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廊下,安母在摇椅上睡着了。安元致四下张望了一番,抱起母亲,跑进屋里,把母亲放到床上,紧紧地锁上了大门。
刚才到底去哪里了?安元致想唤醒母亲,详问一番。当他看着母亲安详的面容,心又不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安元致对自己说道:“再说,如果问我去了哪里,我又该怎么回答呢?如果看见腿上的枪伤,我又该如何解释呢?”
安元致坐在客厅,怔怔地看着饭桌上的素炒三丝、麻婆豆腐、番茄炒鸡蛋和一个空空如一的清酒瓶。
“悦儿……悦儿……”安元致心如刀割。安元致小时体弱多病,又没有父亲庇护,从小饱受欺凌。悦儿的出现,犹如一道金色的阳光,温暖了安元致的心房,让安元致变得自信、坚强。安元致不愿意相信胡悦儿已经死了,但在他的内心深处,黑暗在蔓延,恐慌、厌世正吞噬着他。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走吧,悦儿,你带着我走吧。悦儿,我会结束了自己的,快快的,我来追你了。
安元致看见厨房有一把尖刀,快步走了过去,他左手扶着刀架,右手慢慢把刀拔出。他看着自己左手手腕,紧紧地握起了拳头。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安元致听见里屋传了声音。是母亲,安元致愣住哪里,大气不敢出。
安元致看见母亲摇晃着去了卫生间,又摇摇晃晃回了卧室。
母亲怎么办?安元致想起笼中一个个活体。不!不能让妈妈成为独居者!安元致缓缓放下尖刀。
明天还得去上班!另一个困境很快又找上了安元致。怎么办?流耿一定会开除了我!这是一个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流耿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安元致眼前浮现黑铁工人搬运钢条的画面,不禁阵阵发怵。
悦儿,我的悦儿。安元致突出触碰到了兜里的存储卡。他吻了吻那存储卡,然后颤抖把卡片插入迷你平板。如何寻找漏洞,如何诱探密码,如何提升权限……存款卡中满满十个多G的黑客教程。安元致边看边记,很快忘记了心中的烦恼。
不知过了多久,安元致趴在桌上睡着了。
翌日,上班的路上,安元致没有去乘空中捷运,他骑上了自己的摩,他想提前适应黑铁生活。多努力一点,我一定可以养活自己的摩托。有自己的摩托,就会多一点自己的空间。安元致捏了捏拳头,对自己说:“你一定可以的!”他抬头看着天空,心道:“再见了,空中捷运。”
路上,安元致想专心驾车,却怎么也安宁不下来。悦儿,仲元,黑衣人……轮番上场,搅得他头晕脑胀。
“吱……吱……”,刺耳的刹车声惊醒了安元致。前面的轿车突然刹车,安元致的摩托躲闪不及,直直撞了上去,巨大的惯性驱使着他,他的身躯飞离摩托,飞过轿车,飞过马路,重重撞在路灯底座上。
安元致刚想坐起来,轿车内跑出两名男子,不由分说,架起他就往车里塞。安元致被塞进了后座,左右各坐了一个男子。他们刚一上车,轿车就朝城外飞奔而去。
安元致感受了一遍自己的身体,除了右腿骨折了,什么都好。旧伤加新痕,安元致痛得咧嘴想哭。看着恶狠狠的两名男子,安元致心中发冷。难道,我被劫持了?
安元致忍住疼痛,对右侧的一名男子道:“我知道是我的责任,我赔你们。你们也不必送我们去医院,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那名男子用嘲讽的语气说道:“那哪能?我们送你去医院。”说罢,大笑起来。旁边的男子也跟着哈哈大笑。
安元致心道:“果然是把我劫持了。这下怎么办?要是悦儿在这里就好了,悦儿一定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哎……,在想什么呢?唉,我的悦儿!”安元致的心开始阵阵绞痛。
笑声未落,一名男子突然出拳,重重打在安元致头上,安元致顿时昏了过去。
轿车径直出城,开至郊外的码头,又径直开上一艘轮船。安元致被两名男子从轿车拖出,扔进一个集装箱,然后驱车离去。
昏迷中,安元致看见了胡悦儿。山谷里,悦儿身着碎花连衣裙,手拿着一捧桔梗花,连蹦带跳,跑出迷人的“之”字形。自己在后面跟着追,悦儿边跑边笑,银铃般的笑声填满整个山谷。突然,妈妈来了,她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不满,像在责备自己没有去上班,责备自己在这里胡闹。悦儿也看见了母亲。她没有理母亲,反而转过头来,亲自己的脸。啊,不,在添自己的脸。啊,不,在咬自己的脸!
安元致感觉到一阵疼痛,猛地清醒过来。一只犬,一只中华田园犬,牢牢盯着自己,脸上闪现着馋涎欲滴的表情,仿佛一块肥肉就在眼前。
安元致立刻坐起来,那狗后退了一步。安元致心道:“原来是这只狗啃我,它一定是饿了。”这时,腿上的痛和脸上的痛同时袭来。太难受了,要不,就这样吧,在宁死前,能喂饱一只狗,也不妄来人世间一场。就走安元致心灰意懒之际,另一个声音又响起:“不行,不行!我走了,妈妈怎么办?一定要保证妈妈的安全!”安元致握紧了拳头。
中华田园犬朝安元致的脸直扑过来。安元致身子往左下方一闪,同时挥出了右肘。右肘正中田园犬的肚子上,田园犬只是“呜”了一声,并无大碍。它四脚刚一着地,立即调转身体,朝安元致后背袭击过来。安元致转身不及,右臂肌肉被田园犬紧紧咬在嘴里。田园犬牙关紧锁,四肢用力,拼命后拽。安元致想转身摆脱,却站不起来,想袭击狗的头部,却使不上劲。田园犬拽着安元致卖力后拉,空间太小,那狗拉着安元致转起圈来。
安元致右臂剧痛,要不是衣服结实,整块肌肉已经被咬下来了。突然,安元致发现面前有一段狗链。安元致一把抓起狗链,猛地朝右后方一挥。那铁链正中狗头,田园犬吃痛,“葛儿囔”一声,松了嘴,转身跑开。安元致立即转过身子,盯着田园犬,暗下决心:“我绝不做狗粮,一定要制服你!”
田园犬四脚猛蹬,又冲将过来。安元致立即转动身子,让过狗头,随即左肘急出,把田园犬击落在地。那狗还未起身之际,安元致向左一倒,整个身子又压了下去。安元致压住那犬的前腿,又拿狗链一绕,套牢狗脖,他双手用力,使命拉链。田园犬不住挣扎,安元致的右肘险些又入狗口。他只得一边拉住链子,一边猛击狗头。那狗“呜呜”不断,挣扎不断。安元致越是使劲,腿、臂、脸的疼痛越是厉害,身子也开始颤抖。坚持了一阵,那狗,终于软了身子,不再挣扎。
要不要放开它?安元致有些犹豫。这是要杀生吗?这多残忍!可是,如果放开了,它一定还会袭击我,我还有能力制服它吗?不行,为了妈妈,为了悦儿,我不能再冒这种风险。安元致的手更加用力,很快,田园犬没了气息。
安元致喘着粗气,瘫倒在地。疼痛传遍全身,安元致蜷成一团。咕噜,咕噜,……肚子里响起警铃来。安元致这才发现自己嘴舌发干,前胸贴着后背,已然多天没有进食了。
他四下张望,这是一个长方体,六面都是铁板,五面都是密不透风,只有一面有凉风吹来,微光透来。“那一定是门的方向”安元致心道。
长方体里,除了一个纸箱,一只死狗,一条链子,什么都没有。
安元致想喊救命,却喊不出来。他拾起铁链,不住敲打铁板。“铛……铛……铛……”铁板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