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分辨当时我身处的环境,是在梦里的现实还是在另一个世界,或许我被那个地下世界迷惑了心智吧。
去到那儿是一个偶然,记得当时好像是周末,我离开学校,走进一栋淡黄色的建筑,那建筑只有一层楼,或者说地面上只有一层楼,因为其他楼层都在地下。
好奇心驱使我走进建筑,走向地下。我原本以为地下世界会是一片无尽的黑暗,但那里竟然也有淡蓝色的天空,也有花草鸟兽。
从最后一层楼走出去,眼前是一条笔直的街道,街道上有许多商贩正在贩卖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卖的是什么,因为我被街道左侧的河流吸引了。
河流也是普通的河流,只是河流周边围着许多人,他们手捧鲜花欢呼着,像是在迎接什么的到来。
我好奇的围上去,挤进人群,凑到河边栏杆上倚靠着,只见远方河道转弯处缓缓出现一艘花船。花船船头被雕刻成一只腾飞的巨龙,船身上镶嵌着红红绿绿的花草,远远看去就像一只身穿鲜花外套的奇怪生物。花船的甲板上站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她在万花丛中像精灵一般可爱,也像出水芙蓉一般动人,仿佛张开双臂,她就能如仙子一样从船上飞起来。
花船后跟着同样镶满鲜花的几叶扁舟,上面也各站着一个艳丽的女人,接着又是其他形状的大船、小船,像荷花的、像飞鸟的、像云朵的……整条河流,现在看上去就像迪斯尼乐园里的游行表演一样精彩纷呈。
我已经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地下,这样的现实太美好了。感觉好像也没过多久,应该也不过就一个多小时,然而当我从地下世界不舍的离开后,天竟然已经完全黑了。
我乘着公车回到学校,与同学讲述了我的奇遇。第二天我带她一起重游了地下世界,但这次有些许不同。
从淡黄色建筑走出去的第一家店铺里的大妈熬着她芳香四溢的大骨汤,第三家的大叔在店里烤着那令人垂涎三尺的肉串。每天这个时间点,河岸上总会围满等待游行表演的人,而花船、扁舟和美人也总会准时到来。
我和同学两人就像没见过世面的好奇小孩,在这集市里东窜西逛,这里好像总能给人带来愉悦和欢喜。当我们玩到累了饿了,便去到第三家大叔的店里吃烤串,可我却越发觉得这个地方古怪了。
同学向老板点了一盘香辣味的烤串,那烤串色泽焦黄,看起来油而不腻,上面覆着各种佐料,它们被盛在银色的盘子里,面上撒了一把葱花,光是闻着味道就知道有多好吃了。
“老板,为什么这条街上卖的全是肉呢?”我一路走来,对于这件事无比好奇,“难道没有卖什么瓜果、奶茶之类的吗?”
老板把胡椒粉洒在手里拿着的的烤串上,头也不回的回答道:“这是我们这儿的特色。”
“别管这些了,快尝尝,真的超好吃!”同学举着一根肉串放到我面前。
我迟疑道:“这是什么肉?”
老板没有回答,但我注意到他手里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我对坐在对面的同学道:“我们该走了!”
“走去哪儿?”
“我们该回学校了,快走吧!”我拉着她的手想要把她拖走。
她挣脱开我道:“别呀,我还想在这儿再玩会儿呢!”
“你知道我们在这儿已经待了多久了吗?”说这句话时,我声音有点大,听起来充满了怒气。
“你要走你就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同学说着便拿起烤串跑出店外,等我追出去时,已经不见她的人影,此时我内心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或许我应该打电话报警。”当时我是这样想的。
我第一次在地下世界打开手机,发现这里竟没有信号,不过这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心想:“地面上会有信号,我应该先回到地面再报警。”
于是我动身向淡黄色建筑的底楼入口走去,经过第一家大骨汤店时,那个大妈依旧在熬汤。我有意的瞥了一眼汤里煮的肉,却看见浮在汤面上的眼珠,那是人类的眼珠,我绝不会看错,人类对眼睛都是非常敏感的。
瞬间我只是感觉到恶心得想吐,想要逃离此处的欲望变得十分强烈,我冲进了淡黄色建筑,向地面上跑去。但建筑里的楼梯变得很奇怪,这栋楼的结构完全变了,它像是有生命一般,正在阻止一个仓皇无措的人从这神秘又可怕的地下世界逃离出去。本来应该向上走的楼梯,转过弯后却又要向下走去。
我惴惴不安的在这栋楼梯迷宫里游走,完全找不到出路,透过窗户,我看见外面地下世界的天竟然也暗下来了,但是黑暗并没有笼罩整个地下世界,外面的天只是变成了傍晚的暗黄色。
我好像在这栋建筑里走了很久很久很久,好像生命都快走到尽头,终于在我就要走不动时,我看见眼前出现一道白光,不知道那白光是地面上传来的,还是我濒死时看到的。我已经无所谓了,便向着白光走去,接着终于走出了建筑。
外面的天空被云层覆盖,但发着白光。我走出去后才发现,现在我所身处的平台,是学校里连接着明辨楼一栋与明辨楼二栋之间的那个平台。
“奇怪?我这是已经回到学校了吗?天是什么时候亮的?”
我当时太累了,连意识都变得模糊不清,只隐隐约约看见眼前出现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然后我便晕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趴在教室的课桌上,老师正在台上讲课,学校的环境不知为何变得不太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与我一同去地下世界的那个同学坐在我身旁,周围的脸也都是我所熟识的。或许地下世界只是我刚才在课堂上做的一个奇怪的梦吧!
我努力劝自己不要多想、认真上课,可望向窗外时,我竟然看到了花船上那个美若天仙的女人。这次距离比较近,我才得以看清她的相貌,她的五官虽然精致,却又有说不上来的不和谐,就像是披着人皮面具的假人。
我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还没有逃离地下世界!什么教室,什么老师同学,都是地下世界创造出来欺骗人类的工具。
这一次我没有冲动,而是等到放学后与身边的“同学”一起离开这座“学校”,偷偷回到人间去。公交车上人很多,使我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我坐在倒数第二排靠过道的位置,终于得以放松一口气。
驶过两个车站后,从外面上来一个男人,他的脸发白得像是由塑料制成的,五官立体端正,但怎么看怎么别扭,他整个人看上去会让人想起服装店里摆放的模特。
我有点害怕,不再继续看他,而是转头看窗外,街道有些许陌生,但这一辆确实是回学校的12路公交车。
我实在是无法分辨了,这里到底是地下世界还是现实?还是说我进来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再出去过?或许从出生开始,我就一直生活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永远也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