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穿着蓑衣走在回工宿房的路上。
初春的夜,细雨连绵,把被强迫去搬运潲水的陆良打得一身湿。
陆良看着茫茫细雨,脸色显出无奈。可摸着了兜里的大金元,眉头情不自禁的展开,步子也轻盈了起来。
就在陆良准备回到工宿房,这细雨突然小了起来,直到陆良准备进屋,转头一看,哪里还有落雨?不过是枝头还挂些滴水罢了。
看在金子的份上,陆良也不与这老天计较了,脱下蓑衣,入屋。
“怎地?又坐在床上静养了?”陆良一进屋,就看见苏剑千捧着那不知装了啥东西的盒子,这盒子倒是漂亮。
苏剑千用破布将剑匣包裹,放置床头,看到陆良半湿半干的衣裳,起身问道:“衣服湿了,外边下雨?”
陆良翻了个白眼,说道:“呵,你是不知道,这贼老天,我一出门就下雨,我一回来雨就停了,你说我是哪里得罪它了?”陆良说着,脱下衣服,挂在凸起的木榫上,又拿出备用衣裳,窸窸窣窣的穿上。
“初春本就多雨,陆兄何必计较。对了,陆兄不是还要练剑吗?这不正好雨停了。”听苏剑千这么一说,陆良的心情好了一些,正了正自己那还算体面的布衣。
“咯!”
一锭光滑,映着火光的金子被陆良摆在了桌子上,看他那翘起的嘴角,得意的好似自己已经被天剑宗收了一样。
苏剑千拿起金锭看着,问道:“这金锭是......”
陆良得意一笑,夺过金锭,得意道:“这是昨天那倒霉蛋给的!”
看着苏剑千眼中不解之色又浓郁了几分,陆良摆摆手道:“你就别管了,有了这金锭,明天早上我就去跟老板赎身,到时候再弄些好吃好喝的,待我舒适一番,我就上天剑山去。”
“如此便好。”苏剑千笑着说道。
陆良以为这整天书生模样的木头对自己的态度会有些变化,没想到他还是如此这般从容,不由有些不满。
虽说不满,可剑还是要练的。
最后一个晚上能练出什么呢?陆良也不知道,或许能练出个心安吧。
和往常一样的陆良趁着浓浓夜色,溜到了榕树底下,在残枝落叶里扒拉,寻到了一根较为笔直的树枝,自顾自的挥舞了起来。
陆良将树枝舞得有力,却失了一些协调,脚下的步子踩得生硬,时不时又左右晃悠,像鸭子一般笨拙。
虽然广留城内有巡逻的侍卫,可仍是有一些醉酒的混混在街上乱荡,远见三个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混子经过那榕树之下,看到陆良在练剑,三人尽是嘲弄:“你看这人,大半夜的也不找个女人睡去,在这儿瞎舞啥个?”
“呵,拿根树枝就以为自己是剑道大能了?飞叶断喉?一指洞天?哈哈哈!”
陆良一旁也缓缓停了下来,脸上的绯红都已蔓延到了脖子根了,嘀咕道:“我练得怎样,关你们屁事?”
三人中走出个稍壮些的混子,醉红着脸,戏笑道:“你舞剑不干我们的事,你舞得那么难看,脏了我们的眼,就关我们的事了。”
“哈哈哈!”另外两人配合的大笑,甚至夸张的捧腹大笑。
陆良捏紧了拳头,眼睛几乎喷出了火焰:“你们,欺人太甚。”陆良说罢,提着树枝就抽向那混子的脸。
为首的那混子没想到陆良会真的打上来,顿时吓了一跳,意识下的躲开了。
“嘿呀?还恼羞成怒了不成?今哥仨教你做人。”话音落下,另外两人冲了上去,架住了陆良,陆良动弹不得。
那为首的混子冲着陆良的小腹就来一拳,痛得陆良弓屈身子。
“你们在干什么?”苏剑千听到动静,急忙赶了出来,来到众人旁边:“三位兄台,你们且先放开他。”
为首的混子冷哼了一声说道:“放开他?你凭什么让我们放开他?”三人看苏剑千的眼神,和看待陆良一般。
苏剑千见几人很是蛮横,倒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广留城常有巡卫走动,几位要是闹得大了,那巡卫找来,不也是一起遭殃?”
苏剑千见为首混子的手一颤,心想道:看来他们还是害怕这些规章和惩罚的。
“你这小子,你威胁我啊?”那为首混子气势冲冲的指向苏剑千,大声吼道。
回顾四周,工宿房里的男佣女侍纷纷探出头来观望。
“若是真被那巡卫抓去,我们这可有的是人证,吃罚的可就你们三个而已了。”苏剑千浅浅笑道。
那为首的混子皱了皱眉头,迟疑之间,身后那架着陆良的其中一个混子扯着脖子嚷嚷道:“人命不过是一条,大家百多斤,谁怕谁啊?老大,削他。”
气冲上脑的街头混混,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主,见苏剑千文弱无力的样子,竟然还敢威胁他们,顿时也是动了气。
“你个王八羔子的,我倒是要看看,我们吃的罚比不比得上的吃的罚。”那为首的混子上来就朝苏剑千肚子踢去。
苏剑千闪身一躲,使得那混子的这一脚落了空。
看来,不能再继续观察下去了。苏剑千瞟了一眼陆良,回头与混子说道:“究竟是你吃的罚多,还是我吃的罚多?”苏剑千拾起陆良丢在地上的树枝,“就看这个吧。”
为首的混子一看,喜了,回头看向自己两个兄弟,说道:“今天是怎么了?正想回家呢,咋就碰到俩傻子了?”
另外两个也跟着放声大笑,被架住的陆良,狠狠挣扎着:“蠢货,去叫巡卫来啊。”
苏剑千到是没有理会三人的嘲笑,一本正经的对陆良说道:“陆兄,你且看好,这《驰风剑法》应该是这样练的。”
苏剑千说罢,提起树枝,脚尖微微抬起向前点一步。招架一摆,顿时气势大变,就如一把出鞘的利剑,以待斩破剑锋所指,相比陆良“鸭子舞”,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为首的混子顿时被吓住,内心有些动摇,可始终不信苏剑千这一副算不上魁梧的身躯,仅凭一根树枝就能打过他们三人。
“小子,装得挺像啊!”为首的混子说罢,一拳勾捶,挥向苏剑千。
苏剑千迈步轻盈,与混子拉开三步距离,躲过混子一击:“步轻如云。”
此刻,苏剑千手中的树枝动了,朝着混子的手横抽竖劈:“剑势如风。”苏剑千一口气打了七八下,痛得混子直退后。
“驰疾如电!”苏剑千见混子后退,猛的上前一步,打了混子一个措手不及。苏剑千手中的树枝越来越快,抽的地方已经不止是手臂,开始遍布全身。
混子只得用手去挡,却怎么也挡不住,好不滑稽。看得架着陆良的另外两个混子不知所措,一时间竟也忘了上前帮忙。
苏剑千一边抽着混子,一边说道:“此剑法终是下层剑法,虽有速度,却少了力道。”苏剑千嘴巴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仍有一处可取。”
混子只觉得身上挡不住的击打停了一瞬,待抬头一看,树枝端头正极速刺向自己,自己还来不及闭眼,树枝就已停在了混子眼前。
“力破如洪。”
混子此时酒已醒,身上冷汗尽出,打湿了单薄的衣服,眼睛瞪得老大,眼白还布着一根根血丝。吞了吞唾沫,混子只觉得身下一软,整个人坐了下来。他能感受到,刚那一“剑”能刺穿他的头颅。
“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混子瘫坐在地,呆了一会儿,惊乍而起,连忙摆手,咽着哭声说道。
另外两个混子还没反应过来,陆良喜了,用力挣扎了一下,说道:“你们两个,还不放开?也想吃上几剑?”
二人连忙放开陆良,赶到为首的混子旁,拉着为首的混子慌忙跑走。
“诶诶!别跑啊。”陆良扬起嘴角,冲着三人的背影说道。吓那三人跑得更快了。
“陆兄,就不必为难他们了。”苏剑千一丢下树枝,树枝便碎了满地,看得陆良啧啧称奇。
这枯死的树枝本就脆弱,抽打在那混子身上一鞭应该就断了,可苏剑千却抽了数十鞭。
“没想到啊,完全没想到,苏兄弟你居然会《驰风剑法》,而且打得如此漂亮。”陆良一脸惊奇,一下看着碎了一地的树枝,一下又眼神放光的看苏剑千,小心翼翼的问道:“苏...苏兄弟你是修者?”
苏剑千笑了笑,没有否认。
陆良眉梢一翘,喜悦的拉着苏剑千的袖子:“你既然是修者,不知是何门何派?难道是这天剑宗?”
陆良一边猜着,苏剑千却一言不发,抿着不失礼仪的笑,默默走回房间。
“诶诶!苏兄,你教我练练呗?”陆良追上,舔脸笑道。
苏剑千看着陆良恭敬的的样子,挠了挠头赧颜说道:“夜深了,改,改天吧。”
陆良顿时无言以对,明他就要上天剑宗了,哪还有改天?
“苏兄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陆良又钻到苏剑千身前:“你偷偷的教我,我偷偷的练,怎么样?”
苏剑千没有回答,笑着摇了摇头,绕过陆良,进了屋去。
大开眼见的陆良怎会甘心?绕着苏剑千好说歹说,可苏剑千回到房内就一直盘坐在床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陆良吵闹了半个时辰,自然累了,只得休息去。
夜色渐渐浓郁。
一直静静盘坐在稻草铺垫的床上的苏剑千缓缓睁开眼,又闭上,心里想起往事,用着细微的声音说道:“《剑鸿气明决》?虽不知是何等品级的功法,可师父传给我的时候说是最适合我的了。”
苏剑千轻轻笑了一下,气运周身,从灵源将灵力引入经脉,灵力周折复往,一气呵成。最后复回灵源冲向那几链子,
苏剑千只感觉腹中丹田位置有什么一堵,可他始终控制着灵力,死命冲击着修为锁,使力之大,余力充上脑袋,苏剑千只感觉头一阵胀痛与晕眩。
周而复始,苏剑千控制着灵力在体内已经与修为锁走了几十个来回,可修为锁看起来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实在是难啊。按照这个进度不知何年才能冲破第一重修为锁。”苏剑千叹声轻言,额头已密布汗珠。
眼看夜已过半,油灯早已烧尽,屋里漆黑无比,可外边的月光倒是将这个破屋照得敞亮。
苏剑千再次拿出那本破旧册子,看起来有些陈旧,借着月光,翻阅起来。
苏剑千慢慢翻开第一页,上边是一把剑的画像,边有注名,天绝。
第二页,是一把细长的剑,剑柄有一朵花,剑翼花潦雕纹着许多花纹,嵌上一颗宝玉。边上注名,满花。
不知翻了多少页,苏剑千定睛看册子上画的剑,此剑两翼祥云雕刻,剑身繁纹雕刻,边上注名,流灵。
至此,苏剑千停下了手中动作,看了一眼用破布包裹的剑匣,心想:“这书上所写:古剑每一柄都有着不同的灵威。不知这流灵又有什么灵威。”
苏剑千情不自禁的看向破布包裹的盒子,林光瑶这一出让他有了戒备之心。
想着,一怔,叹了口气。
不碰便是。
又看向睡姿扭曲的陆良,摇头心想:“我已在此耽搁许久,待他上过山后,也该去寻这些剑了。”
夜将过,天剑宗选拔新弟子的时辰,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