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此生难逃
皇宫的大门缓缓关闭，禁军们纷纷列队从侧门进入高墙之后，坚厚的城墙上，禁军头上白色的盔缨在秋风之中飘动。
马车之中，楚王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那么聪明的奇女子，韵阳皇后秦沐风会爱上如此愚蠢之人？封妻？给赢臻铭？怕不是明天早朝要炸了锅！
楚王望着车窗外开始收拾摊位的居民，想起自己弟弟嘶声裂肺地嘲讽。
他把手上的翡翠戒指取了下来，嘴角露出苦笑，谁不曾年少？谁不曾鲜衣怒马？那有如何？
楚王的耳边是人群的吵闹声，他望着渐渐远去的黄狗，露出厌恶的神色，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群懦夫要在一个女孩的保护下，苟且偷生？！
他手中紧紧握着那枚戒指，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回忆，痛苦地逼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长叹缓缓发出。
——
草长莺飞的三月，一只纸鸢飞在长安的郊外，女孩三千青丝被春风抚摸着，满天白絮迎着欢笑的女孩飞舞。
赢臻华从未见过赢芷苑如此毫无心思晴朗的笑容。
“臻华！快看！”女孩转身，长发亲吻着她稚嫩的脸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赢臻华露出微笑，手中的缰绳紧握，他暗下决心，定要向中山王下聘礼，娶芷苑为妻。
他迎着女孩的笑容，开始放声大笑。
世俗的眼光？朝臣的弹劾？哈哈哈哈，那算什么？有什么重要吗？我只不过喜欢自己的表妹而已！只是喜欢了一个有着近乎快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而已！
赢臻华纵马狂奔，冲向女孩。
在女孩的一声惊叫之中，轻轻拦着女孩的腰肢，抱着女孩驰马飞奔。
微风清云的天空之中，那纸鸢断了线，向更高的寒宫飞去。
天空之下，是女孩宛如银铃般的笑声。
——
盛兴九年，乌斯藏动乱，可汗被杀，新上位的萨德亚可汗，挥军东进，大秦蜀地叛乱不断，无兵可派，不得已，一向强硬的大秦第一次举行了和亲。
“王爷…。回去吧，芷苑公主的车队，已经走远了啊！大雪寒冷！小心寒了身子。”许清擦去眼角的泪水，他将楚王貂裘上堆积的白雪轻轻拍掉。
和亲的马车越走越远，早已经消失在了大雪飘零的茫茫秦岭之中。
楚王如同矗立的标枪，双眼通红，眼神依旧落在白雪茫茫的山峦，眼前似乎还是那柳絮轻飞，女孩笑如桃花的景象。
“是…是本王无能…是父皇，无能！是大秦…。大秦的耻！辱！”
楚王几乎是从牙缝之中发出悲愤之音，他的手指紧紧扣着城墙上的砖块，双手已经被冻裂，鲜血顺着高大的墙边缓缓流下。
对不起…。芷苑…。等我！我定要夺了这天下！挥师西上！等我！
楚王的眼中泛着泪花却露出坚毅的眼神，他的牙冠紧锁，倔强地憋着心中所有的苦闷。
萨德亚可汗！太后！还有父皇！你们……。都给本王好好等着！
楚王猛地转身，抖落一身的大雪，他的脸色苍白，满是鲜血的手握着那枚赢芷苑送给他的翡翠戒指，推开前来搀扶他的内侍，艰难地一步一步走下长安的城楼。
——
皇宫之中，王公公踩着水泊在禁军的保护下，向程乾邸走去。
“见过王公公！”把守程乾邸的禁军纷纷行礼。
王公公点了点头，对着禁军一挥手，禁军们纷纷立在两侧。
刘安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立刻小跑着从殿中出来，看到来的人是王公公的时候，表情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藏了下去。
“小的见过王公公！”
“嗯，是小安子啊！个子越发高大了！”王公公慈祥地笑着，拍了拍刘安的肩膀，然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接着说道，“对了，那位大秦老卒之女可是还在宫中？”
刘安的眼睛看了一眼向宫殿中走去的王公公，为什么王公公要来找安姑娘？他思考了一会，便抬腿跟了上去。
“是，那位女子名叫安幼娘，此刻还在养病。”
王公公站在宫殿门前，他转过身来，将手上的圣旨拿了出来。
邸府之中，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大秦老卒之户，安氏之女，安幼娘听旨！”
刚刚起身，还在宫殿之中的安幼娘在大宫女的搀扶下，来到了王公公的面前。
安幼娘看了一眼那位拿着明黄圣旨的宦官，满头雾水。
她恭恭敬敬地跪下，感受着地面上的寒冷，心中却是无比的震惊，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事情，惊动了大秦的主宰！
这时候王公公已经开始沉声念出圣旨上的内容。
安幼娘听着华丽的骈体文，不明白这么多浮夸的词语是在形容谁，倒是跪在地上的刘安听出了个所以然。
不会吧，难道今早殿下离开是去了皇宫找了陛下？可是不应该啊，按理说不是在早朝的时候当着众大臣的面才会提这个折子吗？怎么……还未等刘安心中的思绪捋顺，耳中传来最后的定论，让刘安眼睛盯着地面愣住了。
“大秦老卒之安锦年，一生戎马，保朕大秦江山！盛兴十三年，于众军士共抵突厥大军于甘泉宫，身死沙场。其女安幼娘，遇竹城县县令冤屈，朕思之，愧之，痛之！朕有愧于大秦之军户，有愧之大秦百姓！观其女灼灼其华，慧质心兰，静容婉容，风华幽静。着封九皇子之正妻，钦此！”
念完了圣旨之后，王公公一脸笑意地来到安幼娘身边，抬起她的脑袋，然后将圣旨双手奉上。
安幼娘此刻已经惊呆了。
都是什么鬼？自己明明连这个宫殿的大门都没踏出去过，怎么就被皇帝见过？而且自己只是意外而被收入皇宫之中，怎么就成了皇帝愧疚不已的事情？还有？自己怎么就被封为九皇子的妻子了？
安幼娘跪在地上的时候，王公公倒是没有看清楚她的容貌，此刻却是被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如果除去这姑娘身上的病态之姿，那绝对算得上一位与这深宫所有女人不一样的轻灵幽静之美，而女孩右眼角下那颗泪痣增添一丝妖媚。
“怎么？还不快接旨谢恩？接了圣旨，跟咱家先落脚选秀阁，明日便是大婚。”王公公笑着说道，他看着这女孩痴呆的模样反而觉得内心一阵清风拂过。
“民女…安幼娘谢主隆恩！民女接旨。”
或许是被王公公有些庄严的声音给惊动，安幼娘从胡思乱想之中回过神来，双手颤抖着伸了出来。
安幼娘此刻的意识早已混乱不堪，她机械般地磕头谢恩，双手捧着圣旨，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王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自己是皇帝身边的人，但是，秦沐风那位奇女子对自己甚至比皇帝对自己还好，也由此政局的动荡与否，他从不关心，他只是需要保护好陛下就好。而那些皇子们也是他一个个看着长大的，就好比自己的晚辈一样。
九皇子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爱护，又被整个皇族隔离，他多次想暗中帮忙，但是碍于皇帝的镇守卫，他有心无力。如今能有个女子照顾，也算是给了却了他心中的一桩心事。
王公公来到安幼娘的身边，帮安幼娘将头发上的玉簪扶正，然后点了点头，准备带安幼娘离开的时候，却看到刘安依旧跪在地上。
“刘总管…。你这是？”
还在震惊之中的刘安，匆忙地起身，他掩盖过眼神之中的慌乱，笑着行礼。
“啊，小的，小的只是为安姑娘感到欣慰，感到高兴。不，不过，安姑娘和九皇子殿下都还没成年，小的有些担忧。”
王公公哪能看不出刘安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在走到刘安的身边的时候，他低声说道：“咱家不知道刘总管在思考什么，但是咱家告诉你，成年不成年又有何妨？咱们大秦还未及冠及笄就结婚的人家多的去了，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而且这是楚王的意思，更是陛下的意思！”王公公转身望着抱着圣旨两眼呆滞的安幼娘一眼，然后接着说道，“安姑娘，请！”
安幼娘抱着圣旨，慢慢地跟在了王公公的身后，在路过刘安的时候，刘安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然后看到一旁恭恭敬敬行着礼的王公公最好还是放弃了。
安幼娘不知道刘安要说什么，可是她大概能猜到，但是怀中的圣旨可是要命的！她能怎么办？留下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将怀中的玉石拿了出来，交到刘安的手上。
“此物，还请刘总管交给七皇子，七皇子的恩情，民女日后再报答。多谢刘总管多日来的照顾。”安幼娘行了一礼，便在王公公的身后离去。
刘安手上拿着玉石，看到王公公一行人带着安幼娘离开，然后立刻飞身上了楼阁，绕道向宫外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