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阳光渐渐有些毒辣。不多的树荫下,一角废亭改成的酒肆显的格外珍贵。一个驼背老人,一个十岁左右的稚子,一辆破旧的驴车,就是这生意的全部。
环境简陋,老人孩子也是冷冷淡淡,不过酒不错,卤味也很干净。因此仅有的五张桌子,已被各色的过路人占着。
“踏踏踏踏”门口停下一辆牛车,一个黄脸丑汉踌躇的看了看亭内各桌的客人。在其他人嫌弃的眼光中,扭扭捏捏的挤到两个看起来相对和善的人一桌。
“啪”,那孩子随便的把一碗酒丢在丑汉面前,看也不愿多看一眼,扭头就跑。丑汉抱歉的一点头,双手捧起碗,慢慢的一口一口品尝。
同桌两男撇了丑汉两眼,就不再理会,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会,甩下几枚铜钱,匆匆牵马上路。
丑汉隐在碗中的嘴角一抬,不慌不忙的继续饮酒。
***
城内,恢复平常生活的韩郸,和大伙巡街回来,来找赵捕头领任务。
才到府衙大门口,被赵捕头和刺史大人的师爷拦下。
“小韩,从今天起你就跟胡师爷走了”说罢,一脸羡慕和暧昧“嘿嘿,真有你小子的”。
“来了”韩郸想起王轻瑶心里一紧,讨好道“不知道师爷有何差遣?”
“什么事?好事呀。快跟我走吧,大人正等着你呢”。师爷神神秘秘道。
两人匆匆赶到刺史府,王华早已在内堂的檀木椅上等他。
韩郸连忙向自己的大上司行礼。王华一把扶住他“小韩来啦,这几天你的表现很好,赵公子可是对你赞赏有加,没给我们丢脸”。
“听说你武功不错,很好很好。”王华道“皇上一个多月后将在华清池为贵妃娘娘举办宴会,广邀各地人士,与民同乐。杨相帮我把轻瑶的名字安排进去了。”
韩郸想起进来时忙着整理东西的杂役,心里有了个大概。
王华喝了口茶接着道“明天就麻烦你护送轻瑶她们去长安”。说罢,拉着韩郸的手神神秘秘道“听说轻瑶和赵公子相处的不错,他们两个人你都认识,就带他们多来往”。
“明白”韩郸哭笑不得。
***
沿着乡间的碎石路,一辆牛车在个小村村口挺下。车后稻草堆中,跳下个年轻公子哥。一边拍着身上的草,一边放了锭碎银在车上。
赶车老汉千恩万谢的走后,公子整了整头上的书生巾,背起包袱慢慢进村。
村里人都差异的看着这个穿着“异类”的外乡人。年轻人却视若无睹,吹着小曲在土路上漫无目的的走,任由风吹起土屑。
终于,年轻人停在一间客栈前。
招牌写的是客栈,其实也是个饭庄。正晌午间,炒菜香、烈酒香扑鼻而来。然而,最吸引他的,是把真气默守人中后,空气中那久久不会散去的异香。
年轻人嘴角一抬“是这里了”。
来人正是赵南星,早晨天色转亮后,跟踪起来大为扎眼,因此易容在酒肆中对两人做了手脚。
他随便点了些酒菜后,要了盆热水,把自己关在房内泡着。伙计拿了他的赏银,当然也不敢打扰他。
赵南星泡在热水中,一天一夜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思绪又回到跟踪的那两个人。这次跟踪不是为了公事,也不是他和这两人有私仇,而是为了这两人背后那个庞大的势力。
这两个人还不够资格,看那似活鬼般高手的口气,对方对这批货相当重视,一定有更高级别的人会来找他们。又或是那个活鬼亲自跟着。到时擒下拷问,必能问出些线索。昨晚河边匆匆一面,他已经看出来那些人的不好惹,下次见面如果一击不重,将会是打草惊蛇甚至遭到反噬的严重结果。
夜已凉,赵南星躺在硬床上,注意力始终集中在院中以及隔着间房的两人。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个,没有床、没有屋子,没有树木花草。真气不仅集中在他的耳朵,而是流动于全身,他的感知就像水流一样,向周围扩散开。昨晚的修行,虽然没有大幅提升他的功力,但使他在真气运行上更加灵活,而且大大提升他守心的能力,对与同等级数的人对决,大有裨益。
一颗石子,在水面上泛起涟漪。赵南星睁开眼,迅速而又轻巧的来到窗边。从预留的窗缝中,正好看到一条长瘦的人影落在院中。
人影落地的瞬间,来人腰腹往后一缩,随后像条毒蛇般,弹射进赵南星跟踪的那俩人的房门内,大大减少了落地声。
赵南星不由为这奇招暗赞。同时心里感觉不妥。在来人进屋时,赵南星已经悄悄翻出窗外,伏在墙角的阴影中。
人影迅速掠入屋内,不久传来两声微不可闻的惊呼声。人影又迅速掠出,果然是那活鬼般的人。就在他即将落地,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瞬间,赵南星如豹子般扑出,蓄力已久的一指点向那人的后腰大穴,指风“嗤嗤”作响。
就在赵南星扑出瞬间,那活鬼立刻生出警觉。愤怒和怨恨使得双眼异芒更盛。
活鬼避无可避,指风触体。
这一指蓄势已久,就算是功力比他高的人,一指命中目标必然经脉寸断,就算大罗金仙,如来佛祖也救不了。
但赵南星心中知道不是这回事。
那活鬼虽无法闪避,却在一瞬间骨骼收缩,避开穴道要害。同时生出一道卸劲,卸去了五六成的力道。同时左手像没有关节一般,反手掴向赵南星左脸。
但这样也疼的他满头冷汗,半个腰都麻痹了。
“是你!!”那鬼影因痛楚变得嘶哑和恐惧的嗓音,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赵南星无暇揣测这句话的意思,不退反进,左掌撑住掌掴,右肘挥击活鬼肋下。
两道人影你退我进在院中拼了数招,原本两人功力相近。只是那活鬼遇袭受伤在先,而由猎人变为猎物的失落感使他无法冷静出手,十几二十招后就陷入完全挨打的局面。
“咕”那活鬼肚子里突然发出怪声,迅速鼓起又瘪下。一股绿色气箭从突然口中喷出,同时人急退。
赵南星没料到还有这种招式,前冲之势已经无法收回,左腿一跪避开毒气。随后借着惯性在地上一打滚,起身飞扑向即将翻墙的活鬼。
就在那活鬼离墙仅两步的距离时,一声弦响,不知哪来的一箭从活鬼右肩自上而下射入,后劲将他活活钉死在墙上。
赵南星愕然回头,一个黑衣蒙面,身材高大的男子,持弓立在墙上,目光灼灼似乎蛮有兴趣的看着他。
“天网?你还不错”,黑衣男子率先打破僵局。
天网是江湖上有名的猎人组织,有时帮助官府抓捕棘手的犯人换取赏金,也有时候是免费的除暴安良,由于他们对付的对象有声名狼藉的巨盗也有正派、名门之后,因此他们的名声介于正邪之间。不过他们亦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在下赵山,即将前往长安,今天留宿在这。今晚睡不着,却看到这个人鬼鬼祟祟的,所以想出手留住他”赵南星编个理由道。“阁下是?”。
“本人应长风,赵兄可能听说过在下的薄名”黑衣人一边傲然道,一边拉下面罩。应长风三十许间,铁铸一般都脸上棱角分明,嘴上一撇短胡,脸上一条疤非但不难看反而显示出他的男子气。可惜偏有个鹰钩鼻,让他多了些狠辣的味道。
赵南星当然听说过他,黄河两岸第一大帮派风云社大掌柜的亲传弟子,近两三年来年轻一辈中风头最盛的五个人之一。那条刀疤就是三年前他斩杀阴山五鬼时留下的,这是他最接近死亡也是最得意的一战。
赵南星一抱拳,不解道“不知应兄和这人有什么嫌隙”。
应长风看着墙上的尸体冷笑道“人口贩子,人人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