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挂了电话说今年回家又要去相两场亲。当时我正窝在被子里看小说,听他叹息,我头也没抬,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噢”,目光继续在手机屏幕上扫荡。
见我反应敷衍,他摇我肩膀又说,“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发现你妈好像从来都没有为你找过媒人相过亲。”
“现在的男人本来就结婚难,何况我还是个离过婚的男人。而且我早就跟我妈说了,之后不再结婚。”
“你看新闻没有,听说台湾那边快要合法了。要是真的合法了,我们去结婚吧,你觉得怎样。”
“不怎样。”因为我知道根本就不可能,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少抱幻想为好,不然到头来落得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肯定少不了怨言,甚至怨恨。“结不结婚无所谓,只要你爱我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他没再接话,在床上翻弄了会儿才问我,“关灯了?”
灯一熄灭,他就向我靠拢了过来。现在是冬季,不会半夜忽然发热,所以他不会再推我。至于裹被子,他上周在网上买了一床特大号的那种棉被,而且还把我的那侧用钢夹固定在了床沿上,任他再怎么想裹也裹不动。所以,他开始睡觉的时候搂着我,早上醒来的时候也还是一样半搂半挤靠在我身上。
我放了手机,想着他刚刚说的话,我早就对他提议过以后找个和我们一样的异性形婚。之前一直觉得时间尚早,现在发现好像已经可以准备了。于是我道,“要不然在春节之前,我给你找个女朋友吧。”
“找什么女朋友?睡觉。”
“反正你是避免不了结婚的差事的,你要是再拖下去,你妈也急,而且你也不想去走形式的各种相亲吧。老家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在背后说你眼光高,都三十岁了还没对象。”
“你不是一直说人家说人家的,我们做我们的,现在怎么又忽然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我不是在意别人的看法,反正你迟早要结,那又何必让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我怕你会难过。我不想让你难过。”
“除非你不结婚。”我道,“可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被别人骂啊,所以早点提上日程吧。反正我现在不上班,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然我在网上帮你找找吧,要是找到了,咱周末可以一起去看看。”
他安静抱着我,也不说话。黑夜遮挡了所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良久,他还是沉默着,我捅了捅他,以为他睡着了。他才幽幽道,“算了吧,我还是出柜吧。”
“好好的出什么柜,你想吓死你妈是吧。”
“我总要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一下吧。我想试试,万一成了呢。我感觉我妈最近用智能机用得挺顺的,元旦的时候她看到一条同志新闻,她还问了我一些话。我感觉她还是能接受的。”
这时候我想到母亲之前对我说的话,她也去探过周妈的口风,情况和枕边人说的差不多,挺乐观。可谁又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妈时常在母亲哪儿接受熏陶,所以才会对同志持以中立的态度?毕竟在事情没有发生到自己身上之前,大多数人都是可以以乐观的心态保持积极的态度的。虽然常言有道“‘富贵’险中求”,但有些‘富贵’本就是不该奢望的,而且也还有比‘富贵’更重要的人和事,他们经不起冒险。所以我们冒不起险,“你别想了,你妈有高血压。”
“我也担心这个。早知道当初上学的时候就该告诉他们。”
“然后被打死是吧。”我道,忽然又想起自己当时出柜的事。母亲和父亲是知道了,他们虽然也不怪我,可他们的心里从此多了一桩心事。我有时候庆幸,有时候也懊悔,说不清庆幸和懊悔各占多少比例,但总觉得是自己错了。如果说我生来喜欢同性这件事不是个错误,但我喜欢同性这件事让父母烦忧了,那么就便是我的错了。
有时候发现做人很难很纠结,当感性占胜理性的时候,我常常会自私的盼望枕边人能够出柜,能够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一把:当理性战胜感性的时候,我就只希望他能好好的,至于我的感受,他最好不要在乎。
此刻我就希望他不要在乎我的感受,见他不说话,我又拿起了手机,“这件事交给我吧,最好能找一个你喜欢的我也喜欢的,这样以后相处起来才不会别扭,也少一些矛盾。”
他还是静静的抱着我,目光涣散,也不说话。我动了动肩膀,问他怎么了,他叹了一口气,道,“没有。”
“没有就好。”
又过了良久,我找了两个形婚群。期间他一直没动也没说话,我以为他睡着了,他却忽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小声的呢喃,“择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语气有点不对劲,我拿起手机向他照过去,他躲闪着手机里微弱的光芒,眼眶里星光闪耀,泪水沿着山根和鼻梁流出了一条长河。
我本来是不难过的,见他流泪,心里那道花了几年才筑起的城墙却又瞬间被辛酸漫过,我想安慰他,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尖和脸颊,“哭什么,我都……”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再忍不住决堤而出。
那一夜我睡得很好,就连一个短梦也不曾做过,他应该也睡得不错,一睁开眼就对我笑,“醒啦。猪也睡醒啦。”我也对他笑,骂他才是猪。好似昨夜相拥而泣的不是我们,而是化成我们模样的两个妖孽。
为枕边人找形婚对象这件事初觉简单,接触了几个人后才觉得不容易。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任对方有再好的条件,我都感觉她们与我的心上人完全搭不上。
我也把形婚这事儿告诉了林申,叫他帮我找找,毕竟他接触的人比我们要多很多。林申吐槽说,要是让我找,估计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一个星期之后,林申就约了两个有同样需求的女子,在和女子见面前,林申交代我,叫我把关对方的人品,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关,不然你家韩先生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我想了好久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给自己的心上人找对象,任谁都会潜移默化的变成卖瓜的王婆,自家的瓜,怎么看怎么都好。
所以,和女子见面时我就只负责喝和观察,凑巧的是女子也带了她的伴侣过来,她也和我一样只安安静静的喝茶。
回到家里,枕边人说不好,我问他怎么不好,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么道人家化妆爱打扮,要么道人家看起来太聪明。我也不反驳他稀烂的借口。第二天又陪他一起见了一位女子,这女子说是小学老师,她穿着清淡,只是形象没有之前的那一个好,但也不算差,而且给人的感觉也很随和,气质上有点像郭漾的妻子。而且对方也未询问我们是否有车有房,也未问工资收入等情况,只提了几个简单的要求,那就是结婚前需签订婚前协议,结婚后双方要以朋友之礼相待以夫妻的名义相存,没有特殊情况不准离婚,而且只要一个娃。私生活方面,她也有限制,不准与除了固定伴侣之外的第二个人发生关系。上述都会写在婚前合约里,如果一方未遵守,那么就离婚,孩子则归属于未违反约定的一方。
对于这些约定,我觉得并没有什么毛病,他自己也说挺好。林申也道这女子看起来挺不错,要不然继续接触一下。
枕边人看了看我,“你觉得呢。”
我又看了看林申,“我觉得挺好的。”
“好,那就接触一下吧。”
他答应了,他看起来对那个女子的印象不错,我本应该高兴的,可一想到他要被别人分享我就失魂落魄。把自己所爱推向别人,我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更无奈的是我还不能把这些低迷的情绪表现出来,不然之前准备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但我需要发泄——趁他和儿子不在家时买两瓶啤酒独饮。林申说他觉得我会难过,所以周三请了个假过来找我,他见我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好吧。
“你怎么来了?我刚准备出门去买菜。”
“我觉得你会难过,过来看看你会不会想不开跳楼。你要是跳楼了,那我可就只剩下郭漾一个朋友了。”
“滚。走吧,和我去超市,你想吃啥,你苏哥哥今天专门为你做。”
“我只想喝酒。”
我拿了鞋子坐在墙凳上换鞋,林申从门后取下钥匙,一步跨出门去,问道,“做好了,要不要给咱儿子送点去,改善改善伙食?”
“不用,学校的饭菜还不错。”
“学校的好个屁。你这做爸爸的有点不称职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九言。”
“你打吧。对了,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过去把电梯按了。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懂事。还没我儿子懂事。”
等我说罢,他一巴掌拍在我背上,“能耐了啊,韩一把你惯出脾气了是吧,还敢指挥起我来了。”打完我就跑,一边跑一边道,好像我还会追赶过去还打他一顿似的。
他见我没心思与他追赶,又慢步朝我走来,问道,“心情不美丽是吧?不美丽的话就别让他找啊。爱他就占有他,管它将来会怎样。现在都过不好,还管什么将来。”
“走吧,想喝酒就闭嘴。”我道,“想用什么菜下酒。鸡爪子?鸭脖子?还是胡豆子?”
“就不能不吃什么什么子,我吃点别的不行吗?”
“那你想吃啥,快说。”
“凤爪,鸭脖,鸡翅,胡豆,再随便炒个小菜……”
我白他一眼。他道,“看什么看,没文化,真可怕。我说的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我不和他皮,出了电梯就接带他往超市走去。我们所住的地方离超市有大概十分钟的行程。小区大门外是一条主街道,沿着街道直行一百多米有一个红绿灯,穿过红绿灯迎接而来的又是一条街道,再沿街行走两百米就会到达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每次路过这条十字路口我都能遇上红灯,少则等待三十秒,多则一分钟。
等红灯的时候我喜欢目光飘摇四处乱晃,而总能抓住我目光的就是街道角落里那家毫不起眼的串串小店。其实从家到超市的路上是有很多美味的诱惑,我大致回想了一下,除了面馆、饭馆和烧烤夜摊,大概还有如下几家我喜欢的店铺:一家紫燕百味鸡,一个绝味鸭脖店,十多家火锅店,和五六家串串。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开在十字路口旁那家最不起眼的串串小店。店铺坐落在子街道的右手边,店面很旧很简陋,小小的像个被抛弃的老钟,就连放在门边的那两块红招牌也在漫长岁月里淡了红妆。看着看着心里忽然就开始痒,“要不然我们吃串串吧,懒得去超市买菜买酒了,而且还要炒个小菜,麻烦。”我建议道
林申挑眉,循着我的目光转身,“串串?”
我点了点头。
“我记得某人刚刚好像是说要亲自下厨招待我。我就点了个小菜,竟然还嫌麻烦,啧啧……”他嘴上吐槽,身体却诚实得很,已经迈开脚步朝那家小店走了去。
老板热情吆喝着问我们有几人要不要酒水,说着又麻利的拿来茶壶倒了两杯茶水,然后再去端锅底。林申则率先舀了两碗米饭,说是空腹喝酒不好,“保胃”要紧。
然而一顿下来,一人才喝一瓶酒,我说我一个人在家都要喝一瓶,要你又何用。他道,你独自在家买醉了?
“兴致懂不懂。”
“不懂,不懂,咱什么都不懂。”他扯嘴怪笑,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道,“苏择城,在我面前你装什么装啊,难受的话别憋着。我虽然不会安慰你,但陪你买醉陪你疯一疯还是可以的。”
“就你,买醉?刚刚是谁只喝了一瓶就说喝不下了。”我避言调侃道,还是不愿提起心中的不愿,我相信自己很快就能适应新的“环境”,毕竟我早就做好了陪他结婚的准备,要是现在再说难受不舍,林申肯定会向枕边人打小报告,而枕边人又肯定会退缩。
我不愿说,林申也不继续问,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至少你还有个相爱的人。”
“你也会有的。”我说,“咱都别矫情了。下午你想做啥?”
“不做啥,回你家睡觉吧。对了,咱儿子是几点放学,我和你一起去接他吧。让我也体验体验接儿子放学的快乐。”
“现在两点,回去睡两个小时刚刚好。”我走了两步,又想起上次他在儿子房间抽烟,儿子回来囔囔了一整晚的事,又提醒他道,不要在儿子房间抽烟。
他道上次是心情不好才抽的,他答应了儿子不抽,就绝对不会再抽。后来见面了几次,我还真没见他再抽烟。
枕边人下班回来时林申已经走了,他把儿子接了回来就走了,说是要忙着回去处理一件事。具体是什么事,我问了,他没说。
晚上和枕边人提及此事,他却道林申是忙着去约会了。我问他怎么知道,他抿了抿嘴道,“猜的。”
“你和她聊得怎么样了?”我挣扎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我希望那个女子人品不行,但又担心她真的人品不行。
“还好,不过感觉好她像不太喜欢我们。”他说罢,掏出手机递给我,“你看看她说的话。”
我解开锁,打开微信,他给人家的备注名怪得很,叫做“假形生”。我问他为什么要叫做假形生,他白我一眼道,“那是她的昵称,我怎么会知道。”
我噢了一下,点开他们的聊天记录,记录只有五行。
“你好。”
“你好”
“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不合适。”
“好的,再见。”
聊天间隔几乎都在一个小时以上,所以是人家不愿。心里有点窃喜,也有点失落,我把手机还给他,“不行就算了,我们……”
“好,算了,不找了。”他接话倒接得挺快,“咱还轮不到别人来嫌弃。”
我说,“我的意思是和她算了,我们可以重新再找,明天我再叫林申帮你留意留意。”
“嗯,你叫他留意吧。你开心就好。”他拿起手机,手指飞快运作,也不知道是在写什么,一会儿后告诉我道,我把她删了。
“删吧,人家不愿意,留着也没用。”
“你今天和林申喝酒啦?”
“喝了一瓶,没有你和郭漾,没有氛围喝不起来。”
他笑了笑,道,“我们玩儿一把游戏吧,玩了睡觉。”
那段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要二月过春节,林申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我催过他好几遍。最后一次催他时,他骂我,你现在好像一个蠢笔。
我与他道,“与其让他回家和别人相亲,还不如在这儿自己把这件事解决好,免得给家人添麻烦。”
林申听了更来气,我甚至能听见他在那边深吸了一口气,干笑两声呵呵道,“苏择城,你以为你很伟大是不是,你不觉得你现在的作为很像‘白莲花’吗?”
我沉默听着,他又道,“对不起,太激动了。不过,我还是要说,骂醒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傻逼。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不愿意是吧,韩一也不愿意啊,你在这儿委屈的忙前忙后为他找老婆,他也难受委屈得很,不但要做自己不愿做的事,还要照顾你的情绪,生怕伤害了你,让你难过委屈。上次就是他叫我请假去看你的。还有,他早告诉我了,不要再给你提供女人的信息。所以你要么自己去找,要么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我说,“道理我都懂,可他不像我,不能不结婚。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拖到最后他不但摆脱不了结婚的事实,而且还会白白让他父母在家里遭受别人背后的冷言冷语。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注定会受到伤害,为什么不把伤害降到最低?你说是吧。”
“我们生下来就注定与别人不同,注定要多承受一些磨难。这不是我们想不想愿不愿意就能避免得了了的。这是我们人生的必经之路。”
林申道,“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理。咱不说了,不然我会想要打死你。你要找就自己去找吧,反正我是不会帮忙的。”
挂了电话已经六点半,我走出卧室,儿子不在沙发上看电视,门后面也没有车钥匙——枕边人没回来。
于是打了个电话,问他到哪儿了,他说在楼下等电梯。我便把门打开一个拳头大小的缝,站在门边等他,我总觉得这样等他下班的日子不会再持续很久——他结婚后会有他的子女,为了照顾他的子女以及扮演好丈夫和女婿的角色,他一定会和他的妻子同居。
他出了电梯,看到我就咧嘴一笑,道,“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冷死你。”
“想你。”
“儿子呢。”他一边拖鞋一边朝屋里看了看,“在张姐家吗?”
“没有,在他自己屋里。”
“那他应该不会出来吧。”
“你想做什么。”
“只想亲亲你的脸。”他说着快速在我脸上一啄,笑得像个奸计得逞的痞子流氓。
一瞬间心里又开始感伤起来,他心里的情绪必定也和脸上所表现出来的不一样,我们都在假笑着准备一场漫长的告别。我们都不希望对方看到自己的不快乐,所以都在假装洒脱。
二月一日,林申打电话来说又找到一个,但二号三号要上班,所以我们只有在下班时间才有机会约见。儿子不肯待在家里,也不愿意去溪诺家,说是和溪诺吵架了,溪诺叫他不要再去她家玩。于是这一次约见我们一家三口都整整齐齐的出现,女子叫杨依依,也是三十岁,留的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她给我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女人脾气乖戾,不好惹。聊天下来才发现她性格直率又豪迈,有点儿像九言。
杨依依挺喜欢儿子,但枕边人沉默不语,于是我鼓气直接问她觉得我们怎么样,觉得枕边人怎么样。她盯着枕边人看了一眼,“挺好。”
“我觉得你也很合适。”我道,然后转头问枕边人,“你觉得呢?”
他看我道,“你喜欢就好。”
杨依依明目张胆一笑,“你们感情很好。我也有个谈了六年的女……对象,她现在也被催着结婚,要不然我们两两……”她看着儿子,话未说完又尴尬一笑,“我差点忘了你已经有孩子了。”
回家的路上枕边人一路沉默无言,儿子也郁郁寡欢。我想调节气氛,刚说话,儿子就哭了起来,说,“爸爸,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傻孩子,爸爸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但是你们要和那个阿姨结婚。”
“爸爸不结婚。爸爸有你就够了。”
“那父亲呢,父亲要和她结婚。”
“父亲不结婚的话会被别人骂。但是父亲结了婚也还是爱你的啊。”
儿子哭得泣不成声,“不会,父亲结婚了就不会爱我了,他会爱他的新儿子。”
我也忍不住眼眶湿润,这时候枕边人终于开口了,说,“父亲不会结婚,父亲只要你,不会有新儿子。”
回去把儿子哄睡后,我给九言打了个电话,把我们这边的事告诉了她,叫她春节抽时间回来与儿子聚聚。
我和九言说话的时候枕边人一直安静坐在我身旁。我挂了电话,释然道,“儿子这边你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好的。”
他看着手机,一言不发。我靠着他的肩假笑道,“杨依依挺好的,性格直爽,以后也少些不要的争论。你啊就安心准备进入下一个人生阶段吧。”
他猛然转身,眼神凶狠暴戾,我以为他要骂我吼我,但他咬紧牙帮红了眼眶,最后转身熄了灯,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我呆坐在床上,灯一灭,伪装着坚强的面具就破碎成灰,泪水沿着脸颊滚滚而下。
茫然心酸时他忽然搂住我的小腹,语气低沉声音绵断,“对不起,我不该凶你……对不起……”
他也在哭,哭得稀里哗啦。我知道他心里也苦,但我也相信,只要我们熬过这段时间,就会迎来新的希望和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