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亦梵苦笑道:“老夫已经承认当年围攻徐大侠,又何用在姑娘面前抵赖?事实上,咱们四人既非约好了对付徐大侠,事前也确实不知那人就是徐大侠……”
徐慧尖声道:“你还说不是抵赖,你就是杀我爹的凶手……”
俞惊尘挥手道:“妹妹,你冷静一点。“一面朝吴亦梵道:“吴大庄主能否把事情说得清楚一点?”
吴亦梵苦笑道:“老夫既然败在小友手下,咱们有约在先,老夫自然要把此事说清楚了。”
语气微顿,略作思索,续道:“老夫方才说过,咱们四人在二十年以前,虽已成名多年,但本来天各一方,并不相识,咱们兄弟相称,也不过是二十年的事。”
俞惊尘道:“这话你说过,这和围攻义父有关么?”
吴亦梵道:“关系太大了。”
俞惊尘道:“那就请你说下去。”
吴亦梵两道痛苦的目光,望了面前这个年轻人一眼,忽然叹了口气道:“老夫当年在靖安开了一家镖局,叫做湖海镖局,惨淡经营了十几年之久,靖安当时有五家镖局,生意都还不错,那时老夫也没有天隐魔尊这个外号……”
俞惊尘道:“当年大家称你靖安一鼎。”
吴亦梵苦笑了笑道:“小友调查得很清楚。”
他不待俞惊尘发问,接道:“那是二十年前,靖安其他四家镖局,在一年之内,陆续出事,先后关闭,只有老夫经营的湖海镖局,巍然独存,这一来,变成了独家生意,老夫这家镖局自然信誉最好。生意最兴旺的当口,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一手摸着花白胡子,感慨的道:“那是两江总督衙门委运的一批官饷,其中还有两江总督的十八门大箱子,当然押送官饷,除了咱们镖局的人,还有成百名的军士……”
徐慧听得不耐道:“你们镖局的事,和围攻我爹,有什么关连?”
俞惊尘道:“妹妹,你别打岔,且听他说下去。”
吴亦梵继续道:“哪知离开靖安的第二天,就出了差错,八十万饷银和十八只箱子,一夜之间,居然不翼而飞,押运军士,和镖局里派出去的四名镖师,悉数着了人家的道,醒来之时,就像做了一场南柯大梦,根本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俞惊尘似乎听得十分认真,问道:“后来如何?”
吴亦梵道:“丢了官饷,那是不得了的大罪,再说八十万两银子,镖局赔也赔不起,一连两天,真把老夫给急疯了,出动全局镖师,四出侦查,依然连一点影子也没有,直到第三天傍晚,镖局里忽然来了一个算命的瞎子,自称张铁口,善断福祸,他为老夫占了一卦,说老夫丢失官银,主先凶后吉,要老夫独自去城隍庙向城隍爷求援。
徐慧撇撇嘴道:“鬼话连篇。”
俞惊尘以眼色示意,要她不可打岔。
吴亦梵道:“老夫因张铁口来得突然,就依言到城隍庙去,求了半天,城隍爷自然不会说话,老夫心中一动,跃登神龛,果然神案上放着一个密柬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信笺,上面大意是说饷银和十八只箱子,丝毫不动,只要老夫今后听命于他,均可原壁归还,如果愿意接受,可把神案上一盅冷酒,一口喝干,否则作罢。”
“神秘得很”。俞惊尘问道:“不知吴大庄主当时喝了没有?”
“喝了。”吴亦梵道:“杯中就是毒药,情势如此,老夫也非喝不可,追不回饷银,一样也是死罪,但喝下之后,城隍爷仍然毫无表示,搜遍神龛,别无只字,老夫只有回转镖局,但老夫回到镖局,就在房中桌上,发现了同样一个密柬,柬上说出饷银和十八只箱子,均在湖北大冶一处石灰窑中,要老夫立即派人前去点收……”
俞惊尘道:“给吴大庄主占卦的张铁口,你一定派人跟踪,不知下落如何?”
吴亦梵道:“老夫跑了半辈子江湖,这一点,自然不会放过,当时曾指派两名武功较高的镡师,暗中跟踪,其中之一,就是寒庄刘总管,但只跟到南门,就被他溜了。”
俞惊尘道:“吴大庄主就这样听命于他,此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吴亦梵道:“说来惭愧,二十年来,老夫表面上是一方霸主,实则受役于人,这人是谁?老夫始终不得而知。”
徐慧好奇的道:“你没有见过他?”
“没有。”吴亦梵道:“老夫只知此人自称城隍爷,每次传命的人,都毫不相干,有时是街上乞童,有时是酒楼跑堂,有时是街上的卖花姑娘,缝衣老妇,送信一次,老夫就得付他们一两银子,问他们遇上的是什么人?也言人人殊,有的说是读书相公,有的说是虬髯壮汉,有的说是游方道士,总之,每次都不一样。”
他不待俞、徐二人再问,接着说道:“此后要老夫和霍老二等三人结义,和江湖上把咱们四人,称为四大魔尊,都出于此人所授意……”
他这段话,虽然说得简单,但俞惊尘自然听得出来,此人虽然幕后主使,要四大魔尊听命于他,好像是受人胁迫;但四大魔尊在江湖上能有今日显赫声势,多半也出于此人所赐。
俞惊尘道:“吴大庄主是说当年围攻义父,也是受此人指使的了?”
吴亦梵道:“不错,正是城隍爷下的令谕。”
俞惊尘冷笑道:“吴大庄主编了一大套故事,原来只是想推诿你不是杀害我义父的主犯罢了!”
“不!”吴亦梵脸色一正,坚决的道:“老夫说的句句是实,何况老夫已经承认当年围攻徐大侠,有我一份,血债血还,老夫并不想抵赖。”
徐慧接口道:“你不是说,你们事先并不知道去围攻什么人?那么我问你,他命令是怎么下的?”
吴亦梵苦笑道:“这一段话,姑娘就是不问,老夫也会说的,事情是这样,那是十八年前的春天,好像是二月初头,老夫接到城隍爷的令谕,要老夫限三日之内赶去蒙阴,听候后命,老夫依言赶到蒙阴,在一家客店中遇到了霍二弟等三人,他们也均是奉命赶去的,只是大家都不知此行有何后命?直到晚餐过后,店小二捎来一封密柬,交给老夫,柬上指令咱们四人,初更时分在蒙山南麓伺候……”
徐慧道:“柬上没说要你们去围攻什么人么?”
吴亦梵道:“老夫说过,事前确实并不知情。”
俞惊尘道:“那么密柬上怎么说呢?”
吴亦梵道:“事隔多年,柬上字句,老夫已经无法记忆,大意是要咱们在山径上伺候,三更时光,必有四个人从山上下来,那四人一个是姓孙的道人,一个是佩剑少妇,一个是持剑壮汉,一个是空着双手的青衫人,一律以暗器招呼,那一袋暗器也是城隍爷送来的,而且柬上还指定咱们四人,分别把四具尸体,达往指定的地点……”
徐慧奇道:“有四个人!那还有三个是谁呢?”
“不知道。”吴亦梵接道:“密柬上只指定老夫把青衫人的尸体,送往九女关,其他三人由霍老二他们分别送往指定地点,事后谁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因此老夫一直不知那三个人是准?”
徐慧含泪道:“那青衫人就是爹了。”
俞惊尘却关心着其他三个被害的人,忍不住问道:“你一直没有问过他们?”
吴亦梵道:“没有。”他口气微顿,继续道:”但据老夫事后再三推想,也只能想到两个人。”
俞惊尘道:“那两个是谁?”
吴亦梵道:“背剑道人,可能是华山流云剑客孙景阳,持剑壮汉就是虬髯剑客杜鹏飞,两人都是当年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剑术名家,这虽是老夫臆测,但也八九不会离十,因为自从那年春天之后,这两位大剑客就没有再在江湖上露过面,大家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去向?只是那佩剑少妇是谁,老夫始终想不出来。”
徐慧道:“你还没说出如何害死我爹的经过来。”
吴亦梵望望两人,苦笑道:“当年徐大侠出道江湖,虽然不过十年。但他名气极响,大家都说他武功出自昆仑,因为昆仑派的人不在江湖走动,已有百年之久,有人传说,昆仑派的武功,已经失传,但不管怎么说,徐大侠的盛名,可说如日中天……”
他微微吸了口气,续道:“但那时老夫和任二弟四个,在江湖上,只不过是个二、三流的角色,论武功,咱们四个加在一起,也不是徐大侠的对手,何况和徐大侠一起下山,还有三位大名鼎鼎的剑术名家,老夫虽然不知那佩剑少妇是谁?但她和徐大侠、流云剑客、虬髯剑客等人走在一起,自然也是名家无疑……”
徐慧望望俞惊尘,说道:“我娘也是这么说咯!”她忽然切齿道:“但你们趁人不备,暗箭伤人,使用歹毒的淬毒暗器,谁也无法防范。”
吴亦梵突然大笑道:“姑娘这是对令尊知道的不多了,令尊昔年的外号,叫做八手仙猿,别说四管连珠袖箭,几十枚毒龙钉,就是再加上几倍,也未必能奈何得他。”
徐慧道:“那你们怎么害死我爹的?”
吴亦梵道:“这就是十八年来,老夫心头始终无法解释之谜,因为咱们发出暗器,令尊等四人,根本不像会武之人一般。”
俞惊尘道:“这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