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那样毁天灭地的术法,就如风相所言,除了损及灵儿的性命还殃及了锦绣的河山和有无辜的百姓,代价太大了,孤以为使不得。”
却听见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父王还是让我试试吧,释放出足够多的光热,未必就召唤的出幻日,却能解决眼下的困境。洪水不解决,大家只会被动的囚困于此。
我手中的伏羲琴经历数百年更迭诞育出了琴灵,而琴灵有意识,知道伤害的指向,侵害之处,只向着将领与兵士,普通百姓不会被殃及。”
诸人闻言回头,见说话的来人正是多日不见的九公主灵献。恢复了气色的她,梳着简单的发髻,衣着素简如常,乌黑的双眸不似往日的灵动,她此时垂下眸子,谁也不看。
“灵儿,你认得我是父王?”轩辕面露喜色,不是说已经失了部分神志,已经不认得人了吗?
她抬头看了男人一眼,轻微的点了点头,却不看向他,其实不认得,她谁也不认得了,只知晓追随在身侧寸步不离的是青年男子是故交好友少康,而眼前身着明黄色衣袍,神色肃穆的的中年男人是她的生父,有熊国主轩辕。
除此之外,一概不记得了。
却知道身陷困境的涿鹿城和有熊国都需要身怀禀赋的她出力挽救。这是仓颉单独约见了她并且告诉她的话包括伏羲琴和琴灵的事,因为他早猜到,有风后等人的阻拦,其实很难以说服以仁德治国的国主以近乎残酷的,以他一贯人生理念治国理念相背离的方式赢取战争的主动权。
在城池的废墟上残留的一处高台上,一青衣女子盘坐,膝上安放着一把外观质朴的五弦古琴。高台下满溢的洪流,是被浸泡着的伤痕累累的残破城池。
手中轻轻拨动琴弦,悠扬舒缓的曲调终于挣扎着压碎了古战场的喧嚣,使人心情忽然的情不自禁的舒缓下来,周围的人无不沉浸在音乐的意境中,忘记了自身的身份,处境,但闻眼前原本舒缓如潺潺溪流的琴声慢慢变得轻快起来好似溪流渐入窄道,渐次变窄的河道使原本从容淡定的水流逐渐急促起来,渐次紧张继而变得迫不及待起来,当琴声急迫的节奏仿佛激烈的停止不了的鼓点的时候,琴音之宏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令人震耳欲聋。
除了将领和兵士,不远处趴在浮木上的百姓也忍不住探出头来来听热闹,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两米高淹没了屋顶的浑浊大水,随着音乐的推进,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降低,不过一个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低成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泥泞的水洼。
水洼也很快就干涸了,而原本褐色的大地龟裂成一块块干巴巴的掉渣的硬土块。
方圆千里之内所有河流湖泊以难以阻挡的速度,依据面积的大小逐个干涸,滴水不剩,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搁浅的船只,有些是有熊国王族和将领的大小不一规模不同的各类楼船,还有一些是原本处于洪水中挣扎逃生状态下的百姓实用的大小不一的木舟和浮木。地面上还躺着濒死状态下挣扎跳动的颜色大小各不相同的鱼儿和虾以及河蟹等水中生物。
民众们全都抬头望天,然后无不面露惊骇之色,此时的天空悬挂着的竟然不止一个,太阳旁边还一左一右的多出两个影子似得翻滚着的火球,这两个影子似得太阳个头儿要小些,却当真似泼了油的火球一般向着仰望它们的百姓无情地散发着致命的炙热与焦灼。。
惊惶的百姓全部向林地奔涌,试图躲入附近的丛林中躲避酷热的太阳,然而惊觉在这莫名的气候变故过程中,四周随处可见的,原本的连成一片的碧色草木瞬间脱水一般慢慢变黄便褐逐渐干枯,在空中挣扎着凋零飘落,周围所有草木繁盛的林带里的树木尽数凋零成枯枝,枯枝败叶间,偶尔能听见垂死的知了最后的哀鸣,和林地一个下场,所有草地的草也全部枯黄干死,哪里还有丛林在?
生机尽失,天地间呈现一片炽烈的灼热的死气。
然而相对于百姓,九黎的兵士和将领的命运要悲惨的多,对于百姓来说,天地间是灼热的死气而已,而他们所遭遇的则是终结生命的,真正的末日,他们终将葬身于此,涿鹿城将成为一个巨大的坟茔。
随着伏羲琴奏出的逐渐激进的音乐,九黎的兵士和将领的呼吸也跟着紧蹙起来,人们经历过一阵阵不安的使人胆裂了一般的颤栗之后,纷纷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蜷缩起来,仿佛耳膜已经被逐渐急促放大难以躲避的噪音震碎了,却仍旧下意识的捂住耳朵,身体里是难以承受的逐渐加剧的燥热之感,仿佛五脏六腑下一刻便要燃烧起来似得,早就忘了方才悠扬的乐音是如何变为如今使人呼吸急促的催命符的。
因为下一刻,真的所有的人,蜷缩起来的人,憋红的头颈和四肢放佛烤熟了一般泛着油光,不晓得蜷缩或者伸展哪一样能减轻痛楚的捂着耳朵打着滚的士兵们痛苦的一阵阵的低哑的呻吟声,夹杂声调高低音量大小各自不同歇斯底里的无助的哭喊声,并上各类呼喊求助之声,冗乱纷杂,不一而足。
然后,不知哪里窜出一搓火焰点燃了谁,被点燃的人又碰触了谁,逐渐肆虐的大火吞噬着整个战场,渐渐的随着疾风而迅速窜遍整个战场的烈火的张扬的扫荡,前一刻还在逐渐高涨的杂乱不堪的人声终于渐渐压低,恢复了半个时辰前乐音初起的宁静。
周围的一切,最多的活物是人,冷兵器时代,最顽强也最脆弱的生命,那些披着战甲的九黎部的兵卒,来不及收起的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他们的死尸,都被卷入并且最终淹没在没有尽头,看不见边际,持续蔓延的火海里,无论将领或是兵士,此刻无贵无贱,同为枯骨。
万籁寂静,空气中夹杂着人体烧焦的味道,血腥的味道,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一个更多些,地上枝杈般肆意蔓延流动的不是溪流是血水,前一时被地火烤的龟裂的大地里渗入猩红的血水下一刻便干涸在棕黄色的砂石里了,天色昏黄,此刻的战场,天地为愁,草木凄悲。
而做下杀孽的弹琴的女人冷漠的眼神使人心寒,可是望着眼前的残像,终于不忍直视的她缓缓闭上眼睛,手下却不曾停下半分力气,她的周身泛出红色光晕,逐渐强烈的光热使她仿佛整个人也燃烧起来,周边由几米之内拓展到几里之内再到她自己目光所及的范围内,一片泛着红色光焰的火海。
曲子还没有弹完,才要拨动琴弦的时候,听到“嘭”的一声,低头一看,五弦琴,琴弦尽断,姬灵献双手颤抖着看向来人。
高大的身影从火海中走来,脚步有些不稳,头发披散开来,身上多处凝固的血迹沾着残缺的衣服,新旧伤痕交错了一身,憔悴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逼视着她“灵儿,死到临头了我才知道,原来你不是天生热症,你本就是旱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