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轻笑一声,忽然走至慑青鬼跟前,探手入怀,慑青鬼一愣,正不明所以时见她抓出许多人形薄布,还瞥了一眼厚度觉得少了就又掏出了一些,揣进自己怀中,然后迅速撤后和他重新拉开距离。
她的一系列动作突然又迅疾,慑青鬼还没来得拒绝和反抗就眼睁睁地被她强盗一样抢走了东西,只能吃了哑亏,睁大了眼睛默默地看着她还要干什么。
但见灵儿将手指头伸进嘴里咬了两下,觉得有点疼还没出半点血就放弃了,而是快速奔至被绑缚住的狗面跟前,抓住他左手,在他还来不及反应和求助的瞬间以轩辕剑剑尖割破了它手指,狗面呆愣的看着自己食指上渗出殷殷血渍,也是不明所以的看向行凶者。
却见她捉住它流血的食指,快速的在按在那打薄布上横七竖八地勾画着什么。
慑青鬼看的脸色微变,狗面不认识她看似没有章法的点画勾抹,他认识,那是纵观整个幽冥界,只有东方冥君郁律才掌握的蕴藏有极为高强术法的符篆,看似随意的几笔勾画,寻常人做来只怕耗尽毕生气力也画不出一笔来。
但见她将涂抹好的一打符篆拿在手上,没入正在捉对厮杀的兴起,脸上身上血淋淋抓痕遍布的鬼众中。将画有符篆的薄布一张张点在他们眉心处,顺利制止了他们的凶蛮攻击,他们瞪着眼睛,目光呆滞,嘴微微张开,口中的獠牙已然尽数隐藏起来,他们全都一动不动的杵在地上,手臂在身体两侧下垂。
灵儿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世界终于都消停下来了。
这时候看向慑青鬼,却见他忽而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起来,之后,但见他衣袖之中游窜出一条纤细的,通身附着了晶亮鳞片,背上生了翅膀的小青蛇。那小小青蛇围绕着慑青鬼转了一圈之后轻轻晃动着横在空中的身子,摇身一变化作了人腰肢粗细的,十来米长的巨龙。那青麟巨龙晃着尖尖的脑袋,吐着信子的它金色的竖瞳里凶光毕现。下一刻便向着灵儿的方向扑杀而至。
眼见那青鳞巨龙张着露出尖利牙齿的血盆大口奔袭而至,正要提剑抵御的时候忽然觉出袖口微动,似乎掉落了什么东西,再一低头,惊呼出来:“维维?是你吗?”
正是忽然闪现的碧绿的六足四翼蛇肥遗,肥遗化出巨蟒真身,展翅飞起,挺胸向那与己很是相像的青麟巨龙主动迎战,一龙一蛇迅速纠缠在一处,战作一团,愤然张口彼此撕咬不止,一时难分难解,胜负难分。
灵儿望向这条原本以为已经葬身火海之中,身殉于涿鹿之战,惨死于九州烈焰中的灵蛇,本是因助战她而死,既然身死,怎地再次出现于此,莫不是同她一般借助月华之力死而复生为鬼族了么?昔日丹霞山下就是得它救护未能坠崖身亡,如今它竟然再次于危难时出现了。
而她,因为黎天的离世,心底对这世界充满了敌意,性格变得日渐冷漠,极端,怪异,也不再关心任何人任何物,任何事,于是几乎忘了它的存在,忘了它在身边数年的长久的陪伴与一朝死于战火的猝然的离去,念及此处,竟然眼圈一红。
却忽然听见慑青鬼惶然惊叫:“青苍!”
原来那青麟巨龙方才在于肥遗的拼杀中被它的利齿咬在七寸的位置,那一刻周身剧烈的疼痛使得它再也不堪忍受,一个翻身摔落在地上,一时间已然气息奄奄。
青苍?灵儿忽地想起那时什么了?再细细看那倒在地上的青麟巨龙,鹿角,羊须,鹰爪,没错,可是它不同于寻常的龙,头顶其实是多生出一对角,这它哪里是什么巨龙,青苍本就是幽冥界恶龙族食鬼兽。
原来这青色巨龙竟是传闻中的食鬼兽啊,所以它既然扑向肥遗,那就是说,维维果然同她一样,已然化鬼。心中百味杂陈起来。
正在此时,后面一阵微动,被符篆定住的鬼众们开始先后醒转过来。
那愤然的慑青鬼忽然发狂起来,仰天一声尖啸,原本梳得还算齐整的头发晃动几下便披散开来,他先前是面色发青,如今整个面皮和身上的肌肤全部呈现青绿色,绿的发亮,而目光凶戾,使人看一眼便忍不住生出一股惧意,已然化身厉鬼的他龇着一口獠牙,伸出瘦骨嶙峋,留着几寸长的黑色指甲的青色的可作为利刃伤人的双手,向着灵儿扑了过来。
灵儿疾速退后到安全距离,看了他一眼,忽然口中念起灵咒,与此同时,她腕上玉制的一串青梅花手链散开,九朵青梅花变化为铃铛形状,那铃铛次第变大,变化到酒杯一般大小之时,有序的环形列阵,银色光晕中,九盏铃铛相互撞击,铮铮作响,祭出一圈圈银色光晕将他罩住,再不能动弹半分。
铃铛撞击之声铮铮铮铮,越来越急,越来越快,渐渐洪钟一般,逐渐成为难以抵御的噪音,直击内心,那慑青捂住耳朵,运功抵挡,然而无济于事。他的体力渐渐流失的同时脸色由原本的绿色逐渐发灰。
却见灵儿右手食指与中指并在一处,右手手腕晃动,最终道一句,“紧”就见那锁链般的光晕越收越紧,但见那慑青鬼面色灰黑,嘴角渗出血丝来,却咬着牙没有一句求饶的话,倒十分有骨气。
灵儿笑道:“你若肯俯首听命于我,现在就你跪下来求我,我便饶你性命。否则,我再用些气力,只怕你的魂魄行将消弭,从此世间再无姚慧出啦。”
那慑青鬼强撑着一口气,竟然大笑道“我若是贪生怕死,又岂会沦落到身死化鬼的境地?死都不怕又怎么会在乎再死的彻底一些?堂堂七尺男儿,纵然身死为鬼又岂能轻易屈膝求饶?”
“你倒很有些骨气。也知道不肯屈服于旁人的强权,那我倒是奇怪,你又何故恃强凌弱,一再奴役驱使那些静守轮回的灰心鬼来?”
“殿下初入冥界鬼道,有所不知,与有道德约束而秩序井然的人间大是不同,幽冥鬼界的生存法则本就是丛林野兽一般地弱肉强食,灰心鬼灵力不济自然是要被强大者凌辱,纵没有我,也会有其他强大的鬼族侵扰干涉,彼时他们的境遇只怕要更糟些。
殿下,须知世间万物万事,存在即合理,我们不过一个寻常的半鬼族,何德何能,作什么要去打破这多年的生存准则?”
“可如今你败给我了,依照你们的优胜准则,你不是应该服从与我,凭我驱遣奴役?”灵儿看向他,挑了挑眉。
“殿下胜我也不过仰赖轩辕剑之锋利,又有法器束魂链当中的灵力最高的云莲在手,并灵蛇肥遗从旁协助,若单比修为,除了冥君,在下纵横幽冥界数十余年不遇敌手,殿下生前再是厉害,也毕竟是初入幽冥鬼界者,单打独斗起来未必就能胜得了。”
“败就败了,倒很会狡辩。”
“今既落败,听凭发落就是,但是想让我下跪求饶,却是万万不能够。”
灵儿眼见他实在是痛忍难当,灵魂的形状逐渐虚化,再不停手恐怕要有有魂飞魄散之忧,这才罢手口中念叨“收”,绳索一般的光晕慢慢散开,那九盏玉制铃铛次第静止缩小变化回青梅花的模样,重新回到灵儿腕上。
灵儿又提剑挑开狗面身上束缚着的束魂链,看向慑青鬼道:“领上你的两个杂碎走吧,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再听闻你行些欺男霸女的不轨行当,见你一次杀一次,决不轻饶。若距离远些,便是翻山越岭也去索你性命。”
慑青鬼脱了钳制之力,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精神来疑问道“欺男霸女?殿下怕是对在下有所误解吧。”
灵儿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哼!误解?我身后的女娃便是实证,若非如此,我两个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平白地作什么与你为难?”
“欺辱使唤那些灰心鬼们我承认,这欺男霸女之事就没边儿了,多半是驴头狗面两个打着我的名义胡作非为也未可知。”
“也没什么分别,若非你默许,他们又怎么敢狗仗人势起来。”那矮胖少年不知何时出现的竟然欠儿儿凑过来插话,也不管眉心处还贴着的薄布符篆,门帘似的不适地随风飘起。
“这???”慑青鬼皱起眉头一时语塞。
灵儿忍俊不禁地轻笑起来,看向那鬼族少年,向他道:“你去让那些鬼众都散了吧,让他们尽管宽心,这一带再没有个作威作福的慑青鬼了。”
“我???”那慑青鬼似乎欲言又止。
“你还不走?还是你要我收了轩辕剑云莲和灵蛇,咱们再来场单打独斗才肯干休吗?”
“并不是,我??为证所言不虚,在下可以暂时追随殿下,也可以听凭驱遣。”
灵儿一愣。那时候不过顺势而言,不料现今他能够真应允跟在身边,只是孤男寡女,未免多有不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姐姐。”衣衫被人轻轻扯住,灵儿回头看见那纯狐族的小姑娘,还先送她回去再说。于是不再搭理慑青鬼,而是问她:“小妹子,你叫什么?”
“纯狐广然。”那小姑娘微微一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