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忽然毫无预兆的拉住了她的手,惊得阿柔浑身三万六千根汗毛全都竖了起来,一颗心砰砰乱跳,不知该如何安放。
“从这里走。”献脚下一蹬,地面上竟然错开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他拉着阿柔进了那洞口,全程阿柔整个脑袋都晕晕乎乎的。
暗道里浑浊发霉的空气,她竟然都嗅出甜美的味道。她甚至希望这暗道长一点,再长一点。这样她就可以一直被公子拉着向前走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她的愿望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献将她送到另一处暗道的出口:“走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相信你心里清楚,我就不过多嘱咐了。”
阿柔恋恋不舍得转头看了他一眼。就算在暗道昏暗的光线中,公子献都仿佛有着太阳一般难以掩盖的光华。她点了点头:“我知道。”转身出了暗道口。
这暗道的出口,开在汉园的一个石桥下,寻常就算桥上有人也不会想到桥下还有这样的机关。如果桥下忽然钻出个人来,大部分人十有八九会以为,那人原本是藏在桥下的。
阿柔从桥下钻出来时,天色早已大亮,但是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自然更不会有人怀疑她是从暗道里走出来的。不过,这也太奇怪了。汉园里那么多人,怎么忽然都不见了?难道都去吃饭了?
她这样想着,不想错过吃饭时间,匆匆的循着记忆往梨园中那一片房子处走。远远的看见那一排房子钱密密麻麻站了很多人,但是却没有一点儿声音。
出事了。
阿柔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她连忙加快了脚步,悄无声息的走到人群后,站在了人群最边缘。
“说,你们屋另一个人呢?那个叫做铁何在的在哪里?”
阿柔愣了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呢。她往前挤了挤,没挤过去,只能在人群后跳着脚叫道:“我在这里。”此言一出,人群顿时潮水一般,哗啦往两边一分,给她露出一条人墙组成的通道。
阿柔向左右看了看,顺着通道走到了前面。只见周婆子和绿莺被五花大绑押着跪倒在台阶下。昨天那个花枝招展的妇人,正倒竖了蛾眉,黑着一张脸瞪着她们。看见阿柔,那妇人一声令下:“拿下。”
几个身材健壮的妇人,拿着绳子就往前走。阿柔向后一跳:“干嘛?杀人不过头点地,黄泉路上不走糊涂鬼。你要打要杀我都接着,但是总的让我明白因为什么?”
昨天出面赶阿柔出去的小丫头走出来,脆生生的嗓音难得的十分高亢:“咱们园里招了贼了,丢了东西。不拿你拿谁?”
“这是审准了,那贼就是我呗?”阿柔抬头挺胸望着那小丫头,正气凌然。
小丫头语塞,白了她一眼:“你等着,有你哭的时候。”
阿柔一向并非爱惹事的性子,但也绝对不是有了事情就能轻易被吓唬住的性格。她也不理那兀自发狠的小丫头,转向那花枝招展的妇人:“你姓成对吧?不知我称呼你一声成姑姑对不对?成姑姑,敢问这园子里丢了什么?怎么就认定了我是那贼?”
那妇人大约没想到一个从边地来的小家女孩儿,竟然有这样胆量和她当着许多人的面对峙。一般这种情况,那些没见识的小家子女孩儿,早就都被吓得腿脚酸软,就算有理,口也张不开,更别说替自家辩白。
那妇人一时间倒也让阿柔给问住了。这汉园看着只是亲王府一个豢养优伶的园子,可里面也是暗潮涌动,波谲云诡。那妇人见多各种女孩儿,原本以为像阿柔这样的,连唬带下立刻就拿下了,根本就不用费什么手脚。谁知道还碰上硬茬子了。
不过不要紧,这妇人惯常没少干这种排除异己的事情,既然出手定然会做个全套。她见阿柔小小年纪,黑红的脸上神色不亢不卑,立刻也改换了套路,冷声道:“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打算认账。”
阿柔挑眉:“捉贼拿赃。”
“好。”那妇人冷哼一声,将手一挥:“大家跟我去拿脏。”
一帮人跟在那妇人身后,向阿柔昨天居住的下房而去。
阿柔一看这架势,心里顿时犹如十几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起来。她昨天半夜离开,还没来得及回房间,期间要是被人塞件什么赃物在房间里,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不由得,她就将审视的目光投向周婆子和绿莺。周婆子此刻还算镇定,察觉到她的目光,冲她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怎么回事。绿莺此刻已经完全乱了阵脚,脸色煞白,眼神恍惚。脸上的乱发被汗水打湿,湿漉漉粘在皮肤上,显然自顾不暇。
阿柔的心更加悬了起来。这个绿莺,莫非真的手脚不干净,做了什么事连累别人吧?
那下房就算距离这边再远,总不过在一个园子里。不过一时三刻也就走到了。那妇人一个眼神过去,几个健壮的婆子就蜂拥过去,冲进了最边上那个房间。
片刻之后,一个婆子举着一件茜红色织金纱衣从屋里奔出来:“找到了。”
阿柔心头紧绷着的那根弦,咯噔一声断了。心说这是早就下好套了啊。她猛然转头望向那姓成的妇人,盘算着她要敢对自己动手,自己就第一时间将她拿下再说。
但是,下一刻阿柔就迷茫了。那妇人看见那件织金云岫衫的表情,比看见鬼还好看。脸色一下子就惨白了,嘴唇变得铁青。
那个找出织金云岫衫的婆子并没有注意到成婆子的脸色,还在得意洋洋的说话:“那屋里整整两个大箱子呢……”
成婆子抬起手,示意她噤声,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令自己的心神平复下来。转向阿柔,冷冰冰,阴测测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阿柔有种感觉,这衣服不是这妇人放进屋里的。那妇人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只是想要栽赃于她而已。想到此,她定了定心神:“那本来就是我的。”
成婆子再一次为眼前这个边地来的女孩子的胆量和气魄跌目。这东西……
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将这件衣服的来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她下意识的向吓惨了绿莺和周婆子望去,目光忽然停在了周婆子脸上。许久似乎大梦初醒一般:“你是……周……红燕……?”
周婆子轻轻点了点头。
成婆子的脸色再次惨白起来,而且越来越白,片刻之后连唇色都变得惨白如纸。头上的冷汗涔涔而出,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空气忽然压抑起来,仿佛巨大的铅块,将所有人牢牢的镶嵌,固定在了里面。
“救命啊,死人了……”一个凄厉的声音传来,将这巨大的压抑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