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江湖沧桑,每一次崛起于江湖且雄霸一时的各大帮派,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便是喜欢把帮会总坛设于雄峻高山之巅!
也许惟有如此,方才可以尽瞰苍茫大地,具有一种“君临天下”之势!
譬如三百多年前的万绝宫;二百多年前的逆天会;七十年前的九魔圣教,莫不都是如此。
而死谷却是一个例外——这是否也正是死谷的不同寻常之处?
死谷如旋风般崛起,如今已是雄觑天下之势,但谁也不会想到死谷谷主的平日起居之处会是如此简朴!
他甚至会自己动手下厨——当然,这种时候往往是他的部属又为他传来大捷喜讯之时。
他自己不愿奢华,但他从不在这方面对他的部下有太多的约束。因为他坚信只要他一人保持着清醒与理智,那么死谷便永远也不会败落!
安逸奢华的生活总是会让人产生惰性!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想的,死谷的势力正一日比一日壮大!
他宁可自己像一只永远处于半饥饿状态的狼,也不愿像一只有丰富食物的虎。
如果单单以居室的外观来看,死谷的不少头目之居所都比其谷主阴苍更为雄伟巍峨!
但阴苍所在的“九无殿”四周所设警戒却绝非他人可比!若是谁欲强行闯入,其难度比擅入天子内室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谓“九无”,乃是: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无师、无友、无君、无情、无敌!
无论是谁,若是有前面八点,那么这一个人就绝对的不简单。因为真正无情的人,又会有几个?
而无亲无友且无情的人若是在这个世上不但能够生存下去,而且生活得很“茁壮”,那么此人离“无敌”也许不会太远了。
因为,他的灵魂,他的心,都已是硬如铁,冷如冰!
现在,阴苍正端坐于一张朴素无华的凳子上,仔细地阅视着各地送来的战册。
他甚至不肯让自己坐在椅子上,因为他觉得椅子有靠背,这便可能助长他懈怠的心理,坐在没有靠背的凳子上,方可以杜绝一丝一毫的松懈!
一个对自己都如此苛刻无情的人,那对其属下的要求便可想而知!
他一向是给属下以世间难遇的物质上的享受,包括金钱与美女,然后让他们去完成常人难以完成的事情!若是有怠慢或偷工减料之行为,便以世间罕见的严厉残酷手法处置!
在这样独特的整治手段之下,据说死谷中统领级以上的头目睡觉时眼睛都是半开半闭的!也据说他们在享用女色时,仍是会一只手握着刀剑!
有人推门而进。
不经叩门便可以直接推门觐见谷主,这也是阴苍所颁布的命令。因为在最后进入他所在屋子之前,每一个来者在外围都早已经过了层层盘查询问,能进来的都是应该进来的人,他觉得再多一道叩门相问的过程,实在是多此一举!需要找自己方能解决的问题一定不是小事,那么便应该是越快处置越好!
这又是阴苍的与众不同之处!
进来的是一个年约二十的年轻人,他施了一礼后,便道:“谷主,有一位年轻人已经冲破了我们的三道防线,已有十一名白袖级兄弟,四名绿袖级兄弟,及一名红袖级兄弟为之所伤!”
死谷中人地位级别以衣袖下端颜色为区别,紫色为最尊,谷内仅有四人,以下分别是红色、绿色、白色。至于谷外臣服于死谷之人,则不在此列。
阴苍皱了皱眉,道:“死者几人?”
年轻人道:“无一死者!”
阴苍眼中精光一闪,有些吃惊地道:“伤我十六人,居然不杀一人!他的用意是否有些奇怪?”年轻人没有说话。
他知道在这时候并不需要他说话。
阴苍自言自语地道:“已有很久没有人敢强闯死谷了……而且还是个年轻人!很好……很好……”
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对那年轻人道:“姬冷,你是三年前强闯死谷的,对吧?”
被称作姬冷的年轻人道:“是三年零两个月!”
三年前他也是一路杀进死谷,现在却已是死谷中年纪最轻的紫袖级人物!
阴苍格外地偏爱年轻人,因为他相信年轻人最具进取心,而且年轻人也比年长者更忠诚些——只要不怀异心!
阴苍沉默了片刻,道:“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吗?”
姬冷道:“他便是这几日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且手持‘破日神剑’的那个年轻人!”
阴苍“哦”了一声,极感兴趣地道:“原来是他!手持‘破日神剑’!如今又独闯死谷!——这个年轻人即便战死,也足以名动天下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然后门再次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矮胖之人,他跪伏于地,恭声道:“全护法已被那个陌生年轻少年所伤,现在宗护法正与来犯之敌全力拼杀!”
全护法即死谷两大护法之一,也是四个紫袖级人物中的一个,武功已入绝顶高手之列,没想到他也已受了伤!
此等万分火急之事,禀报者犹能保持镇定,着实不易。这自然也是阴苍平日一手调教成的作风!
阴苍一怔,轻声道:“他竟将我护法也伤了……”脸上竟渐渐有了喜色!
姬冷很了解阴苍,阴苍如此表情,说明他对这尚未谋面的陌生年轻人已是青睐有加了!阴苍一定会想方设法留住此人的!
他自己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三年前他为报家仇,不顾死谷乃刀山火海之境,一路冲杀,最后阴苍为了得到他,竟亲手杀了姬冷的仇人:已成为当时死谷紫袖级人物的郭天南!
当然,阴苍之所以能够以一员大将为代价换取姬冷的真心拥戴,是因为他已看出姬冷一定会比郭天南出色得多!尽管当时姬冷的武功犹在郭天南之下!
果然不出阴苍之所料,姬冷因对方能为他而杀了自己一员大将,被其诚意所打动,便进了死谷。他从低微之事做起,事事做得极为出色。三年之中一直连升,半年前成了死谷两大统领之一。而他亦为死谷立下了赫赫战功!
阴苍在半年前,竟不惜将自己一部分武功传给姬冷,这更进一步加固了姬冷的耿耿忠心!
阴苍所想要的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除非那人死了。甚至他想要得到之人,就是寻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牧野静风已相信江湖中人对死谷的评价了。
他一进入死谷的地盘内,立即策马疾驰,不作丝毫的停留。而坐骑受了一剑后,在惊慌之下,自然奋力前奔!
才驰入半里,立即有人拦阻!
牧野静风心怀恨意,根本不等对方开口,他的剑便已划空而出,一招之下,立即有三人倒下!每个人都是被剑气封住了穴道!
这三人全是白袖级的人物,平日虽然骁勇善战,但如何挡得住牧野静风突发之一剑?
围攻上来之人也皆是白袖级人物,他们一见此景,立即明白以他们的力量,根本挡不了牧野静风,于是迅速后撤,让出道来。
他们不会做无谓的牺牲。牧野静风轻而易举地通过了第一道封锁线。
到了第二道关卡时,他的座骑便折了,因为死谷的人早已准备好了绊马索——显然,第一道关口的人虽然撤了,但同时他们也已迅速地以他们特有的方式把来犯之敌的情况告诉了第二道关卡之人。
所以牧野静风还未靠近第二道关口,早已伏好的绊马索倏然弹起,座骑一声长嘶,立即向前倒去。这自然伤不了牧野静风,但当那匹马还没有站起来之时,便已被乱箭射死于地!
而双方的接触依旧是短暂的。这是死谷一贯来的规矩,对单枪匹马杀入死谷的人,他们是采取诱其深入的方法。因为既然是一人杀入死谷,那必定有其不俗的武功,要想制服他,依靠核心层内的顶尖高手更为合适些!
若是来犯之敌是大队人马,那么从双方接触的那一刹开始,死谷便会誓死拼杀,对方哪怕是只前进一寸,也要付出血的代价!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牧野静风的武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高出许多,以至于他们一接触,便已有人倒下。
去繁化简之至精至纯的剑法再配以举世无双的神剑,其威力足以让任何人心悸!
牧野静风虽然长驱直入,但他却也是暗暗心惊,因为他发现死谷的布防严谨有序合理,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亦不为过。
以自己的武功,那些暗堡、箭垒、陷阱之类自然起不了作用,但在大规模的争战中,其作用却是不可小觑了。
而更可怕的是死谷中人在自己可谓雷霆万钧的冲击之下,竟然没有丝毫慌乱的迹象,虽然一时未挡下自己,却仍是有条不紊。
到第三道关卡时,他与对方足足相持了一刻钟。这时他也已看出死谷中是以衣袖颜色之不同来区别地位的,那两个红袖级的人物就比其他人要难缠得多!
过了第四道卡口,便是死谷最核心之处了!死谷中人本以为在第三道关卡便可挡住牧野静风的势头,但他们失算了。
牧野静风终于遇到了一个可怕的对手,那便是身为死谷两大护法之一的全祖年。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连全祖年这般的绝世高手也会被死谷网罗进来。以全祖年的身手,完全可以成为倍受武林中人尊崇的人物!
可他却甘心受人驱使!
由此也可知死谷能有今天的势力,在网罗人才方面,也是别具一格的。
若是牧野静风知道全祖年本是三十年前少林俗家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位时,恐怕会更为吃惊了。
当他与全祖年奋力厮杀六七十招,终于一剑将对方腹部刺开一个血窟窿时,他自己也受了对方一腿,正中右腿踝部!
少林武学讲究根基,一招一式皆是刚猛无伦,牧野静风中了全祖年一腿,只觉右腿奇痛难当,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踉跄后退一步,方勉强站稳!若非右腿还能活动,牧野静风定是会认定自己右腿已折断了。
牧野静风本可以借机杀了全祖年,但他却还是收手了。因为他心知如若杀了死谷中全祖年这样高级别的人物,那么阴苍必定会恼羞成怒,如此一来,屈小雨与屈敏就危险了。
这也就是他一路杀将过来,却未杀一人的原因。
全祖年未想到自己竟还可以剑下余生,不由大为惊讶。虽然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暗自庆幸!
他这些年来为死谷南征北战,经历恶战无数,但像牧野静风这样可怕的对手,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退下之后,不由暗自猜测:“难道白道上的人已开始有大举措要对付我们死谷了?”
这一次,死谷已是不可能再撤了。因为再撤便是死谷的最核心层了。若是让人单枪匹马便闯入了死谷最核心地段,那死谷的颜面还能往哪儿搁?
所以,这一次,死谷门下弟子已是豁命一拼!
当另一护法宗逾赶至时,其他人立即退开去了,宗逾与全祖年一样是紫袖级的人物,但他的武功犹在全祖年之上,而且极富心计。平日他与全祖年各司其职,今天这边战事吃紧,他才匆匆赶来相助!
牧野静风在此人那鹰隼一般的双目中也看出对方颇不寻常,他立即高声道:“来者可是死谷谷主?”
宗逾手持战戟,冷笑道:“连我们谷主你也识不得,岂不可笑?”
牧野静风心道:“原来他不是死谷谷主。”当下便道:“我与你们谷主之间有约在先,他为何不来见我?”
宗逾喝道:“你休得在此信口雌黄,我家谷主怎么会与你有什么约定?”
牧野静风心道:“大概此人不知屈小雨、屈敏的事!”
于是他道:“我只想带回我所要的人,并不欲与你们结仇,否则你们的人只怕早就有十几个性命不保了!”
宗逾大笑道:“莫非你竟想吓唬我们不成?进了死谷,你还想活着出去吗?”
牧野静风心头火起,喝道:“我且问你,屈家两位姑娘是否还在此谷之中?”
宗逾先是一愣,接着便冷笑道:“原来是为了女人而来的,倒是一个情种,可惜我们这儿根本没有什么你要的屈姑娘,只怕这是你的借口吧?”
牧野静风一听不由一震,怒道:“莫非……莫非她们又遭到了你们的毒手不成?”
他暗忖宗逾言下之意大概是要翻脸不认帐了,看来日剑前辈的推测并没有错!
想到这儿,他心中杀机顿起,冷声道:“死谷阴苍匹夫果然狠毒!这一次,我会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宗逾怒道:“大胆!你小子竟敢辱及我家谷主!”
说完一声怪啸,手中战戟一颤,暴刺牧野静风咽喉!
利刃划空之声如破帛,扣人心弦!
一招甫出,便有惊心动魄之气势!
牧野静风目光一闪,暗忖此人的武功定在方才与自己恶斗者之上,看来死谷实是藏龙卧虎之地!
不及细想,右手倏然在腰间一拍,“破日神剑”已电闪而出!
剑如惊虹,划出夺目光弧,在对方漫天的戟影中闪掣如鬼魅!
一阵乱雨般的铁金交鸣之声响起!牧野静风已逼进二丈有余!
宗逾步步后退,他的脚下青石纷纷爆裂!因为牧野静风之剑的气势太过骇人,他只能以此方法化去!
十招之下,宗逾的战戟已有些变形!此戟乃他心爱之物,今日受损至此,他如何不又惊又怒?
其实能在“破日神剑”之下保持大致形状,说明此戟亦不是平凡之物了。
其他人受了激斗双方的逼人锐气,纷纷退避开来!
牧野静风断定死谷已对屈小雨两人下了毒手,所以剑下便毫不留情!
宗逾越战越心惊,他已看出牧野静风的剑法极为玄奥,似乎有气吞宇宙之豪情,只是对方似乎交战经验并不丰富,否则只怕自己已支持不了这么久!
这是什么样的剑法?怎么有似曾相识之感?
思忖之间,手头不免慢了些,只听得“嗖”地一声,“破日神剑”已从他头顶二寸距离的地方削去!
剑虽未及身,但他头发已被剑气削下一撮!
宗逾大惊失色!他临敌经验极其丰富,当即不假思索立即曲腰倒拧,同时战戟奋力斜挑!
这一切动作,他完全凭借的是平日积累起来之丰富经验来完成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的战戟恰好迎上了牧野静风顺势反扫的剑身!
没待他松一口气,牧野静风之剑在他戟上一沾即走,如同点水蜻蜓,光华内敛暴吐,已是如鬼魅般自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穿射而进,奔袭他的前胸!
生死由剑——
宗逾心猛地一沉!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已不可能在这一招之下全身而退!
惊骇之余,他的戟尖倏沉,“当”的一声脆响!地上一块碎青石已被挑得暴射而出,直取牧野静风!
然后便是一声闷哼!牧野静风在以剑自保的同时,左拳已霍然挥出!
拳风如雷!
宗逾没有想到牧野静风不但剑法如神,而且还有如此可怕的拳法!
他几乎是没有做任何闪避,便那么硬捱下来了!因为牧野静风之拳攻击的正是他本想撤身闪避的方向!
受此一拳,宗逾只觉五脏六腑如同已挪位了一般,身躯倒飞出去!
身在空中,战戟直点地面,只见战戟与地面径相摩擦,一时火星四射,足足飞出一丈多远,宗逾才借力止住去势!
刚刚站定,便觉喉头一甜,宗逾好不容易才把一口逆血吞下!
但他的脸色却已变得苍白如纸!
一咬牙,宗逾双手一错,战戟再出!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声大喝:“慢!”
宗逾应声而止!
除了阴苍,天下间没有人能够喝止宗逾!连武帝也不能!
来者正是当今名震天下的一代枭雄阴苍!
牧野静风循声望去,他看到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对方的衣衫很整洁,几乎不打一点折,这使得他的气度并未因为衣着不够华丽而打了折扣。
甚至,他是步行而来的。
在他的身侧,是一个与牧野静风年龄相差无几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的腰杆挺直如同一杆标枪,他的目光正视前方,沉着而且稳重,这样的目光,本来只有在四十岁的中年人身上才会有。
但他那微微上挑的嘴角又说明了他的另外一面: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年轻人,甚至,他比一般的年轻人更有冒险精神!
他那极富个性的嘴角就像是一种无声的挑战:挑战权威!挑战强者!
牧野静风甚至觉得自己已不由自主地对这个年轻人有了一种独特的好感,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在某些方面与自己很相像。
阴苍身上特有的难以言喻的气质明确无误地向牧野静风说明了他的身分。
但阴苍出现的场面与牧野静风所想象的相差太远了。
在此之前,他曾见过霸天城主出现的场面,那是何等的威风气派!
同样是一代枭雄,却是相差这么远!牧野静风微觉诧异。
他立即想起了自己的来意,于是面向阴苍,朗声道:“阁下是否便是死谷谷主?”
阴苍道:“不错!”
牧野静风一听,心道:“总算把你惊动了,想必这时死谷的注意力已大多被我吸引过来了,却不知日剑前辈他有没有开始行动?”
心里想着,口中却道:“两位屈姑娘是否安然无恙?”
“屈姑娘?我们死谷内没有你所说的屈姑娘。”阴苍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牧野静风自然不信,他咬牙道:“你果然是个言而无信之人!你不但害死了屈不平,还连他的女儿也不放过!好在我没有相信你的话,而去杀日剑前辈!”
阴苍眼中精光一闪,惊讶地道:“本谷主何时让你杀日剑了?何况在此之前,我们从未谋过面!”
牧野静风冷笑道:“你自己心知肚明,你先是扣押了屈敏,然后以此威逼屈不平,屈不平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只好来了死谷,没有想到最终他们还是落得如此结局!”
说此话时,牧野静风其实还是心存侥幸,他希望这只不过是对方诈自己的话,自己则先拖住他们,好让日剑蒙悦从容些。
这时,包括宗逾、阴苍、姬冷,都是一脸的惊讶!
阴苍一脸不解地道:“屈不平是何许人物?我根本不知他是谁,又怎么会去害他?”
这时,宗逾附在阴苍耳边说了些什么。
阴苍听罢,哈哈一笑,道:“原来二十年前倒有一个屈不平,但他已失踪了二十年,而且与我死谷素无瓜葛,我们为何要杀他?”
牧野静风道:“你们想让他为你们效力!可是屈庄主是什么样的人物?又怎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阴苍双眉紧锁,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少顷,他若有所思地道:“如果本谷主没有猜错的话,你定是被人利用了。”
牧野静风“哼”了一声,冷笑道:“既然敢做恶事,为何现在却又不敢承认而百般推托责任?”
阴苍道:“如今你孤身一人在此,即使你的武功再高一些,也不可能从本谷五千人马中全身而退吧?若事情真的是本谷主做的,我又何必推脱?只要我一声令下,完全可以让你现在出不了死谷!屈不平武功并不能算如何的高明,我又何必为了一个屈不平而大动干戈?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了屈不平,又有何证据?”
牧野静风冷声道:“这便是证据!”
说着,他把藏在屈不平箫中的那卷纸掷于死谷谷主阴苍脚下!
姬冷拾了起来,用手仔细触摸过,然后又闻了闻,查清的确未做什么手脚,这才交给了阴苍。
阴苍接过看了一遍,忽然哈哈大笑!
牧野静风道:“你是否要用笑声来掩饰你的心虚?”
阴苍微微摇头道:“如此漏洞百出的计谋,难道你也识不破?你且听听我的分析。”便将纸团掷还。牧野静风冷笑一声,接过纸团。
阴苍继续道:“如果我们是以人命要挟你的,那么又何必以文字告之你?我们只需直接与你说便是,写下了字据,岂不是留下把柄?”
牧野静风一怔。
阴苍看了他一眼,又道:“谁都知道日剑蒙悦乃当今武林中的绝世高手,寻常人自是杀不了他,你的武功也是卓绝不凡了,但要想杀他,也是难以办到的。我又怎会让你去做一件根本无法做到的事?”
牧野静风心道:“怎么他说的话似乎都有些道理?”
阴苍继续道:“如果要挟你的人是利用你所说的屈不平的两个女儿,那么他应该利用的是你们迂腐的所谓侠义之心。既然如此,蒙悦是被白道中人奉为圣者之人,如果你是具有侠义之心的人,又怎么会去杀他?如果你算不得具有侠义之心的人,那么你又怎么会为两个女人而冒险?谁都能够想象得出刺杀日剑蒙悦就几乎等于自寻死路!”
“所以,要挟你的人其用意根本就不是要你杀蒙悦,因为他早已算准你不会杀他。那么,他的用意是什么呢?”
他神秘地一笑,道:“此人真正的用意是要对付我们死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为了你所说的屈姑娘,你不得不去找蒙悦,当然,你不是去杀他,而是希望他能帮助你。蒙悦一向以侠道圣者自居,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一来,我们死谷便一下子多了两个强敌:你与蒙悦!”
说到这儿,他回过头去,对姬冷道:“你去吩咐众人加强防范,蒙悦极有可能会在今日进入我们死谷!”
姬冷领命而去!
牧野静风吃惊至极!他万万没有想到阴苍竟如此料事如神,而且他的推测丝丝入扣,完全符合情理!
如此说来,以屈小雨、屈敏性命要挟自己的难道不是死谷?
他的脑中忽有一道亮光闪过:“我一路冲杀进来,死谷并无预先防范之措施,这一点,显然与自己原先推测的不符。”
牧野静风一时有些踌躇了。
对于姬冷去搜寻日剑蒙悦之事他倒并不惊慌,因为他相信以日剑蒙悦的武功,自保应是没有什么问题。
阴苍望着牧野静风,他似乎已从牧野静风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什么,笑了笑,道:“从你对屈不平及其女儿的称呼可以看出你与他们一家人之间并无亲密关系,那么要挟你的人又凭什么断定你会因为屈不平的女儿而与死谷为敌呢?”
牧野静风道:“此事与你何干?”
阴苍对他的语气并不在意,他道:“这一点恰恰是查明真相之症结所在!惟有知道你与他们有什么特殊关系的人,才会想到这种计谋!”
顿了一顿,他又道:“屈不平隐匿了二十年,而你又如此年轻,那么你与他之间的关系应该是近期方确立的,暗中操纵此事的人,一定是一个知情者!”
牧野静风心中一动,暗道:“不错,要挟我的必然是知道屈不平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么知道屈不平是我的救命恩人之人,又有多少呢?”
好像除了小黑子、阿七他们一家人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小黑子他们一家自然绝对不会是幕后操纵者,他们全家善良得个个都如菩萨!
当然,还有屈不平他们一家人。可屈不平他们就更不可能这么做了,他们总不会把他们自己扣押起来吧?
牧野静风又有些茫然了。
阴苍察言观色,便知牧野静风大概没有找到怀疑的对象!
他心中在极短的时间内转念无数,然后突然诡秘一笑,道:“我倒可以提醒你一句,我相信你一定把一个人给忘了。”
牧野静风不由自主地道:“谁?”
阴苍一字一字地道:“屈——不——平!”
乍听此言,牧野静风几乎失声笑出!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已笑不出来了!
屈不平?……屈不平?……
阴苍乃何等人物,他立即感觉到牧野静风神态的异常,于是道:“也许,屈不平根本就没有死,这一切只不过是他排演的一出戏而已!”
牧野静风脱口道:“你胡说!屈庄主已遇害了,又怎会如此做?”
“你亲眼见他被杀吗?”
“但我见过了他的遗骸!”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了一下,因为事实上他并没有真正地看到屈不平的头颅,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由油纸包裹着的东西而已!
牧野静风又如何忍心打开来看?
但如果……如果这是屈不平意料中事,他便利用了牧野静风这一种心理,使了个瞒天过海之计,让牧野静风相信他已死了,那岂不是也解释得通?
牧野静风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暗暗自责:“我怎么能怀疑自己的恩人?”
但这种念头一起,却再也难以压下去了!看来阴苍的确不简单!仅凭几句话,便一下子使得牧野静风方寸大乱!
就在这时,突然有呼喝声响起,然后便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如同一抹淡烟般向这边射来!
不及眨眼的瞬间,只听得衣袂掠空之声响过,场中已多了一个人!
正是日剑蒙悦!
牧野静风忙上前施礼招呼!
日剑蒙悦低声对他道:“我试过了,找不到你要找的两位屈姑娘,被盘问的人全说这儿没有什么屈姑娘,看样子他们倒是口紧得很!”
牧野静风也低声道:“也许这儿真的没有屈姑娘!”
日剑蒙悦闻言一怔,有些奇怪地看了看牧野静风。
这时,阴苍已道:“此事果然已劳动了日剑大驾!”
蒙悦淡淡一笑,道:“随便走走而已!”
阴苍抚掌道:“好雅兴!天下人都以能一睹日剑的尊容为荣,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牧野静风此时已是心乱如麻,如果屈姑娘真的不在死谷,那么在这件事上,是他自己理亏。
于是他对日剑蒙悦道:“前辈,我们还是撤出去吧?”
蒙悦惊讶地道:“不找两位屈姑娘了?”
牧野静风有些含糊地道:“此事以后我再向前辈详加解释!”
宗逾沉声道:“死谷又岂能让你们来去自如!”
却听得阴苍喝道:“休得无礼!他们都是贵客,平日我们请都难以请来,你怎能出口不逊?”顿了一顿,转对日剑二人道:“二位是否有意在此盘桓两日?”
他竟是在邀客了!
也许世间惟有阴苍能够在这种时候把这样的话说得那么自然、真诚了。
日剑蒙悦正待出言相讥,却听得牧野静风抢先道:“多谢美意,若有机会,我们自会再来此处打扰的!”
言罢,他转身对日剑蒙悦道:“前辈,我们走吧!”
日剑蒙悦有些惊讶地望着他,少顷,方缓缓点了点头。
宗逾正欲开口,却被阴苍以目光阻止了。
牧野静风便与日剑蒙悦一道从容地向死谷外面走去!
阴苍竟不允许属下之人有任何拦阻!
待牧野静风他们的身影从众人视野中消失之后,宗逾方有些不甘心地道:“谷主,难得有如此机会,他们二人都身陷我们重重围困之中,便如此白白放弃了,岂不可惜?”
阴苍淡淡地道:“以日剑蒙悦的武功,再加上这个年轻人,即使能拦下他们,我们付出的代价也是会相当大的,而更可怕的却不是这一点,而是在我们与他们两人拼死相战时,曾要挟控制过那位年轻人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而事实上他们让日剑蒙悦及那年轻人联手,图的就是渔翁之利,只等我们与日剑二人杀得不可开交之时,此人定会派他的人掩杀过来,那时说不定吃亏的反倒是我们!”
顿了一顿,又道:“我们首先要防备的就是千方百计不要让白道中人走到一起,更不能让他们拧成一股力量!”
说到这儿,他叹了一口气,道:“但我想不到江湖中又有一股力量在暗中崛起,而他们的首个目标就是对付我们死谷,看样子,对方那个当家人的计谋倒是相当不错!”
听得这一番话,宗逾更为佩服阴苍了。
阴苍看待事物,总是能比常人看得更全面,看得更远更透彻!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可以放弃像日剑蒙悦这样极具诱惑力的目标!因为他不愿处于被另一股秘密势力利用的地位!
他与日剑蒙悦、牧野静风一旦发生争战,自会有人在暗中窃喜!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对宗逾道:“派人将那个年轻人的底细查清,如果可能,我很希望能够得到这位出色的年轻人!”
宗逾恭声应是。
出了死谷,牧野静风犹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明白阴苍为何能如此轻易地放走他们二人。
就像阴苍所说的那样,如果对方五千人马一齐出动,恐怕自己二人就不可能这么轻松地走出死谷了。
也正因为这一点,牧野静风才在关键的时候请日剑蒙悦退出来。既然这是他人设下的用来对付死谷的陷阱,那么就事论事而言,自己二人便无理由在死谷大动干戈。
至少,牧野静风不愿让日剑蒙悦也成了借刀杀人中的“刀”!
日剑蒙悦对牧野静风突然变卦之事很是不解,出了死谷,他便出言相问。
牧野静风便大致地将阴苍之推测复述了一遍,末了又道:“听起来,阴苍的话不无道理,所以我临时改变了主意。”
日剑蒙悦恍然道:“无怪乎他会让我们从容走脱,想必他是担心腹背受敌。”
牧野静风道:“前辈的意思是说暗中设下计谋的人,很可能会借我们与死谷激战时出手?”
日剑蒙悦点了点头,道:“却不知此人是谁?他虽然是以死谷为目标,但所用的手段未免太过阴险,恐怕此人是邪非正。”
牧野静风沉默不语。
二人再往前走便是“死亡大道”了。
牧野静风忽道:“前辈可知‘死亡大道’之事?”
日剑蒙悦道:“死亡大道可谓是人皆尽知的。”
牧野静风道:“为何它会有如此古怪诡异的名字?死亡大道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杀戮与死亡?”
日剑蒙悦道:“死亡大道名为大道,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条大道,它绵延十里,混杂于其中的各种人物不下万人,所以它实际上也是一个集镇,只不过主街只有一条,因此才有‘大道’之说。据我所知,这儿本是一个江湖秘密组织所在地。”
牧野静风对这一点倒不感到惊讶,因为他本就觉得“死亡大道”透露着一种邪异的味道,它若是江湖中的一个秘密组织所在地也就根本不足为奇了。
日剑蒙悦道:“这个组织没有名称,也没有人知道操纵这个组织的人是谁,只知晓它是一个由众多杀手组成的组织,行踪极其隐秘。在所有杀手之中,有两个杀手最为可怕,其中一个被江湖中人称作无血无肉的杀手,另一个被称为有血有肉的兵器。而江湖中人对他们的了解除了知道他们是一男一女之外,便是一无所知了。”
牧野静风道:“也就是说如今这样的局面,也正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日剑蒙悦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牧野静风道:“死亡大道与死谷近在咫尺,死谷又怎能容忍在自己的家门前存在着一个如此危险的东西?他们本应该早日将死亡大道扫平才对呀!”
日剑蒙悦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死谷与‘死亡大道’现在的关系很微妙。虽然死谷目前的势力如日中天,但他们也知道如果现在便与天下正道直接公开对抗,其力量必定会飞速削弱,而‘死亡大道’则无形之中成了他们的一道屏障,正道中人要想进入死谷,最好的方向便是东南面,而东南面有‘死亡大道’。进入了‘死亡大道’,每一个人都有被杀的可能,这自然制约了正道中人的行动。”
“而这儿的万余人中也并非人人都是江湖中人,武林正道也不可能清除‘死亡大道’,那样可能伤及无辜!所以,‘死亡大道’中的那股神秘势力便奇迹般地在夹缝中存活了下来。”
牧野静风忍不住问道:“那么‘死亡大道’中的那股神秘力量究竟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
日剑蒙悦道:“似正似邪,有正有邪。”
“此话怎讲?”
日剑蒙悦道:“在死谷看来,他们终究有一天要拔掉‘死亡大道’这颗钢牙,只不过目前时机没有成熟而已,所以他们会让人渗进‘死亡大道’中,以作内应;而正道中为了限制死谷的行动直至消灭死谷,也会在‘死亡大道’中安插力量;同时,‘死亡大道’中可能最多的还是先前那秘密江湖组织的隐秘力量。”
牧野静风问道:“这个组织当时又怎么会不复存在的?”
日剑蒙悦道:“他们本就是一个半地下的组织,后来死谷突然在他们附近崛起,而且势力不断地膨胀,直至与他们紧紧相挨,而这时武林正道为了对付死谷,各方面的力量也向这边压来,如此一来,那江湖秘密组织便陷入了两面受压之处境,他们这才被迫转入了完全的隐蔽之中!”
“也就是说在‘死亡大道’中有三股力量存在!”牧野静风道。
“也许还有更多的!”
“死亡大道”竟是各种势力争夺下的畸形产物!
当矛盾重重的几股武林正邪迥异的势力集中在一条“大道”上,它又怎么能不充斥着死亡的威胁?
世间大概不会有人傻到同时对日剑蒙悦及武功卓绝的少年牧野静风发出攻击的份上。
所以他们再次安然通过了“死亡大道”。当“死亡大道”没有死亡出现时,与其他任何街市通衢大道没有任何的不同。
是该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牧野静风郑重地把“破日神剑”奉还给了日剑蒙悦。
日剑蒙悦接过这柄旷古神兵,轻叹道:“不知什么时候它才能为你拥有。”
他那洞察一切的眼中竟有了一种无奈与惆怅。
牧野静风一怔,他不明白日剑蒙悦此话的意思,而他又觉得即使不懂,也是无法开口相问的。
于是他只好沉默了。
日剑蒙悦忽道:“你觉得兵器中是刀好,还是剑好?”
牧野静风没有想到日剑蒙悦会突然间问出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这种问题,本不该是他这样超凡入圣的人所问及的,因为只要是对武学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武功的高低与兵器并无直接的联系。
也许,日剑蒙悦如此相问,是另有深意?
牧野静风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刀、剑之间,并无高下优劣之区别。就比如……比如男人与女人并无高下优劣之区别一样!”
他也不知道为何在仓促间想出了这么一个例子来,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日剑蒙悦道:“不错,不错。不过,你真的认为男人与女人没有高下优劣之区别吗?”
牧野静风道:“自是如此。人世间的一切,全是由男人、女人一起缔造的,谁的功劳都是一般大,又何来尊卑之分?”
日剑蒙悦笑了,他道:“只怕认同你这种思想的人寥寥无几了,但世间男尊而女卑已是不争的事实。”
顿了一顿,他叹息着又道:“由此亦可见存在的并非就一定是合理的。”忽笑了笑,道:“看我扯到哪儿去了?”
日剑蒙悦倏地正色道:“你可曾听过这样的歌谣:天无双辉,地无双皇;破日至尊,碎月无上;日月齐扬,佛陀涅槃?”
牧野静风记起在淮安城西酒楼中听过这首歌谣,便点了点头!
日剑蒙悦道:“你可知此歌谣的意思?”
牧野静风道:“似乎与前辈的神剑有关系吧?”
日剑蒙悦道:“其实这柄剑本不应为某个人所有,它的灵魂是属于整个武林的……哎,如果你是有剑缘之人,我日后再说个故事给你听听。”
“剑缘?故事?”牧野静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日剑蒙悦哈哈一笑,竟自飘然而去!
牧野静风呆立原处,目送日剑蒙悦直至不见他的身影了,方才回过神来。
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古怪的乱乱的想法,这让他的心如同被猫爪抓挠着一般,极为不舒服。
终于,他下了决心,要去倚弦庄一趟。
一路上,他的思绪都有些恍惚,心如一团乱麻,难以理出一丝头绪来。
前面忽然传来了丝竹唢呐之声,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牧野静风抬头望去,只见前面有长长的一列队伍蜿蜒而来,披红挂绿,格外显眼!
而队伍中夹着一乘紫绒八抬大轿更是气派不凡!
牧野静风心想:“这是不是就是师祖曾说过的迎亲队伍?”
好像是的,因为鼓乐声吹打的都是喜庆的曲子。
牧野静风站在路边,准备让过这支队伍。
队伍越来越近,牧野静风好奇地看着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场面。
蓦地,他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的竟是孙密及上官小飞!与自己一样曾为霸天十卫的上官小飞和孙密!
牧野静风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他们。
就在他愣神之际,上官小飞和孙密的目光也已落在了牧野静风的身上。
双方都有些不知所措,目光也游移不定。
倏地,传来一声高呼:“穆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牧野静风几乎呼吸也为之停滞了!因为他听出了发出这声音的人是谁!
水红袖!
自从那一夜与黑刀门的人激战之后,自己便与她们失散了,此后彼此再无音讯,因为她们的师父极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师祖六个逆徒之一,所以在潜意识中他对她们仍是心有芥蒂的,对她们的境遇也就不太关心了。
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支迎亲的队伍中!而且还是与孙密、上官小飞他们在一起!
难道她就是新娘?
正胡乱地想着,一匹马从队伍后面冲了过来,马上坐着的正是水红袖!
她猛地勒住马疆,轻盈一跃,便已落于牧野静风的面前了!
仍是那张俏生生的笑脸,一笑便有两个好看的酒窝。
不知为何,牧野静风忽地心生感慨。
水红袖急切地道:“穆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那天你是否已受了伤?后来你有没有找过我们?”
她的脸因为意外与兴奋而显得有些红晕,眼中也有一种亮亮的东西。
牧野静风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她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其实未必需要牧野静风回答。
也许,她很在意牧野静风,所以才会有些失态?
水红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她飞快地扫了身后的上官小飞与孙密一眼——此时包括他们两人在内的整个迎亲队伍都已经停了下来,而鼓乐声却未停下——然后她有些调皮地一偏头,道:“穆大哥,你知道今天的新娘是谁吗?”
牧野静风有些惊讶地望着她,他本来不知道新娘是谁,但如今水红袖这么一问,他又岂会猜不出?
于是,他道:“是不是如霜姑娘?”
“看来你还是有些聪明的!”水红袖咯咯笑道。
她今天似乎显得格外的开心。
据说,许多女孩在自己的朋友成亲的日子,都会显得很开心,原因只有一个,她们是要用开心来掩饰自己的失落、向往以及其他微妙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牧野静风反而觉得自己的表情似乎更为僵硬了些。
水红袖道:“我是伴娘!对了,你知道新郎是谁吗?”
“是谁?”牧野静风问道。
“是范大哥!”
其实牧野静风早已猜到了这一点,有上官小飞和孙密在这儿,便足以说明一切了。
可牧野静风却仍是觉得有些意外,范书怎么会娶如霜呢?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去?
有些事情,总是让外人难以捉摸。
水红袖忽道:“穆大哥,你能不能随我一道去霸天城?”
牧野静风惊讶地道:“为何要让我去?”
水红袖抿了抿嘴唇,道:“因为如霜姐这次出嫁,女方没有一个宾客,现在恰好遇上了你,你是我们的恩人,又是范大哥的朋友,你以女方的宾客身分前去,是再合适不过了。”
“朋友?”牧野静风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又怎么会是范书的朋友?
不过在水红袖的眼中,也许她真的是这么认为的,范书救过她们,而牧野静风在这当中也出了力,在她看来,范书与牧野静风不是朋友是什么?
牧野静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无话找话道:“范书他怎么会再次遇到你们?他……他又如何想到要向……如霜姑娘求……求婚?”
说完这两句话,他的额头已微见细汗了。
水红袖道:“范大哥在我们出了霸天城之后,仍是放心不下,就派人来找我们,看看我们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牧野静风皱了皱眉,忍不住打断她的话道:“范书他……他有权派人吗?”
水红袖道:“他那时已经是霸天城城主了!”
牧野静风“哦”了一声。范书不愧是范书,在那一场权力之争中,能够后来居上,稳稳当当地做了霸天城的新一任城主!
他不由看了上官小飞与孙密一眼,发现他们两人此时的神色都有些不自在。他们也是那场权力之争的角逐者,如今却在为范书迎娶新娘!
水红袖接着道:“范大哥派出的人找到我们时,我们正被季霍然等人围攻……”
牧野静风道:“季霍然是什么人?”
水红袖道:“他是我们烟雨门的副门主。”
牧野静风本想问他为何要攻击你们,但想到这是她们烟雨门内部之争,于是便缄口不语了!
水红袖道:“若不是范大哥的人及时赶到,只怕我们又要遭到毒手!救了我们的人中就有朴笑,是他告诉我们范大哥已成了霸天城的新任城主!”
这下牧野静风可是吃惊不小!他不明白范书怎么会有如此能耐,竟连霸天城主的弟子朴笑也能驾驭!按理朴笑本应是霸天城主最合理的继位者才对!
“朴笑将我们两人安顿好,便回去复命。没过几日,他又再次找到了我们,这一次,他便是代表范大哥向如霜姐求亲的。”
说到这儿,她忽然笑了笑,悄声道:“我知道如霜姐其实早就对范大哥有好感了,只是她的性格一向是喜怒爱恨不形于色,却是瞒不过我的。这也难怪,当时我们被困于霸天城,如霜姐又受了伤,范大哥出手相救,不知冒了多大的危险!特别是范大哥为如霜姐亲手做的棉垫子,我好几次看到她捧着它发呆呢!”
牧野静风从未经历过男女情感之事,于是听得不由有些傻了。
却听上官小飞道:“小姐,时辰已不早了,这儿离死谷又颇近,我们还是快些赶路的好!”
如霜即将成为霸天城城主的夫人,而水红袖是如霜的师妹,上官小飞对她自然还是颇为客气的了!
因为范书的存在,水红袖从霸天城的敌人变为他们的座上之宾,这种转变,可谓快得令人难以接受。
而这也正显示了范书的过人之处,若换了他人,只怕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让双方实现心理转变。
也许在水红袖她们看来,害死他们师父的是城伯与原霸天城主,而今他们两人都已死了,霸天城如今又在她们已是颇有好感的范书手中了,那么对霸天城的仇恨也没有必要再延续下去。
水红袖听了上官小飞的话后,便对牧野静风道:“穆大哥,你便随我们去吧。我们烟雨门已不复存在了,而如霜姐与我一样,是我师父收养的孤儿,除师父之外,再无其他亲人,今天是如霜姐大喜之日,若是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假如你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能否赏脸同行?”
牧野静风有些尴尬地道:“我又怎么能算是如霜姑娘的亲友?”
水红袖正色道:“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便把你视作大哥——当然,穆大哥心中是如何想的,会不会……会不会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中,却是不得而知了。”
说到这儿,她竟眼圈一红,样子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意。
牧野静风心中不由一软,脱口道:“好吧,我……”
还没待他说完,水红袖已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雀跃道:“多谢穆大哥!”开心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牧野静风暗自苦笑,他对上官小飞和孙密一拱手,道:“二位欢迎否?”
上官小飞道:“水小姐的恩人,自然就是霸天城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