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天剑宗选拔新弟子的日子,太阳早已高高挂起,这广留城内好生热闹,人群一波一波的向天剑山拥去,好似要将广留城的街道都给踩破咯。
千禧楼后边破烂的工宿房内,陆良被满城的叫唤声吵醒,嘟囔了几句,翻身继续睡去。
林光瑶已吩咐过,那些侍女自是不会再来打扰两人了,只是早早的就有名侍女悄悄将一张画卷送来,又悄悄的走了。
正想再次翻身的陆良突然睁开眼睛,瞪得圆溜。
“遭了遭了!我怎么就起晚了呢?”陆良直蹦起来,手忙脚乱的穿着衣裳:“今天侍女怎么不来叫我们起床了?”
陆良撇向苏剑千,发现苏剑千一直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才想起他已不是那个自己印象中软弱的人了。
“怕打扰到你休息,就不让他们进来了。”苏剑千也睁开眼睛,磨了一晚上的链子,现在的他却是有些疲惫。
“陆兄休息好就行,今天是天剑宗招选新弟子的日子,陆兄可要好好应对啊!”苏剑千说着起身,背起破布包裹的剑匣,“走吧,陆兄。得早些出发了。”
陆良愣了一下,顿时打起精神:“好咧!”今天可是自己期待已久的一天,可要在测试上好好表现,一定要成为天剑宗的弟子!
二人随着拥挤的人潮,走出广留城,从北门到南门都有城主设下的侍卫,毕竟人潮茫茫,难免会有碰撞,侍卫的镇压是有必要的。
“苏兄弟,这几天的事......对不住啊。”陆良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精神了不少。此时也是有些犹豫的与苏剑千道歉。
苏剑千淡淡一笑,说道:“陆兄不必自责,陆兄苦练那么久,今天可要好好表现。”
陆良也不在愁着脸,勾着嘴角,肯定的说道:“那是自然!”
眼看二人就来到了天剑山山脚,旁有一碑:天剑山。
此时苏剑千停下了脚步:“陆兄,你且上去吧。”
陆良疑惑的看着苏剑千,心道:难道这家伙是其他门派的弟子?不敢胡乱上山去?
“好的。”陆良随着人潮走上两步,又停下脚步,在腰兜里翻找着什么,又跑了回来:“喏!”
陆良将一块金锭与《驰风剑法》一齐塞给了苏剑千,说道:“反正我上山也用不着了。”
瞧着陆良自信的神情,苏剑千仍是笑了笑,没作回应,只是握紧了金锭。
“等我学有所成,我不会忘了你这个患难兄弟的!”陆良笑嘻嘻的拥入人潮,对苏剑千摇了摇手,隐没人海中。
苏剑千握着金锭,看着陆良消失的地方,轻叹道:“但愿如此......”
目送陆良后,苏剑千便站在石碑旁,看着人潮涌上山,慢慢,太阳朝西山移去,开始有人下山,带着哀叹。
上山的人逐渐变少,下山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痛苦,有人哀嚎,有人沉默......
苏剑千这一站,不知多久,来往的人都已寥寥无几,西边的斜山,已堪堪触碰到太阳,沿着山路的树阴斜到了扭曲的程度。
随着夕阳的照耀,山上又下来了一人,低着头,耷拉着身子,一步一步僵硬的迈着,直至走到石碑旁,被苏剑千挡住去路,才慢慢抬起头来。
陆良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始终没有说出口。刚吸入的气,重重的吐了出来,此时的他仿佛做什么都没力气。
苏剑千也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陆良生硬的扯了扯嘴皮,干笑着说道:“我竟没入选。”撇过树影,随着残阳又斜了几分。
“我知道。”苏剑千沉默许久,说道。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偶尔有几个人上山,或是下山,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他们俩。
“你知道的吧?”陆良蠕了嘴唇,没敢看苏剑千那张依旧平淡的脸,“你,你早就知道吧?就和那倒霉蛋说的一样......以你的眼见,不过是在看一出笑话吧?”
“我早就知道了。”苏剑千平淡的说道,“不过我不是在看笑话。”
陆良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癫狂的抓着苏剑千的衣领,引得几个上山的人侧目斜视。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什么?”陆良狠狠到说道。
苏剑千一把擒住陆良摇晃的手,直视陆良被薄雾覆上的眼睛,语气重了些:“哪怕我告诉你:你过不了选拔。你就会放弃吗?
陆良甩开了苏剑千的手,胆怯的后退两步,颤声说道:“说不定,说不定我听了你的话呢?”越到了后边,声音却是越小了。
“你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与我说,你从中域跋山涉水,苦工简行,一路上多少艰辛,被抢过,被打过,被辱过。你说你就算爬,也要爬到天剑宗大门。”苏剑千转身向残阳走向两步,转过身来声音大了几分:“如今我一句‘你过不了选拔’,便使得你放弃,那你这几年的苦行又算什么?”
这话算是将陆良逼得避无可避,脸上豆大的泪水不停的滚落,使劲摇着头,指着上山哽咽的说道:“我有什么办法?我没有办法,我没有资质,他们不收我,我就是个废人,我就是个废人......”
看着掩面痛苦的陆良,苏剑千向前两步。
“跟我走吧。”苏剑千拍着陆良的肩膀。
“跟你走?”陆良抬头看着苏剑千冷声道:“呵......”显然不愿与苏剑千走。
“你为何要入天剑宗?”苏剑千一摇陆良,坚定的说道:“你所要学的东西在天剑宗能学到,不在天剑宗亦能学到。你要修炼我便教你。”
陆良眉头稍微展开,看着苏剑千,疑惑的问道:“你教我?真的?”陆良脸色憔悴,抬起疲惫的眼皮,眼睛中却带着一些神奕。随即又底下眉头:以我的资质?
苏剑千见陆良脸色有些好转,更加肯定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修炼本是要突破自我,打破凡尘束缚,我相信只有投入足够的汗水,即使资质不好,依然能够得到自己的收获。”
有时候一个人说的一句话能让陆良绝望,就如那天剑宗上的考核官一般;可有时候,一个人说的一句话能让陆良重新点燃希望。
陆良立马“噗通”一声跪在苏剑千身前,就要行那拜师之礼。
“陆兄,不可。”苏剑千连忙托起陆良,“陆兄不必如此,我所能教授的东西,必然倾囊相授。记得昨晚跟你说的吗?改天一定会教你的。”
陆良这才站起,脸上一扫阴霾,张开眉锁,拍着胸脯说道:“苏兄如此仁义,我陆良今后为你端茶倒水,鞍前马后,苏兄所言之事,我义不容辞。”
苏剑千也没了之前的严肃,嘴角情不自禁的翘了起来:“陆兄,你看天色既晚,我们还是先回千禧楼吧。”苏剑千领着陆良就向城里走去。
“苏兄弟,你会教我什么?驰风剑法吗?”陆良开心的的跟在苏剑千后边,搓着手问道。
“我觉得陆兄先要学的,应该是如何持剑.......”二人一问一答的走着,渐渐被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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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留城的街道纵横交错,街景繁华。虽是这般,仍是存在着某些贫瘠之地,这些地方多是远离街道,甚是安静。
安平巷便是广留城为数不多的穷巷之一,那算不上气派,却也不少一瓦一梁的兰宅便驻在这深巷里。
相比附近的宅子,兰宅确实算得上“大户人家”了。
宅子里三间房只有一间亮着灯,那若有若无的微光从窗口泄露,。
兰沧季坐在案前,提笔踟蹰,一旁油灯的火苗不时跳动,倒是烦了兰沧季的心。
兰沧季终究还是要落笔了,只见他“刷刷”在纸上写写,停下又想想,直到那灯油即将燃尽,才收笔。
兰沧季草率的将纸折了几下,压在灯具下边,将已经熄了焰的灯具转了个角度,此时灯芯朝外。
眼见他又爬到床底,在床板上倒弄了一番,拿出布裹的长条形的东西,拎上事先装好的包裹,踏门而去。
今天的月儿到是明亮。
朝广留城纵横交错的街道行去,每过三条街道,兰沧季都会顿一下,侧眼向后一瞄,缓缓舒了口气,才继续行走。
广留城西大门,此门不通商运,此道不通大城,是下乡之路,自是人烟稀少,平时能过三五个人,都算得上稀奇,就算是门禁森严的广留城,此门守卫也松懈了下来。
西门城墙左侧步二十丈,有个狗洞,很少人知道这个地方,巧的是兰沧季正是那“很少人”之一。
兰沧季从西门左边巷子走去,侧身钻进两屋相隔两尺宽的夹缝,走至尽头,右行三步,那颇大的狗洞也就出现在兰沧季面前。
兰沧季看着洞口无奈的摇了摇头,伏下身子,将行李送了过去,自己在贴着地板,匍匐钻洞,直到城外,兰沧季起身拍了拍衣裳,满脸嫌弃,提起行李向城外的山林小道中行去。
不知走了有多久,这皎洁的月亮,被那黑压压的云遮了个彻底,这让原本就行走在林间小道的兰沧季,更看不清脚下的路。
兰沧季心烦意乱,急得有些跳脚。
眼前一片漆黑的兰沧季,赶路不得,只能倚靠一颗树,歇息罢。
俗话说,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兰沧季倚坐树旁,可不敢真睡,只是背负着布裹的长条状物,已改为手握。
那云慢慢散去,月光重新撒在大地上,兰沧季眼前的视线由黑漆漆,逐渐变成了灰蒙蒙,也算是有了几分明亮,勉强能看见路子了。
待他起身,再次要踏上这林间小路,那渐亮的月光下,路中央的一个黑影被拉长。
兰沧季顿时冷汗涌出,布满了他的脸庞,手中所持不经意的松了一下,又紧紧抓牢。
那黑影慢慢靠近兰沧季,重新明亮的月光让黑影的真面目显现。只见他一头灰发蒙蒙,满脸皱纹,衣着短打,邋遢不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兰沧季,充满着兴奋。
这厮不正是那将屋子租借给苏剑千与陆良的方老汉?
“兰家小子,你就将那东西给我算了,这东西,你拿了也没命用啊。”方老汉贪婪的看着兰沧季,语气怪气的有些腼腆。
兰沧季止住颤抖,揭开手中长条状的东西,显露出它的真面目。
看着兰沧季手中的剑,方老汉眼中精光一闪。
兰沧季拔出剑,双手持剑,严阵以待。那月光将剑柄下刻弄得飞扬的“碎雨”二字照得漂亮。
剑指眼前这个看起来猥琐平庸的老头,一副玉石俱焚的样子。
方老头没有一丝惧怕,反倒是向兰沧季靠近,那一脸猥琐的笑容,倒是让兰沧季越来越没底了。
“隐传这古剑乃是万年前的仙人之作,每一把都有着不俗的灵威。”方老汉笑嘻嘻的走近兰沧季,“小子,你耍给我看看如何?”
兰沧季微微眯眼,笑说道:“你这老家伙倒是有耐心,跟了我三五天居然不见动静。”
方老汉呵呵笑说:“那不是怕惊了兔子,跑了肉吗?”
兰沧季额头一颗汗珠滚落,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晚会交代在这儿,厉声道:“那看看我这只兔子急了,能咬下你几条胳膊,几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