拿起,单单是打量了一眼,便已确认,“这种簪子是盛宝轩新出的款式,怎么了?”
闻之,司徒瑾颜心中石头就更沉重了,“顾家时代经商,都不乏玉石生意,想必你也定懂些鉴别真假之道,这支金簪上的宝石,明显有成色问题。”
听完,顾钦南赶忙将簪子面朝窗外,仔细打量上方宝石。
艳阳反照,个个宝石虽显耀眼,但细细观察,却也能见晶体含着隐隐雾气,最边上的红宝石上,更有一条分外细微的划痕。
见顾钦南已经隐隐发现了古怪,司徒瑾颜便在一旁继续道来:“一般鉴定玉石的方法多是以观察法,触摸法,以及色透均形来辨别,这些假宝石乍一眼看上去,确是颜色剔透,色泽明亮,仿真度极高,可若是经验资深的人细细观察,定也会觉出其中蹊跷。”
顾钦南听闻她一番流利的说讲,看她的目光多了一丝奇异,“你怎会懂这么多?”
顾钦南疑惑地问道,正如司徒瑾颜所说,这些鱼目混珠的宝石若非珠宝行业颇有经验的人,是根本无法鉴别出来的,而她从小生于乡野,长大后回府也一直养与后宅偏院,理应是极少接触这些奢侈之物才对。
司徒瑾颜垂眸一思,脸上却十分从容未见不妥,“姨娘与奶奶时常会赏些金银首饰给我,见多了自然就识得了,你手上那支簪子也是姨娘今日赠我的。”
为防顾钦南多虑,司徒瑾颜特意将他手上的簪子强调了一遍。
见此,顾钦南也只当半信半疑,更多的注意力是集在了金簪的宝石之上,“我确是不知有此事,待我回盛宝轩后,会好好查明的。”
“嗯。”司徒瑾颜温良应道,她自然相信顾钦南不会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来。
忽然,顾钦南又似忆起了什么事,继续看向她,“那日于敬弓说有位姑娘辨出了假玉石,那人就是你吧?”
“是瑾颜献拙了。”司徒瑾颜不自然地一笑,婉婉回道。
顾钦南看她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别样的色彩,他与司徒瑾颜相处的时候并不长,更多时候他是以要事在身,前去相府才会与之见上几面,瑾颜话少,又深居后院,故而每次见面多是寡言几句便散了场。
世人皆道相府有女二八,才貌平平,生来呆滞。
而今之见,他却是有些不敢苟同……
“盛宝轩是宁城所有珠宝店的龙头,向来以玉石臻美,做工精巧闻名,而今出了假玉石一事,亦不知有多少已经流出了市场。”司徒瑾颜未觉顾钦南微变的神情,仍是一心想着若是有人也似自己这般发现了玉石有问题,只怕盛宝轩就岌岌可危了。
“盛宝轩百年老店,也算名声在外,客人买的皆是一种信任,应该没有那么快被发现。”顾钦南缓缓说来,随之,又陷入了一片沉思,“这支簪子所用的宝石与那日板戒的羊脂玉,都是出自流番新进的一批货,如此说来,定是那批货出了问题。”
说完,他似乎恍悟了某事,眼神陡然一顿。
“是谁谈下的货?”司徒瑾颜看出了他的所虑,忙问道。
“是我二叔,顾世祥。”顾钦南将簪子紧紧捏了捏,沉下的双眸多了一丝诧异与难以置信。
日防夜防,最怕家贼难防,若真是被亲人出卖,顾钦南的心情可想而知。
司徒瑾颜有些不忍,思忖了片刻,终是开口劝慰道:“事情还没查清,先别急着下定论,为今之计,还是得尽快把卖出的假玉石收回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