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人乱哄哄的,抬着两扇门板来到道观,那门板上担着两具刚死不久的男尸。
张清凡偷藏在石堆之后,好奇的瞧着。
只见又有几人搀着一个老婆婆,越过尸身。老婆婆悲痛大哭,也没看到观中是否有人,只听到身边有人提醒了一声:
“到了老太太。”
立即哭得声调拔高起来。
“求大仙发发慈悲,做法驱魔,不要让我两个儿子尸变啊!”
说完不见动静,立刻又哭天抢地的对前方道:
“求仙长帮帮我吧,老天不开眼呀,叫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两个儿子都病死了,恐怕还不会安生,要尸变害人呐……”
几个青年闯进门去,立刻又退了出来。只见道观之中缓步走出一人,一身道装打扮,显然是这间道观的主人。
老道揉揉眼睛,一看地上的两扇门板,立即站直了身体,伸手指着周围的几人大叫:
“快把正殿里的墨绳拿出来,把这俩死的和门板一块捆好!”
老道恐怕耽误一点时间似得,说完又指向身后供奉三清的正殿。
几个见机快的连忙跑去,取了浸饱黑墨的绳子出来,按照老道的吩咐,把死尸和门板一圈一圈的牢牢捆在一起。绳圈密密匝匝,捆得好似粽子一般。
老道见状这才放心,抬左手竖立胸前,食指弯曲为礼,面向一直哭个不停的老婆婆道:
“贫道这就施法驱邪,老人家先不要悲伤了。”
说罢转身向内而行,身后几个壮年立刻抬起门板,抢先把尸体送进了正殿。
老婆婆挣扎而起,跟着就要扑将进去,搀着她的几人连忙劝阻。
老道不慌不忙,迈步刚一踏入大殿,突然就听见三清像前一阵乱响,定睛一看,竟然是两个捆在门板上的死人正在猛烈抽动。
老道倒吸一口凉气,止住脚步。
“无量天尊,这尸变来得也太快了些,竟然还没等贫道开坛做法就已暴起!”
这时,两具尸体动的更加猛了,气管之中还有“斯呵斯呵“的气流声音,俨然是又活转过来了一般。
但是,在场的人却都知道,这两个死人根本不是又活过来了,而是尸变了。如果不是提前牢牢捆好,这时候已经跳将起来,见人就抓、逢人就咬了。
不知道从哪年开始,人死之后再也不得安宁,无论是什么死法,几乎只要尸体凉透之后,就会重新呼吸,还会弹跳起来。一旦发生这种尸变之后,它们就再也不是生前的那个人了。
而是比任何野兽都更加凶残的僵尸,它们会杀光所有活人,即使被它们抓伤或咬伤之后没死,也必将是命不久矣。等到尸毒攻心,受伤者亦会惨死,死后不久同样会尸变暴起。
好在出现尸变之灾时,死在灾变之前的人都没有尸变,当时只有新死的人会尸变。
因此人们才没有被僵尸杀光,并且很快控制住了局面,只要把死尸火葬处理,就不会产生危害。
当然,也有如今天一般信奉仙家道法的人会把死人送给道观里的道士。
他们相信,通过道术驱魔可以避免死者尸变,之后就可以为死者土葬处理了。
当然,观中道士宣称:一但尸变则不可逆转,任何法术都再无效果。
没人怀疑这位道士的法术是否灵验,大家都相信是尸体送来的太晚了,观主还没来得及施法就尸变了。
人们一见是这种情况,纷纷退出道观。所有人都害怕,万一和死者沾到一点,自己也会染上尸毒。
只见老婆婆颤颤巍巍取出一些钱币,立刻有人接过,转递到老道手中。
“道长,这是死者家属交给您的,我们凡夫俗子不敢接近死尸,求道长别嫌麻烦,处理了吧!”
说完逃也似的就离开了。
老婆婆悲痛抢呼道:
“我的儿,真尸变了吗?让我看看……”
只是她一个老人家腿脚不好,这样哭又损伤身体,因此往哪边走可半分由不得自己。左右搀扶的人一个劲儿劝,就架走了。
只一眨眼功夫,场面就变得冷冷清清,再没有人了。
老道对着远去的众人狠狠呸了一口,自言自语到:
“都他奶奶的溜了,就剩道爷我自己收拾这俩僵尸,一帮混账!”
老道在没人的时候一点架子都不见了,他提起两段留出来的绳头,用力拉扯,想要把门板拖走。
他撅着屁股,双腿用力蹬地,吃力的拉动了两次门板,就累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老道愁眉苦脸的叹口气,又站起来拍拍屁股,放掉一根绳子,只拉扯起一根。这一次只拖着一扇门板,门板顺利的在地上拖动起来。
看着门板上斯斯吸气剧烈挣动的尸体,老道额头上不停的流着汗珠,这并非是因为劳累。
事实上,人群离他而去后,他就越加感到恐惧了。
幸存下来的人们传说着,只要和已经尸变的尸体稍有接触,就会沾染上尸毒。只不过,接触得浅,相距毒发时间就会长些,但总归是无法逃脱那尸变的下场。
因此他只想尽快把尸体拖走焚烧。
“让本道爷自己干这么累的活!以后胆敢不多添香火钱,道爷我咒你们全家尸变!!!”
老道拖拽一会就要歇歇。
这时候几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道爷,让咱们看看尸变吧!”
几个顽童不停的探头探脑,也没人敢进来。
老道士嘿了一声,训斥道:
“几个小毛头胡闹什么?!也不怕看了做恶梦吓死你们几个!”
其中一个孩子一下跳了进来,目光越过老道,直盯着捆成一团的死人,两具尸体都被绳子上的墨涂成了黑漆漆的。乍一看也不太清楚。
“道爷休吓唬我们,我早就看过隔壁王三叔尸变了,也没做过恶梦的!”
几个好奇的孩子也都纷纷蹦进来,只看了一眼就哄叫着又跑了出去。
“离远点!”
老道见先前跳进来的孩子还站在原地没出去,走过去扯起他一条手臂,防止他好奇接近死尸。
“为什么把他们都涂黑了呀?”
小孩好奇的抬起脸来问到。
老道嘿嘿怪笑到:
“染黑就没人认识了,如果是你爸朝你扑过来,你跑不跑?如果你爸被抹成这样,你都认不出来了,再来扑你,你害不害怕?跑不跑?!!”
小孩被他问得回答不出来。
老道见吓唬住了小孩,便拉他出门,到了围院当中。
见只有几个孩子眼巴巴的往三清殿门里看,老道面带不悦。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家里大人呢?”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有说在家呢、有的说干活去了。
老道刚想要轰走他们,但不知怎么,心里悠忽间又转了一个念头;道:
“刚才你们几个看清诈尸是什么样的了吗?”
“没有……”
几个孩子想看又不敢靠近,好像连老道身上也有尸毒似得,也远远的躲着他。
“想看清楚点的话,就得听道爷我地,要不然,我就告诉你们家大人,他们要是知道你们敢接近死人,非揍死你们不可!”
接着,老道把几个孩童集中在一起,乖乖跟着他进正殿,帮他一起拉扯绳子,把门板拖了出来。
院中阳光充沛,连黑漆漆的死人也可以看得格外清楚,两个死人圆挣着灰蒙蒙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的盯着几个活人,全身不停扭曲,身下的门板都嘎吱嘎吱作响。
多亏有了几个小帮手,老道大大省了力气,他一刻也不再歇息,取出预备好的火油,浇在死人身上,以火绒引火,就在院中大火烧将起来。
老道又撒了几把符纸,念了几段咒语,两具尸体很快就被烧得不动了,老道才擦了一把汗珠,长出口气。
心里到:再也不让人把尸体往正殿里送了,这帮家伙一害怕就跑得没影,留下自己差点累死。
几个孩子见烟气熏人,也再没什么新奇可看,便都跑跳离了道观。
原来,他们几个一早就听说村里新死了两个人,被送到了这里。
于是商量着溜进来看新鲜,这种时期,父母对孩子的安全格外担忧,能离开大人独自玩耍的机会不多,偶尔有葬礼之类的,父母更是勒令孩子们绝对不准凑近。
所以他们才会对死人尸变十分好奇,大着胆子跑进道观里去看。
其中自称已经见过尸变的孩子正是张清凡,其余的孩子,都是与他年龄相当的玩伴。
一群孩子们不敢离家太久,边打闹,边往村子赶。这一带都是大山,山里散落着几座村庄,与外界非常隔绝。
也是因此,尸变的灾难并没有让这里的人们有太大损失。
很多死者在尸变之后,都走进大山,没再回来。尸变之后的人没有心智,很容易乱走,最后迷失在荒芜群山之中。
“都来我家玩会儿!”
其中一个孩子招呼大家,原来是已经到了他家附近。
孩子们哄闹着,闯进他家院子。
突然,先闯进屋子里的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张清凡一惊,连忙也冲了进去。
只听一个孩子惊声大叫:
“张成,你娘上吊了!!!”
与此同时,张清凡抬头看去,只见房梁正中悬挂一人,正手脚乱蹬,动个不停。
几个孩子见状,哭喊着跑出房外。唯独叫做张成的孩子立刻打开针线盒子,抓起剪刀,爬上桌椅,伸手去剪房梁上的白绫。
张清凡突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
“别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