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楔子
相府嫁女是极为热闹的,喜的是新郎官还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新科状元,迤逦十里红妆,自然不在话下。
除此之外,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这新科状元可谓是少年得志,不仅才华出众,容色更是无双。见过的人,都要赞一声,真真是芝兰玉树般丰神俊朗的人物,教人如沐春风。
唢呐吹了几轮,花轿进了正门,待到喜娘唱喏,新郎官踢了轿门,那花轿却似没人一般毫无动静。
“呵呵许是新娘子太过欢心,一下子反应不及,新郎官,您再踢踢试试?”
一身大红喜袍的新郎官面上并无任何不快,闻言又轻轻踢了两脚,端的是温柔可亲。
隔壁院落墙角,一身婢女装扮的女子却手握着一个傀儡,口中念念有词。
“抬手,出轿。”
等候多时的花轿终于传来动静,喜娘趁热打铁圆了场,将喜绸的一端递了进去,便有一只手牵了,另一手与新郎官的手交握,矮身走了出来。
这一片刻的冷场,被人自发带过,转眼又是一片喜气热闹的成婚仪式。
跨火盆、过马鞍,外人也许不知,但新郎官却察觉到了,身旁的伊人动作有多么僵硬。
高堂上是新郎官父母的两块牌匾,以红绸布遮着,看不清名姓。本来,新郎官是有叔父、婶子的,但据说二人正好被事务缠身,无法赶来观礼,只托人送来了贺礼。
一番礼过,总算是送入洞房。新娘子被婢女扶着回了后院,新郎官被人拉去应酬,一切看似正常。
进了院落,便有一自称是新娘子娘家的贴身使唤丫头过来,将新娘子的手接了过去,扶进正房。待到东西都收拾妥当了,那婢女俨然一副大丫头的模样,对其他婢女道:“我与小姐说些体几话,你们自在门外候着,等姑爷来了便知会一声。”
众丫头面面相觑,见那坐着的新娘子并没有出言反对,就应声退下了。一时间屋内仅剩两人。
那丫头抽出自己被掐得青紫发红的手,一扬手在门口布下禁制,人却虚晃两下险些站不住。
一场婚礼,最累的人反而成了她。
“好了,你可以说话了,要打要骂……”
话未完,红袖拂过,她脸上已然挨了一巴掌,极重,唇齿间都有血腥味传来,但她仍勉力站稳,道:“是我对不起你。”
“不,是我,是我当初瞎了眼!”
新娘子一把将盖头扯下,明媚的脸上是斑驳的泪痕:“你走,今日这一巴掌,我便与你恩断义绝。往后见面,便是仇人陌路。”
那婢女转身,有些踌躇:“柳公子他是极好的人,与你,甚为般配。”
“呵,再好,也不是他。”
也不过是他啊。
(二)龙虎山
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不急不慢行着,赶车人一身黑衣,神色忽然严肃起来。
“公子,前方就是龙虎山的地界了,为防不测,属下快马过去。”说完,便扬起了马鞭,尘土飞扬,速度顿时快了不少。
在车里打瞌睡的青书反应不及,一头撞上了车厢门,揉着头抱怨道:“不就是一座匪山嘛,我们一路赶来什么危险没遇到过,怎么快要进京了反而就怂了?”
车外的人冷哼一声,继续扬鞭:“我不跟你争。”
青书转而看向车内的男子:“公子你评评理。”
男子闭着眼淡声道:“你们打情骂俏的时候,不要扯上我。”
“切,谁跟他打情骂俏。”
“呸,我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异口同声。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男子睁开眼,敲了敲车壁:“凌楚,有问题。”
车外凌楚“吁”地一声勒停马,男子继续道:“我们一直在绕圈。”
“啊?”青书疑惑地掀开帘子,探了探头,“可是眼前的路明明是直的啊。”
凌楚也接话道:“是很奇怪,明明是大太阳,却没之前那么晒人了。”
青书想起传闻:“难道真的遇到鬼打墙了?”
车内男子发话了:“青书去前面探探方位,小心,不要轻敌。”
“是。凌楚你保护公子。”
“好。”
青书借力施展轻功从树枝上往前掠去,一时间长长的官道上只剩下凌楚和车里的男子两人,空气中有种不同寻常的安静,竟然连鸟叫声都听不见了。
凌楚更用力捏紧了马鞭,警惕地看向四周,小声道:“公子我们是等青书回来了就直接原路返回么?”
“不,原路返回只怕埋伏更多,我们等青书探好方位,就往京城方向走。”
“是。”
风过,树叶“哗啦啦”地响了起来,林子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动静。
男子隔着帘子拍了一下凌楚的背,压低声音道:“走!”
凌楚顺势扬鞭,马儿长嘶一声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东边。”青书及时赶到,才落到车辕上,林子两侧埋伏的人就呼啦啦涌了出来。
“拦住他们!”呼喊声此起彼伏。
凌楚架着车,尽量控制着马车往东边走,但眼见眼前没了路,马上要冲进树林,她本能地想将马车往西带一带,却被一只手从后方拦住。
“闭上眼,往东。”男子沉声道。
凌楚断然不敢真的闭眼,咬牙将马车往东边的林子里带过去,奇怪的是,马车明明偏离了“官道”,却一点不见颠簸。她意识到什么,大力抽了下马臀,往林子里冲去。明明枝横交错的树林却在他们眼前分开了,逐渐显露出一条平坦的官道来。
“还……还好公子英明。”才喘过气来的青书抚着胸口道,回身看了看后方,“好像没人追过来了。”
“嗯,继续赶路。”男子退身坐回到车厢里,从头到尾只露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不远处的高树上,目睹了这一切的黑衣人摇了摇头。树下,满脸横肉的大汉正揪着一个瘦弱的小喽啰厉声质问:“什么?跑了?这么多人连三个人都拦不住,废物!”
小喽啰腿抖如筛糠,只能连呼:“三当家饶命。”
黑衣人跳下树,低沉暗哑的男声面具后传来,衬得那张年画娃娃的笑脸面具愈发阴森恐怖。
“有两下子。无妨,这次我亲自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