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一个激灵醒来。只见祁修斜斜靠坐在马良辰大帐中的虎皮交椅里,脸上一片冰寒之色。她迅速的从马良辰背上滑下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挺身向前,将马良辰挡在身后。两眼紧紧盯着祁修。
祁修修长的两条腿换了个地方,左腿压在右腿上,略略支起了身子:“怎么?你这小丫头不服气么?”
阿柔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只是紧紧护着身后的马良辰,仿佛一只护崽儿的老母鸡一般。
祁修冰寒的脸色更冷三分,声音猛然提高了三分,喝道:“马良辰,你可知罪?”
马良辰推金山,倒玉柱,单膝跪倒在地,抱拳垂首:“末将知罪。”
祁修冷笑一声:“知罪就好。军法如山,刻不容情。你身为守关大将,知法犯法,罪加三等。”说着高声道:“来人呐,将马啸马良辰拖出辕门斩了。”
“是。”两名金甲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押住了马良辰的胳膊。
“不行。”阿柔慌了,她在军中行走过,知道这军法的厉害。只因为昨日情绪太过于激动,一时间考虑没有那么周全,才被祁修拿个正着。她见那侍卫来押马良辰,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把将马良辰抱住,望着那两个侍卫:“二位将军,手下留情啊。”
马良辰也通红了眼睛,望着祁修:“郡王殿下,末将违反军法,理应受罚,但自认为,罪不当死?”
祁修冷着脸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今北国使者护送和亲队伍在此,你擅自出关,彻夜不归。你自己说说,你这脑袋掉的冤不冤?”他的声音不高,但是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整个人仿佛从洒脱不羁的天边流云,一下子变成了阴云密布的震怒雷霆。
马良辰挺直的脊背,在他那锐利如剑的目光中,一寸寸坍塌下来。
“不……”阿柔紧紧抱住马良辰的腰,试图用自身全部的重量将被拖出去的马良辰留下。但是,她太渺小了。放弃为自己辩白的马良辰,被那两个侍卫拖着。就算有阿柔拼尽全力的想要将他留下,也是身不由己。
阿柔坠在马良辰腰上,被一同拖出大帐足足一丈远,才绝望的认清现实。以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和南国的权势抗衡。她松开马良辰,转身就往回跑。但是,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乐伎女子。那大帐可不是她能自由来去之地。
守在大帐门口的侍卫,刷啦一声抽出腰刀将她往前奔跑的身形逼住。若不是阿柔地盘沉稳,来得及刹住车,她绝对相信,这两个侍卫会看着自己撞到刀锋上,被斩成两端。
大帐她是无论如何进不去了。情急之下,她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大帐门口,大喊一声:“郡王爷,求您刀下留情。”喊完一个头磕下去,砰的一声,额头剧痛,眼中金星乱舞。但是马良辰的脑袋就悬在刀口之下,也许只在须臾之间就尸首分离。若真是那样,那她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死都不怕,这区区疼痛又算什么?
“郡王爷,刀下留情……”她喊一声,磕一头。片刻之间眼睛就被额头上淌下的血水模糊了视线。面前土地上被鲜血染成猩红一团。
“郡王爷……”
一双明黄色绣着祥云纹的靴子出现在她面前。阿柔连忙抹了一把模糊了视线的血水,忙忙的抬起头来:“郡王爷饶命。”
祁修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是北国人,如今却在替南国边将求情。你不觉得好笑吗?”
阿柔语塞。
“你不是最恨南国人吗?”
阿柔无语。
“你北国那样好,你又到我南国来做什么?”
阿柔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沉默下去,那样的话马良辰就真死了。人死了,真的无力回天。所以,就算此刻祁修要将她那可怜卑微的,身为北国人的自尊踩在脚底下踏,她也顾不得了。仰着头直直望着祁修的眼睛道:“马良辰是我哥哥。”
“哥哥?”祁修冷笑一声:“那他就更该死。我南国的边疆重地,怎么可能被一个私通北国人的将军把守?里通外国,万死不赦。”
阿柔大急,但心里还算清楚,知道这时不是和祁修较劲的时候。她依旧仰着头,但是语气已然软了下来:“不是亲哥哥。我家里没有男孩儿,在乡下常常会被欺负。正好马良辰遇难,我就将他捡回了家中,逼着他做我的哥哥。他那时虎落平阳,不得不低头。”
“好一个虎落平阳。”祁修的脸冰冷的仿佛三九寒天的和面,浑身都散发着森然的冷气。
阿柔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那冷气萧杀中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由不得此刻的阿柔不低下头来。她匍匐在他的脚下,但是语气却由卑微变得冷静:“郡王,你知道我所来的目的。”
“什么目的?”祁修的语调一扬:“我堂堂南国的郡王,又去哪里知道你一个小小乐伎的目的?”
阿柔闻言,早已心念百转:“既然您不知道,我今天就告诉您吧。我是来杀北羊关守关主将马啸的。”
“……”祁修仿佛忽然想起这茬,抬手向旁边的侍卫做个手势。那侍卫高声道:“郡王爷请马将军回来。”
那两个拖着马良辰就快要走出辕门的侍卫闻言,双双松开了他,向他抱拳一礼:“将军,郡王爷有请。”
马良辰愣了片刻,整理了一下被扯的有些乱的衣裳,迈步走了回来。
阿柔听到他的脚步声,心头长长舒了一口气。可是还没等这一口气呼完,就听祁修一声令下:“将这个意图谋害我中流砥柱的小女子,推出去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