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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宁宁巧谏

关白夫人宁宁一直在忙碌,她在亲自整理房间,匣子里有很多丰臣秀吉出征九州时寄回的信函,重读这些信函,宁宁心中生起哀愁,如同此时要离别大坂城一般。宁宁觉得,人生就像山峦,应有一个顶峰。那么她的顶峰便在这大坂城极尽奢华的府邸之中。京都内野的聚乐第,其奢华与大坂府邸相比毫不逊色。她从秀吉、五奉行那里屡屡听闻。可宁宁却觉得,自己已越过了顶峰,踏上了下坡路。

“罢了,花总无常开之理。”宁宁好像忘了隔壁还有正襟危坐的侍女,她打开了一卷信函。时入九月,残暑已消,庭院中的七草盛期已过。但南边的走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室内暖和得令人出汗。

宁宁读着,不禁笑了。这是秀吉的亲笔信,假名里混杂着错别字,但字迹却甚是舒展。从这封信里,似能嗅到年轻时的藤吉郎的汗臭。这封信于五月二十八在肥后的佐敷开始写,二十九抵达八代时方写完。

函上说:“处分完毕岛津义久,义久交出他的独生女菊若为质。我欲把萨摩、大隅二地交与他,并打算在六月初五回到博多。若回那里,定会在前往大坂的途中就去……”

这篇文字笨拙的信函后边还说,在博多命对马守宗义智交出人质,为了让高丽国臣服日本皇室而及早准备船只。如若不从,就在来年决一胜负。定要在自己有生之年踏上大明国的土地,所以不辞劳苦……大言不惭之后,却有着怎么看都充满稚气的奉承话:“在此次战争中觉岁月流逝,白发渐长,却不会拔掉它们。让你看到我的白发,虽然稍有些难为情,但是你和别人不同,面对你,我才不会感到苦恼,还有,只有你会让我迷惑……”

读到这里,宁宁苦笑着把信函重新卷了起来。秀吉尽说些白发渐长之类的傻话,好让她疏忽,还不是悄悄对浅井的一个女儿出手!有关茶茶姬的传言现已为大坂城街传巷议。虽然宁宁一现身,议论马上就停止,但那些话,她已知道了个大概,男人还真是麻烦啊……正想及此,浅野长政来了。

浅野长政看到宁宁在读秀吉的信函,脸色稍和缓了些,大概是看到了“女关白”另一面的缘故。说起来,最近宁宁渐渐失去了女性气质,让人联想起传说中的北条政子。政子乃时政长女、源赖朝之妻、源实朝之母,赖朝死后削发为尼,与父亲北条时政及弟弟北条义时共辅实朝。实朝被暗杀,迎接京都的九条赖经为家督,政子垂帘听政,被称作“尼将军”。此事与秀吉喜欢毫无拘束地在宁宁面前高谈阔论不无关系。宁宁甚至介入了九州官员任免,力荐佐佐成政到肥后,现肥后却已发生暴乱。她还干涉秀吉放逐传教士,屡次引荐热心于缓和局势的小西行长及其父寿德。有越来越多的大名对宁宁心生畏惧,或恐其乖张,或欲利用其强势。

长政对这样的宁宁存有戒心,但是他认为,目前还无必要加以劝诫,因无人如宁宁这般真正担心秀吉的安危,替他时时留心,处处在意,协助他完成大业。真如秀吉所言,宁宁乃如半壁江山。

“看来夫人已准备好迁居了。”长政随随便便打量着室内,道,“此次从大坂出发,关白大人吩咐,要考虑周全,一切皆由夫人做主。”

“哦?”宁宁故意眯起眼睛,道,“你果然要把她也带去?”

“她?”

“哼!你越来越像关白了——我说的是茶茶。”

“若夫人不乐意,在下这就去劝阻大人。”

“我若说不乐意,就会给人留下口实,说我在嫉妒。”

“这……”

“不要那么为难,把她带去亦无不可。”宁宁说话颇为爽快,却眉头紧锁,“但,请你转告大人,就说我希望此行不要遇到男子。”

“什么?!”长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秀吉打算等宁宁一到京都就立即上奏,请求皇室宣旨赐她从一品之位,为此,要让此行举世无双、豪华无比,让后世传颂。宁宁应颇明白秀吉苦心才是,可她却说出这等话来,她到底在想什么?

“夫人是说,不希望沿路有男子?”

“是。”宁宁坦率地点了点头,“关白的母亲和妻子,都必须小心行事。过于张扬,必惹怒神佛。应该鼓励男子建功立业,送行之事对他们毫无用处。一路有女人相伴,无需他人。”说完,她旁若无人地继续整理匣子。

长政费了些心思,思量宁宁这番话。已决定于本月十三搬迁,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宁宁却在这个时候说不许男子旁观,岂非给秀吉下了战书?

“北政所夫人。”长政考虑了一会儿,开口道,“您似对关白大人不满?”

“不,我怎会不满?”宁宁以冷淡的口气道,“你告诉他,僧侣也不要来送行。”

“这是为何?”

“僧侣戒色,无心来夸示关白夫人队伍的盛大。关白连天主教的传教士都放逐了,在这方面却不谨慎。我身为关白夫人,就由我来帮他处理。现在你明白了?”

长政一时无言以对。这绝非普通的谏言。像宁宁这样的女人,一旦说出这样的话,定是下了决断。

“夫人,您是否想借此向大人进谏?”

“不,这只是我身为人妻应尽的责任,别无他想。”

“但是,您说男子和僧侣都不许送行……”

“这有违妇道吗?哼!用大坂城、大佛殿、聚乐第、迁居、大茶会来让世人震惊,大人难道除了让百姓震惊以外,就没有别的本事了?接下来他还能用什么让百姓震惊呢?若不适可而止,总有一天会黔驴技穷。此事与我有关,我不得不谨慎。”

长政又长叹一声。宁宁确非普通女人。这不仅是对关白一人的进谏,也是对关白周围之人强烈的嘲讽。长期以来,长政亦一直自问:便任由关白反复上演同样的戏码?秀吉是否应注重更为深远的教化之策呢?这一点,今日到底被宁宁尖锐地指了出来。

长政又坐了一会儿,郑重施了一礼,道:“在下会把夫人的话转告大人。”

“有劳了。”

“但大人若有其他意见,还请夫人多多包涵。”

“不必担心。关白自会裁断。”

使这对天下夫妻初现裂痕的,当真是茶茶姬?长政默默起身,他觉得,宁宁应不会仅为了此事,就说出那等话来。他尤其在意宁宁所说的僧侣戒色云云。宁宁不是天主教徒,但她似对天主教信仰之专甚是欣赏。

大坂府曾有过一次有关信仰的争论,秀吉和近侍都在场。众人在讨论神、佛和天主到底谁更尊贵。当时在座的小西行长之父寿德推崇天主。他认为天主的威严毋庸置疑,其他神佛都是因人的虚幻愿望生出的邪物。他的说法立刻遭到了笃信佛教的女眷们的猛烈反击:“说天主不是邪神,何以为证?”其实双方所信奉并无根本区别。因此得出一个结论:信仰皆自便,不当横加干涉。

秀吉一直笑呵呵地听他们争论,最后,他对同样沉默的宁宁道:“北政所,你说呢?”

宁宁淡淡一笑,答道:“已有定论,无须再问。”

“已有定论?”

“不错,难道这不是和信仰天照大神等日本诸神一样的吗?”

“哦?有趣,你向大家说说。”

“好。日神开天地,育万物。人、神佛、天主,都为日神所生。因此,问题只在于日神到底是从诸神中推举而成,还是顺天应人而生?”

“哦,有趣。”秀吉又道,“那么,你为何既念诵阿弥陀佛,又向观世音磕头?”

“呵呵!比起孕育了人的远古祖先,孩子们更怀念母亲,这是一理呀。大人知道,无论是向神佛磕头,还是向天主祈祷,都是在向孕育了天地的诸神致敬。因此,无论信奉谁,人人皆可自便。”

宁宁把孝心和信奉联系在一起,让寿德无话可说。

浅野长政此时听到宁宁出人意料的反驳,心情沉重。他暗暗祈祷,自己见到秀吉时,秀吉能有好心情。关白若心绪不佳,会有怎样的暴风雨啊!

在本城二楼,刚把家康送出的秀吉,正甚为不快地在对石田三成说什么。长政吃了一惊。

“治部,为政就是要让百姓安居乐业,推行茶道有何不妥?会花费些什么?不过是喝一碗茶,这不仅可以陶冶性情,还能让他们思量人生。有哪点不好?看来你又和利休不合了。”

石田三成看到长政进来,便闭口不言了。

“家康他渐渐就会明白。一个大茶会不至于让他心生轻视。你不如去细细查探天主教徒暴乱之事。我并非不许他们信奉天主。那些煽动无知百姓、野心暴露无遗的鲁莽之徒,实不可和真正的信徒相提并论,要严加惩处。不可把这个和大茶会混为一谈。”

长政一边从秀吉的话中猜测他们谈论的话题,一边在三成上首落座。秀吉道:“长政,北政所那边怎样?”

“这……”长政有些犹疑。

“她是否有何不满?但说无妨。”秀吉见长政神色不对,不由皱起眉头。

“在下就直言了。夫人认为此行太过铺张,深感不安。她希望大人多为百姓打算,一切从简。”

“哼!我这样做是为了谁?”

“在下只是转达北政所夫人的意见。”

“嗯,也好。她是怕人非议,那就减少二三十乘轿子。”

“还有……”

“还说什么?”

“夫人说,此行女眷居多,希望不要有男子观瞻。”

“不想男子看到?”秀吉诧异地微微偏了偏头,道,“嗯,她到底是关白夫人,不想抛头露面。真是多此一举!”

“还有,僧侣也不能旁观……”说到这里,长政觉得腋下冷汗直流。此话意味深远。

“我想岔了。”秀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明白了!原来她连和尚都不想见。”

“恐怕正是如此,大人明白什么了?”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秘事。我曾告诉她,我不久就会去征服高丽、大明国,直到西洋。宁宁身为关白夫人,如连和尚都能见到她,也太不成体统了。哈哈哈,果然是知夫莫若妻啊,看来宁宁和我志同道合啊。她竟是这个意思。”

长政一脸苦涩,不再说话。他曲解了宁宁,秀吉亦误解了。宁宁本来想给秀吉当头一棒,煞煞他的锐气,不料却使秀吉更加嚣张。这与夫人本意相差太多了!长政脑中突然闪过琵琶法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为官者,骄奢必败。

“好,就照宁宁的意思办。”秀吉的心情已经完全好转,“就不要减少轿子的数量了。传令下去,任何男子不得旁观。”秀吉如此爽快地答应了宁宁的要求,反而让长政慌张起来。他一面为没惹起风波而欣慰,一面却忐忑不安。

“治部,你退下吧。长政,我还有话要和你说,你且留下。”秀吉一本正经道。等三成走后,他压低声音道:“长政,宁宁到底有何不满?”

长政吃了一惊,他本以为事情已结束了,看来秀吉是不想让三成听到。

“看你的脸色,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我还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

“她是否说了些让你难以启齿的话?是因为嫉妒吗?”

长政缓缓摇了摇头。

“那么,她是不是说我太过奢华了?”

“不,还不只这样……”

“嗯?是谁让她不快了?”

“这……夫人不仅是对大人不满,还在斥责我们这些无能之人啊。”

“无能?”

“是,夫人说大人所做的一件件事,只是使人震惊。难道大人除了使人震惊外,就没有其他能耐了?难道这就是我们这些辅佐之人应尽的职责吗?”

秀吉从鼻腔哼了两声,“她果真这样说?”

“是。”

“但我秀吉天生让人震惊,让人奋发!”

“是。”

“丰臣秀吉取得天下后,正在思量如何从根本上消除战乱。”

“……”

“从今以后,只有三种情况下会发生战事。其一,有人敢不服丰臣秀吉。不过,这应已不是问题,天下已无人敢反抗我了。那么原因只会是第二种。”

长政微微偏着头,一直仰视着秀吉。宁宁有他意料之外的敏锐,而秀吉则总让人捉摸不定。

“长政你听好。”秀吉把声音又压低了些,以教导的语气道,“这另外两个原因,其中之一,便是岛津和大友这样的大名争夺领地。这种战事随时都可能发生。其三,便是百姓受到恶意煽动而造反。”

“哦……”

“因此,我要找到能防止这些情况发生的根本大计。”

“但能有这样的妙计,可断绝战乱的根源吗?”

秀吉简单地点了点头,“我要重新丈量海内的土地。准确分配每一寸领地。”

“这样做,就能断绝战争根源?”

“如此就能分清众大名的领地。迄今为止,争斗无不因为领地。因此,我重新丈量土地,把领地分配清楚。若再有争斗,便是反抗丰臣秀吉。”

“是。”

“反抗秀吉便是天大之事,他们不会轻易开战。另,因为赋税是由实际收成决定,他们便不能残酷压榨百姓。明治和昏庸之别,就在于如何确定地租。”

长政不由得拍拍膝盖,叹服不已,心道关白夫人固然聪敏过人,但关白实乃人中之龙!

“也就是说,丈量土地,便是能消除战争根源的妙策。只要不收取严苛的地租,百姓就不会受那些借信仰以煽动者的迷惑。而且,为了保证土地丈量,避免暴乱,我要颁刀狩令,收缴兵器。”

“收缴兵器?”

“百姓的生计因我得到保障;那些无赖之徒和居心叵测之人,也由我来镇压。因此,百姓何需留有兵器?兵器即凶器,只要没有了兵器,就能杜绝私斗。”说到这里,秀吉冷笑起来,脸上满是皱纹,“怎样?迁居聚乐第、大佛开光、北野大茶会……都是为我的政略开路。我这样做,目的是安抚民心,否则是收不回兵器的。宁宁是个聪明的女人,但是女人到底目光短浅。她是担心我除了令众人惊讶之外,别无能耐,无所事事,耽于玩乐。”

“……”

“实则不然,我的最终目的,便是要给那些认为世上不可能无战事之人,创造出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这方是我此生大志。明白了?”

不知何时,长政伏在了榻榻米上,秀吉的话深深烙在了他脑海中。长政不明秀吉这些奇思妙想究竟源自何处。为了杜绝私斗而丈量土地,这不仅是评定为政善恶的标准,也会因此消除百姓不满、平定暴动,再加上收缴兵器,简直就是一举数得的妙策。长政认为,秀吉的头脑简直是令人惊叹的神物,遂道:“听了大人这一席话,在下疑窦全消。”

秀吉缓缓点了点头:“人生来就有器量大小之分。我绝非说宁宁器量小。宁宁乃女人中的男儿。但秀吉也并不浅薄,等我们和好之后,我要把这些话说给她听,告诉她不必担心这些无聊之事。”

“是。”

“就照宁宁说的,禁止男子送行。我也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啊。”

长政终于松了一口气,对秀吉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好了,你退下吧。”

长政退出去后,在隔壁房间等候的利休进来。秀吉一天之内不断接见人,利休居士是目前为止,唯一不会带来坏消息的近侍。但是今日秀吉不知为何,不悦地对他道:“你是来商量茶会的事吧?今日免谈。”

“已经对北野的土地重新划分,大人是不是……”

“我以后再看,放在那里吧。”

利休看出秀吉不悦,轻轻把一个小纸卷放在案上,默默退下。

然后进来的是小西行长。行长的来意一看便知,他是和父亲寿德一起来请求延缓放逐天主教传教士。

“今日你不用再说。如那些神父能悔过即可。如没什么要紧的事,以后再谈。”秀吉就这样轰人似的把他们打发走。随后,他陷入了沉思。宁宁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只知让世人震惊……”虽然刚才对长政说了要丈量全国土地,但能否建下足以和那些稀世英豪相媲美的丰功伟业,秀吉仍无十分把握。他想到丈量土地,乃是因为纳屋蕉庵的一番话。但蕉庵的本意并不是要消除战争、劝他为善政,而是在指摘日本的狭窄贫瘠。

“全国有六十余州,就算全部收入囊中,每一州分封一位大名,也只能有六十余位大名……”蕉庵曾如此道。

秀吉倚着扶几,以手托腮。就算他已经掌握海内,结果亦是一样。

小田原之事,秀吉已经胸有成竹。他让北条父子直接进京,一旦进京,就另封领地,否则就像征伐九州一样,好好打一仗。他因此会见了来京的家康,以确认其想法。家康定不会愚蠢到和北条结盟,阻挠秀吉的大业。秀吉觉得,家康倒似更希望北条败亡,理由乃是因为土地的狭窄。就算北条氏顽抗到底,秀吉也能轻松将其击败,取得关八州,然后把家康迁往彼处。如此一来,家康现在所领三河、远江、骏河,都会空出来。再把织田信雄迁到那里,即可真正巩固尾张以西。若信雄说尾张是他祖先的土地,为离去而不满,也无妨,把他迁到施展不开手脚的偏远之地,让他苟延残喘即可。

这样打算,封赏的土地却依然不够,不能完全满足功臣。秀吉再清楚不过,才会想做出北政所所说的“让世人震惊之事”,努力夸示自己的权威,让人敬之畏之。这种想法在暗中支配他的行为。

我是否快到达人生的顶峰了?秀吉亦会生出此念,这与他自诩为“太阳之子”的自信有很大冲突——太阳每日升起,孕育万物,始终光芒万丈,辉煌不减。

“唉!”秀吉长叹了一声,“如有战争,就不致如此无趣了。”秀吉自可以称得上古今无双的“战争赌徒”。玩弄眼前的敌人,想着如何使之屈服时,他就会智谋如泉涌,精神勃发。一旦天下安定,他便无法体会战场上的那种紧张和刺激了。

这绝非顶峰,丰臣秀吉怎可有顶峰?正当他想着这些,下人来通报,有乐斋求见。

“有乐?”秀吉道,“让他进来。”

有乐来,自是有关茶茶姬之事。秀吉不由得坐正了,脸泛潮红。每当他想起年轻的茶茶姬,心里就会激切不已,就觉得自己尚年轻。

“有乐,过来些。”

“是。大人还是老样子,丝毫未变啊。”

“我已变了许多。”

“您面色愈发红润,眼睛也炯炯有神。”

“别净拍马屁。茶茶还好吧,进京的准备作好了吗?”

“在下就是因为此事……”

“你是说茶茶,还是进京?”

“这……二者都有。”有乐尽力挤出一点微笑。秀吉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冷战:刚才被北政所狠狠在他心上扎了一针,这次茶茶又想说什么?北政所总是以妻子的身份对他说教,而茶茶却完全相反。她能清晰地洞察人心,瞄准感情的缝隙,任性地把箭射进去。在你心情好时,她就是个有趣的孩子;而你情绪不佳时,她便是个不好打发的玩偶——她性子刚烈,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茶茶又说些什么?”

“她说她不想迁往聚乐第,请大人见谅。”

秀吉眉头紧皱,“告诉她,不可!”

“是,在下对她说过,此事已决定了,恐难以改变,可是她不听。”

“不听也要听!你再去与她说!”

“这……大人应该知道她的脾气,在下不能让她改变主意。”

“你想要我怎样?”

“恐怕还须大人亲自说服。”

“我亲自?”

“是,在下束手无策。”有乐盯着膝盖上的白色圆扇,那神态好像在说:大人不知茶茶的脾气?

秀吉最恨有乐这种装腔作势。利休有时也会摆出这副模样,便是表明他心怀轻视之意。“有乐,你告诉她,这件事上我不许她任性,就这么与她说。”

“看起来小姐好像有她的理由。”有乐缓缓道,“或许,小姐有身孕了……旅途劳顿,会对身子不利……”

“她怀孕了?”秀吉惊得几乎要跳起来,慌忙抓住扶几,“此话当真?”

有乐看着庭院,道:“当然,还不能确定……不管怎么说,这是大人私事,大人应比在下……”

“有乐,别吊我胃口!”

“在下句句属实。”

“茶茶这么跟你说的?”

“是。”

“她到底说了些什么,一个字也休要隐瞒!”

“她说,长途跋涉对胎儿不好,就不去京城了。”

“那些侍女呢?这些事情,侍女应该最先察觉。”

“正是,在下还没有去问她们,现在还不是公开此事的时候。”

秀吉后悔地咂咂嘴,道:“这么说……这么说……我有孩子了?我这个五十多岁的人会有孩子?哈!唉!你让我怎么办?茶茶到底有什么打算?”

“她自己也不甚清楚。但是她说万一怀孕,现在连侧室都不是,只是以大政所和北政所侍女这种暧昧的身份去京城,也太对不起孩子了。”

“有理!她是丰臣秀吉之子的母亲!”

“现在还不能明显地看出她怀有身孕,她希望不去京城。如大人坚持,那也没有办法。”

秀吉没有深思有乐这席话。如他稍稍思量,就会体味到话中的深意:以进京为契机,要求给茶茶一个明确的身份。

女子利用身孕,便能控制局面了。秀吉虽有打算,还是不免吃惊。人皆有弱点。以前北政所在长滨时,曾怀过孕。那时秀吉也是惊惶失措。但是那孩子生下未久便夭折了。那个还没有取名的孩子,被赐予和信长四子相同的名字——秀胜,葬于长滨的妙法寺,号本光院朝觉居士。从那以后,秀吉再也没有过孩子,至今他仍为膝下荒凉而心灰意冷。如有乐利用他这个弱点,那其奸诈实出人意料;而倘若真是茶茶说了这些话,则足见她的精明。

秀吉擦着额上的汗水,表情像在做梦,“若此事为真,我的人生就可说有了一个新的起点,是吗,有乐?”

有乐又是一副装模作样的表情,“是。”

“不,你无法理解,谁都无法理解。我方觉得,比当年在长滨得子时更是年轻。孩子对人一生来说有着怎样的深意,我当时没有真正想过。那时头脑被各种事情填满,却觉得生活好似一下子变得甚是亮堂。你可能会觉得愚不可及,可是我在战场上,都会考虑如何培养那个孩子……唉,我未能如愿。那时宁宁哭了,她知自己再也不能生育了。我的悲伤较宁宁更甚,如就此心灰,宁宁定会一病不起,便收了秀胜为养子。而今,我年过五旬,竟老来得子。莫非是天意?”

有乐不看秀吉,静静打开扇子,摆出一副不打扰秀吉追述往事的样子。

“有乐,你以为如何?”

“大人指什么?”

“茶茶。”

“就照您的意思,在下无法让小姐听话。”

“她若怀孕,”秀吉抬头沉思,“乘轿自是不妥。如茶茶说谎,我也……默默受了。”

“……”

“有乐,你能解得我的心情吗?可是,此事不得随便告诉宁宁。宁宁不是嫉妒心盛的女人,有关女人,她还会帮我出出主意,但若是侧室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在下也认为,还是不要贸然告诉夫人为宜。”

“是啊,不要贸然告诉她。她恐也会像我这样不知所措。”秀吉此时已经完全摆脱了烦恼,心情颇为轻快。

上天有时会恶意弄人,也会眷顾于人。

秀吉正苦恼之时,忽觉四周一亮,进入了另一个出乎意料的世界。之前他还在把茶茶姬迁往京都之事上犹豫不决,而今听有乐一番话,他顿时欣喜若狂。

老来得子!虽然还不能确定,但秀吉已经下了决心,“有乐,茶茶不必和北政所、大政所同行。但她有没有住在京城的打算?”

“这……”

“可能你也不知。若真怀孕,她便不能再做我的陪侍,正式封她为侧室之事,搬迁以后再说。至于她愿不愿住在聚乐第……”

“恐怕……”

“她怎说?一字不差告诉我!”

“她曾笑说,要做聚乐第内庭之主。若非如此,便要一座十万石的城池。”

“一座十万石的城池?哈哈。但是如在离聚乐第较远的地方给她建一座城池,要常见她就不易了。聚乐第内庭之主……这可是个难题呀。”

“当然,在下不知这是否她的真心话。”

“聚乐第有宁宁在,我不可撇开宁宁。”

“小姐恐是不依。”

“这么说,不是玩笑了?”

“在下认为不全是玩笑。”

“嗯。”秀吉好像很欣慰地侧了侧头,“好,让我想想。我去直接与宁宁说好了。宁宁知她身份,定不会错待她。”

有乐不语。今日已大有收获。茶茶只是不想以北政所侍女或普通陪侍身份进京。现在他已达到了目的。至于秀吉说要处理茶茶和宁宁的地位之事,他也知那只是说说罢了。

“你告诉她,我会安排她秘密乘船进京,目前她就暂时留在你身边。在这期间,我会好生为她思量。要她保重身体。”秀吉昂首呵呵笑了。

天生敏慧的秀吉,当还不至于这样被有乐蒙过去。然而,孩子便是秀吉的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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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拥有了分裂自己的能力,一个个分裂体渗透进了社会当中,一家家托拉斯垄断企业出现在世界各地,一家近乎垄断了世界所有行业的巨型集团出现在了这颗蔚蓝的星球上。人们从遍布世界各地泰坦医疗旗下的医院出生、在泰坦教育的学校吃着泰坦农业的粮食长大、就职于将触手伸向星空的泰坦矿业,老死时被泰坦能源转换成能量送进千家万户,人们的整个人生都将笼罩在泰坦集团BOSS手中。只有我才能带领着人类团结地迈入星空!我,就是这个文明暗中的掌控者!我的分裂体将会无处不在!他们的眼睛将会监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160万字《我的群星帝国》完本保证!圣母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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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盗,侵究】 不小心摔了个跤就算了,还莫名穿越到末世,成为了一朵食人花。喂喂喂,为什么别人的设定都是什么千金啊女贼啊,带有光环的女主角啊,我就成了一朵食!人!花!而且这朵食人花还散发着一股香气,引来了一个丧尸王,整天围绕在我旁边,虽然他长得真的很帅,但是,嘤嘤嘤,他同时也是一只丧尸王啊去!你见过一朵食人花和一只长得很帅的丧尸王呆在一起的场景吗?好吧,你没见过,毕竟这可是个稀罕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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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子新文:高门弃妇点击试阅:【傻少爷的爱妻养成记】穿越小媳妇,傻子小夫郎,虎视眈眈叔叔伯伯一群狼,谁是真傻,谁是真狼,还请各位看官往下看来……白家五位少爷,个个纠缠难应付!冷酷威严大少爷,一肚子坏水二少爷,疯癫美人四少爷,鲁莽笨拙六少爷。还有那不知真傻还是假痴的七少爷,个个虎视眈眈,叫她辛苦抵挡。白家女人也叫她头疼,无意争斗,却又不得不斗……众人皆以为她贪恋白家权势,却不知……她想要的,不过是一片真情罢了。穿越成小媳妇,落得一个痴傻郎,只是每每出现危机总能无形化解,真的是机缘巧合,还是真心所为?【这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文,不要吝惜你的轻轻一点,点开之后,你便会发现一篇不一般的种田,宅斗文……】白逸飞:筱苒,你这姑娘聪明,身在我们白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然清楚,而且……莫要将你的那些小聪明使在不该使的地方。莫筱苒:大少爷说笑了,筱苒,怎会有那番心思。白逸然:啧啧,筱苒一副天仙的样子,我自小怎么没看出呢?该是向父亲讨了去,跟了那傻子,实在是可惜。莫筱苒:二少爷,自重!白逸谦:筱苒觉得好便好了,我心中即使喜欢……却也不好与弟弟抢。只是……逸和他……莫筱苒:四少爷,还请转告三少爷一声,谢了厚爱。白逸风:我就是喜欢筱苒,我名正言顺地抢,绝不做那些偷鸡摸狗之事,筱苒若不跟我,我自不会强迫她,但若她随了我去……哼,你们就谁也都拦不着。莫筱苒:六少爷,您可别再跟七少爷过不去了……白逸墨:莫莫,来,吃果果。张嘴,啊……莫筱苒:七,七少爷,别,别过来……白家少爷大全:大少爷白逸飞——高大威严,许是因为乃白家长兄的原因,一向不苟言笑,白家子嗣众多,却无人敢逆他之言。二少爷白逸然——谦谦君子,古道仙风,看似温文尔雅,实则一肚子坏水,心计无数。四少爷白逸谦——与三少爷为双生子,出生的时候身体便羸弱的很,三少爷没熬过去,偏偏让他熬过来了,却时常挂念着去世的老三,小时瘦小,长大后却成了个妖孽的美人。六少爷白逸风——毫无心机,总是被二哥耍的团团转,是个愣头青,粗枝大叶。七少爷白逸墨——样貌俊朗,性格沉稳,偏偏一开口说话便露了相,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下面是好姐妹们的文文,都不比虫子的文差哦,大家都来看看,嘿嘿~《重生之高门嫡女》:重生,种田,女强《弃妇翻身》:种田宅斗,虐恋情深《养夫》:养夫千日,用在子时《大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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